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焰帝點點頭，卻發現自己已然如鯁在喉，遂不言語，只負手望著天。然而天公不識趣，仍舊一片灰暗幽謐的色彩，更甚至，夾著夜風，飄起了雪花，焰帝看著，眼眶竟不覺漸漸濕潤了。
顏傾雨站起身，輕輕扯了扯焰帝的衣袖，焰帝低頭看她，她卻低頭看手中的宮燈，燈內的燭火將要燃盡，搖搖曳曳的，倒影在她蒼白的臉上，漾著恍若隔世的幽光。焰帝心一慟，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啪——」的一聲，宮燈掉落，仿佛一顆破碎的心，微弱的火光在冰雪中掙扎了幾下，終于怨怨地熄滅了。
然而，對著這淒然的一幕，顏傾雨卻出奇的平靜，眼中不再有晶瑩閃現，唇畔竟還掛著些許微笑︰「陛下請進吧。」語罷，默默松開拽著焰帝衣袖的那只手，轉身朝屋內走去。
「不知皇後給孤準備了什麼？」焰帝依舊一副調侃的語調，只是聲音有些暗啞，多少有點力不從心。
「陛下今夜不要自稱‘孤’、也別叫我‘皇後’，好麼？」顏傾雨轉過頭，微茫一笑，宛若芙蕖含霜。
「好，你說怎樣就怎樣。」焰帝伸手去踫她唇畔的笑影，目光有一瞬間的凝滯︰「是了，你也不許叫我‘陛下’，我們用平常心，做一回平常的夫妻。」
她深長的眼睫一振，終還是滾下一顆破碎的露珠，手在觸及他衣袖的那刻，又怯怯的縮了回去。焰帝的心猛地一揪，她不就想握自己的手嗎，自己為何如此吝嗇，這麼小小的心願，都要讓它成為奢望？
不是我不肯，也不是我不願，而是我害怕，我怕一牽起你的手，耳邊就回蕩起那蒼涼的誓言︰「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不是我不用生命來愛你，而是我的命本不屬于我……
他終于還是牽起了她的手，盡管他清楚當太陽升起時，二人的情愛也將隨著冰雪消融，化水化煙，杳無痕跡，但至少還有今夜，還有此刻、、他們說，千年的幽怨也不過彈指一揮間，那麼，是否這一夜的相守，便能說成是千年的恩愛？焰帝如是想著，嘴角浮起冷笑，眼中卻是一道雪亮的哀涼之色。
顏傾雨仰起頭，指尖輕輕劃過焰帝微皺的眉心，那凝著千情萬怨的碧波搖漾著，千言萬語哽在喉頭，化作一聲輕喃︰「烜、」
他低頭去吻她，從水潤的額頭到輕顫的眼睫，從微醺的臉頰到柔女敕的菱唇，纏綿著、喘息著，可是明明緊緊貼在一起，卻如同隔了一片煙霧般飄渺悠遠，這注定是水中望月、霧里看花的結局、、淚眼中，一切都成了幻影，唯一清晰的，是那如刀絞般的心痛……
恍惚間，一縷幽香飄來，焰帝的心不由一緊，往後退了一步，手卻沒有松開，只懵懵地望著顏傾雨。
「怎麼了？」
「這香味、有些不對吧？」
「哦，我點了支夢恬香，怎麼，是不是聞不慣？」
「沒有，挺好的。」他勉強一笑，不敢看她純淨認真的眸。
「我們喝杯酒吧。」顏傾雨也不在意，拉著焰帝的手走到桌前坐下。微笑著拿起酒壺斟酒，暗紅的葡萄酒盛在銀色三腳杯里，別有一番情趣，然而在這寂靜幽暗的寢宮中，柔和的燭光搖蕩著，那深紅的色澤卻顯得分外詭異。
顏傾雨執起酒杯，側頭望著焰帝，輕俏一笑︰「不知夫君敢不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