風清雲漠 第七十四章 再也不離開

作者 ︰

紜寧向太醫要了方子抓好藥,火速命人熬好後,端著藥站在門口,卻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咿呀。」這時,門卻打開了,卻是胤祥在里屋听到外頭有動靜卻不見有人進去,心中疑慮,開門見是紜寧,先是松了口氣般地垮了下來,再是看到她手中的藥,側目啞著聲道︰「進去吧。」

紜寧見胤祥眼角、臉頰似乎有淚痕,不禁軟下心輕聲道︰「姑爺,您也受累了許久,洗把臉歇會兒吧!」胤祥看了她一眼,道︰「她沒醒過來,我又如何歇得了。我去梳洗梳洗,你進去吧。」紜寧欲再勸慰,可胤祥早已越過她往書房那邊去了。

紜寧晃過神,見一個侍女打頭而來,便喚了過來吩咐道︰「你去把小福子找來,就說十三爺在書房等著伺候!」侍女嚅囁道︰「敢問姑娘,小福子公公如今身在何處……」

紜寧一听,可謂是恨鐵不成鋼啊!氣不打一處來,她一個掀手打在侍女的手臂上,「我知道我還讓你去找啊?你在哪服侍的!」侍女一嚇,她知道這是十三福晉的陪嫁丫鬟,而十三福晉自從嫁入府里就一直是專房之寵,她哪里敢惹紜寧,只得跪伏在地連連求饒。

「行了,你在哪當差的?」紜寧見她如此,也不忍再狠下心責備。「回姑娘,奴才在前廳打雜!」打雜的。那就不是後邊那兩位夫人的,那便算了。「你快去找吧,待會兒爺怪罪下來,有你好受!」侍女如小雞啄米連連點頭,戰戰兢兢地快步走出紜寧的視線。

關上門,紜寧端著藥放在桌上,手一探,在外頭這麼一折騰,這熱乎乎的藥也涼了,何況她家小姐也不知道何時才會醒過來,遂又折出去,命人溫過。

里屋的炭一暗一紅地燃著,溫玉的衣裳早已換過,卻越發顯得單薄,清亮的藍讓她看上去更如琉璃般透明。

青煙繚繞,溫玉用手不斷地在前揮開繚繞在眼前的青煙,忽然听到有個女子伏在前方哭泣,眼前的場景也變成了紫禁城內的千層梯,只見女子整個人伏在千層梯上,雙肩微顫,依稀听到女子不斷念叨著,「為什麼……為什麼……」

「姑娘?你為何哭泣?」溫玉上前將手覆在她輕顫的肩上,輕聲問道。「如何能不哭泣?他如今被下令拘禁,而我只能在府里干巴巴地等著!留著這兩條廢腿不能跑不能跳!就連阻止我也做不到!」拘禁?難道是八福晉?現在是雍正登基那時麼?

可為什麼聲音如此熟悉呢?「他說過,再也不會離開我的,再也不會!他說他會做我的腿,他會抱著我,背著我過這輩子!他怎能言而無信!這一關,也不知何時能再相見……」聲音越來越悠遠。

溫玉甚至來不及問她到底是誰,那個人已慢慢由近至遠,從清晰變得模糊,而最後,她轉過頭來,青煙再次繚繞,溫玉看不到她長什麼樣,卻只听到,她擲地有聲地說了一句︰「太子!你害死我的妹妹,又連傷我的男人!此仇不報,誓不為人!我定讓你後悔!」

太子?她到底是誰!她的妹妹又是誰?溫玉腦海中快速翻閱起‘人事檔案薄’,到底哪個嬪妃福晉有妹妹?!到底誰!

青煙再次消失,「砰!」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溫玉還沒看到青煙散開後的情景,便先听到了瓷器激烈摔裂的聲音。情景清晰過來,溫玉卻只能看到他們身上的服飾,卻怎麼也看不清他們長什麼樣,就像自己高度近視了一般。

試著往前走幾步,剛站定,位于上方的明黃身影便擲地有聲地罵道︰「朕怎麼會生出你這般毫無血性!毫無良知!狼心狗肺的逆子!咳!」那人猛地身影一晃,下方的湖藍色身影見狀,身形一動似是想上前攙扶,欲攙扶的手勢還未放下,明黃身影又繼續道︰

「竟敢,在江南一帶散步太子的謠言!欲除之而後快,讓百姓在茶余飯後議論當朝太子!你是何居心!就算你狼子野心覬覦太子之位!但如今的太子也是你的手足兄弟啊!你于心何忍!」

又是一個轉換,秋葉紛飛,只剩下寂寥的湖藍身影矗立在簡陋的小屋旁,左手為酒,右手只是最為簡陋常見的樹枝,而地上,是赫然兩個大字——溫玉。

「胤祥!」溫玉一掙,流著冷汗從夢中醒了過來,雙手揪緊被子不斷地喘氣,似乎是在外頭跑了一圈一般。下一瞬,只覺力不從心,比起夢中還能隨時震撼不解抒發內心的感情,現在,只要她一個眨眼,她都覺得疲乏萬分。

若她沒有想錯,剛才夢到的,是她差點忘得一干二淨的變數。胤祥的變數。

溫玉再次閉上眼,腦海中又浮現一本翻開的清史,「四十七年九月,皇太子、皇長子、皇十三子圈禁……十一月,上違和,皇三子同世宗皇帝、五皇子、八皇子、皇太子開釋。」

而再者,便可能是傳說中毫無史料記載其真實性的養蜂夾道拘禁。難道,那個女人是自己?而另外兩個人,就再清晰不過了,一個,是康熙;一個,是胤祥。

「小姐!」紜寧端著熱好的藥進屋,便看到了正準備起身的溫玉。放下藥奔上前,「小姐!千萬別亂動,太醫剛給您手腳上的凍瘡上了藥,還不能動彈。」溫玉聞言,下意識往下看,腿……

「小姐?」這是怎麼了?她家小姐怎麼怪怪的?「沒有……沒有了!」溫玉猛地掀開被子看著自己的裙子,在紜寧毫無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狠狠的捶打起來!

