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君樓每月十五都會在飛仙亭鬧一次花魁。」杳夢指了指不遠處一座雕欄玉砌、粉帶飄揚的亭台。「到那時姑娘們就會在那笙歌艷舞、各盡所能，而後由著那些官宦富商來一擲千金決高下，當選的四位姑娘便是當月的花魁。」她說著搖搖頭︰「反正是極盡折騰之能事，詳細情形你下月去看看就知道了。」
「見過苑主。」正說著，樓下幾個丫環俯身行禮。顏傾雨側頭一看，只見一水紅色紗裙的女子裊裊婷婷而來，身後一群女子簇擁著，眾星拱月一般，那得意招搖的神情，讓她想起了璇珠公主，心微微一顫，趕忙打亂思緒︰「苑主？這不是名字吧？」
「哦，她是彤雲姑娘，這月的花魁之一。望君樓設了四個精致院落，沉魚榭、落雁軒、閉月閣和羞花苑，奪魁的姑娘便能在那里接客，身價也因此漲到三百兩。」杳夢看著彤雲的背影，嘴角刮過一絲冷蔑的風︰「我記得她好像是以兩千兩入住羞花苑的，這次身價最高的是落雁軒的軒主瑤瑟姑娘，兩千五百兩。」
顏傾雨听了這些心里也不知是什麼感想，只覺得錢途漫漫，更何況她並不相信那個男子的話，讓她進望君樓無非是他的一步棋罷了，但入了他的手掌，自己又能如何？暫且裝出‘一心求財’的樣子，免得他起疑，想出什麼更可怕的招數來。
顏傾雨思量著，苦澀一笑︰「事到如今，我只有慢慢熬了、」杳夢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語。
***
次日，天剛蒙蒙亮，楚玥就抱著琴過來了。
「不知妹妹睡夠沒有？我是早起慣了的，這時候練聲最好了。」楚玥微笑道。
顏傾雨揉著額角︰「楚玥姐姐，不好意思哦，我頭還有點昏沉沉的，昨天有幾個姑娘練了一夜的曲子。」
「沒事，那我先彈首曲子讓你醒醒神吧。」楚玥將琴放在桌上︰「呀，你都听了一夜了，不會嫌煩吧？」
「怎麼會，姐姐客氣了。」
「那我就彈嘍。」楚玥說著，縴縴玉指撥動琴弦，潺湲溪流綿延而下，顆顆水珠滑落，冰清玉潤。輕啟朱唇，歌聲宛若空谷啼鶯般清麗絕塵︰「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復多情，吹我羅裳開。」
「姐姐的歌聲實在清妙婉轉，足可以繞梁三日了。」顏傾雨贊嘆道，目光落在琴上，不由一愣，那是一把年代久遠的桐木琴，琴尾已有些破損。
楚玥覺察到她的疑惑，笑容有些渺茫︰「這琴是家傳之物，十幾年前的一場大火，燒盡了所有，劫後余生的只有我和這把琴。」
「算了，不提了。妹妹也唱首曲子吧，我看看你的唱功如何。」楚玥說著又彈了起來，仍是《子夜歌》的調子︰「接著方才的唱可以麼？」
「嗯。」顏傾雨點點頭，清了清嗓子，唱道︰「新燕弄初調，杜鵑競晨鳴。畫眉忘注口，游步散春情。」
「妹妹的歌聲輕柔舒婉、潤雨如酥，但是因為不像我們這樣天天練習，所以不夠清脆，我會教你一些提聲的方法，每日清晨再練上一個時辰就可以了。」
之後楚玥又讓顏傾雨彈了一曲，發現她的琴技精湛，頗有些意外，便問她還會哪些樂器。
「琴之外就只會笛子了，不過吹的不大好，姐姐呢？」
「哦，我也就多會個箜篌和排簫，你有興趣的話我都可以教你，你琴藝精湛，學這些肯定容易。對了，你會跳舞嗎？」。
「跳舞？小時候學過一點，不過早忘了。」顏傾雨搖搖頭︰「現下還能學會嗎？恐怕來不及了吧。」
「只要你肯學，有什麼來不及的，不過多吃些苦。我學的時候已經過了十八歲，如今都一把年紀了還在跳呢。」楚玥苦笑道。
「姐姐，你有想過離開這嗎？」。看著楚玥落寞的眼神，顏傾雨輕聲試探道。
「從來沒有，我是自願來的。」楚玥的手撫上破損的琴尾，眼神悠遠而空洞︰「我在等一個人，我想、我總會等到的。」
一陣沉默之後，楚玥起身跳舞，揮袖、回眸，旋身、淺笑，羅衣輕展、繡帶飛揚，翩然若仙……顏傾雨看著她如落花般飄零搖曳的身影，眼眸泛起薄霧，耳畔悠悠忽忽地飄來悲愴的曲調，回過神時，面上已是冰涼一片。
「妹妹，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把自己會的一切都教給你，因為我有一種預感，你會讓我等到那個人、、」楚玥音聲低沉，像嗚咽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