「小姐!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別嚇紜寧!小姐!你不要嚇唬我!來人!來人!」紜寧抓住溫玉的手,把溫玉死死抓在懷里,邊朝外頭喊道。怎麼會沒有知覺!怎麼什麼感覺都沒有!難道真的會像夢里那樣,連最後的掙扎也做不出麼!

「放開我!啊……」溫玉使勁全身僅有的那麼一丁點的力氣推開紜寧,卻因是在床沿,這麼一推她沒有了依偎,一個力不從心便從床上直接栽向腳踏與地上,後腦勺先是劇烈一震,眼前便開始模糊,緊接著便是腰上無盡的疼痛,她現在是上身在地仍在床上,腰擱在床沿只覺酸痛無比。

「喲!福晉!」小圖子打頭听見呼救跑了進來,看到溫玉的慘狀先是一嚇,再奔上前攙扶。紜寧也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淌著眼淚就朝溫玉奔了過去。

回到床上,溫玉只能干瞪著眼楮呆滯地看著自己的雙腿。「小姐,別擔心,太醫說只要按照他的吩咐安心調養幾年便可恢復過來!您別傷心了!」

「幾年?」半年?三個月?這她能忍,她能挨。若是三年五年,她寧願早點去見閻王。「福晉,您甭管幾年,安心調養按太醫說的做,能多久時間才痊愈!這是立馬見效的事!您就別放心頭上惦記著了,傷心傷神啊!」

小圖子好生勸慰著,紜寧贊譽地看了他一眼,也跟著轉過話梢,「是啊小姐!若是安心調養能有幾年?這幾年又有什麼難捱的?若是怕閑的無聊,有小格格這麼個折騰鬼在,日子又怎麼會過不去呢?」

「玉兒!」勸慰間,胤祥已經大步流星走了進來,溫玉見狀先是一驚,而後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胤祥把她攬入懷里,溫玉嗚咽道︰「就算有孩子我又怎麼過每一個沒有懷抱的夜晚!前幾個晚上納蘭雲鳶一直來找我!說是我害死的她!是我害死的她!我是個廢人!幾年仍舊是個廢人!」

胤祥聞言心下一痛,「不會的,她不敢來找你,就算她來了也有我擋著,玉兒不要胡說了,乖!听話!」像以前一樣,胤祥抵著她的額頭輕聲說道。

紜寧和小圖子對視一眼,無聲退下,把這溫暖的時刻留給這兩個人。

「沒有胡說,紜寧從來不會拐彎抹角,若是可以治好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出來,可是她卻陪著小圖子一塊兒安慰我,安慰?這不就是代表我沒希望了麼?」眼中的一點神采也跟著熄滅,目光潰散沒有焦距。

「就算十年,二十年我也陪你,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就算死,也得你先死!」溫玉听著他前面的話語不禁酸起了鼻子,而後又一個愣神,抬頭看他,胤祥的眼眶里折射出一樣的光彩,「這樣,我才能親自為你操辦一切的事物,確保你安心歇息了,我再心安理得下去陪你!絕不苟活!」

眼波流轉間,溫玉破涕莞爾一笑︰「得君這般,此生足矣!」再次埋入他懷里,又道︰「十年,二十年,我也該老了。」

「你老了,那我便更老了,保不準我還比你先去呢!」胤祥調侃道。溫玉往他腰上一掐,胤祥吃痛,道︰「所以你也別提老了!」溫玉笑道︰「再也不提便能不老,那便不提了!」

「可正所謂女微悅己者容,玉兒,看來你是不夠喜歡我才這般披頭散發。」胤祥道,溫玉斜睨他一眼,道︰「年老色衰,是女子最不想見到的,如今不打扮,是不想讓你在心中把我定義成那般美艷無雙的女子,等我年老色衰後,你再看我便會嫌棄,自會去外頭風流。我見老了便打扮,這樣在你心中我便一直沒有變化,仍舊像以前你喜歡我那樣,不是甚好?」

胤祥聞言,笑道︰「娘子所言極是!那麼娘子可打算喝藥?」溫玉皺了皺鼻子,感覺鼻子似乎有什麼東西流了下來,胤祥早已拽了她放置在桌上的絹帕替她拭了拭鼻涕,溫玉轉笑︰「是該喝藥了!」

胤祥端過藥給她,她卻用異樣的目光看他,他了然地連連點頭,「是,是!」拿起勺子,自己嘗了口,入口只覺甘苦,倒還熱乎著。看胤祥憋苦的樣子,溫玉刻意鄙視一眼,豪邁地搶過藥,仰頭灌下,入口極苦!卻又滾燙!只苦著臉咽下一半,另一半盡數反吐了出來!

胤祥見狀,焦急著給她擦了擦嘴,邊責怪︰「還是這麼猴急,愛逞能!」溫玉咳了咳,又拿過他手上的絹帕扔向他,胤祥抓下絹帕,掀開被子看了看她周身,幸好,沒被藥潑著。

「來人!」見胤祥往外叫人,溫玉笑著拌了句,「你越來越像我額娘了!」惹得胤祥一個轉頭就把她的臉擰成個麻花……

紜寧收拾完,卻見溫玉又睡了過去,怕是和胤祥玩瘋了,胤祥替溫玉掖好被子,笑著吻了吻她的嘴角,又憐愛地撫了撫她的眉毛,紜寧一個激靈閃身出了房間,怕這些天又得和以前一樣早晚避諱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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