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他突然邀請她去茶樓听戲。
照他的話講,是她的病應該經常出去走一走。
她不能不答應,因為他有至少十種辦法能讓她不得不答應下來。
她只好听他的。
貴和茶樓,瀘州城最大的茶樓。
每天賓客盈門,之所以生意這麼興隆,不只是因為堪稱瀘州一絕的茶葉,也是因為這里的戲台。
一邊喝茶,一邊听戲,早已成了這里獨有的特色。
晚上,月眉跟著周浩遠來到了一樓的雅間。
這里,一個三十上下的人忙起身迎接。
「周團座,小弟久仰大名!」
那人抱拳說道,他特別縴弱,尖臉龐,三角眼。
「田秘書客氣了!」周浩遠輕聲道。
原來,這位就是徐省長的秘書田多候,也是梁大太太的表弟。
「這位就是周太太吧,果然儀態萬方!」田多候看到月眉,贊道。
周浩遠一笑,「曾經是梁太太,跟田秘書也算一家人!」
田秘書有些尷尬了,可能,月眉的事他已听說,但是沒想到跟前的人,就是月眉。
小二已呈上了熱茶。
田多候道,「徐省長跟周團座也算故交,說起來都不是什麼外人!周團長今天肯賞光,田某感激不盡!」
周浩遠道,「田秘書不用寒暄了,有話直說,周某最討厭的就是繞彎子的人,田秘書不會不知道吧!」」是!是!"田多候道,「小弟此番前來,不為別的,只為我表姐家!」說著,把一只箱子放在桌上,打開,是金光閃閃的元寶,「梁家以前對周團長多有得罪,團座您就高抬貴手,放過他們吧!」
周浩遠道,「田秘書這麼說,我就不明白了!」
田多候道,「梁家雖然表面富貴,其實生意上早已是入不敷出,羅副官給梁家訂的四萬擔軍糧的份額實在太多,您能不能看在小弟薄面上,降低一下,也不用太低,只需要跟其他富戶的數額差不多就行了!」
周浩遠掃了一眼金元寶,笑道,「田秘書向來不肯為別人跑腿,梁家能請動田秘書,不知給了您怎樣的好處呀!」
田多候似被說穿了心事,笑容有些僵硬。
鑼鼓聲響,舞台帷幕拉開。
田多候道,「團座常年駐扎在南方,不常听北方戲,這是小弟特地從北平請來的喜暢班,正宗的京戲!」
「京戲?」周浩遠一笑,「哪一出?不會是鴻門宴吧!田秘書看到了,我可是沒帶一個兵呀!」
「周團座太會開玩笑了!」田多候笑著,頭上已沁出一排冷汗。
月眉向台上看去,
扮演趙雲的小生英俊威武,但是,怎麼這麼眼熟。
她拼命在腦海中搜尋,突然,如同一道閃電劃過。
他是——若涵!
她不由大驚,不小心踫翻了桌上茶杯。
周浩遠按住她的手,柔聲道,「你沒事吧!」
她慌亂的搖頭,「我……我出去整理一下!」
「好!」他竟同意了,「陳嫂,陪太太去後邊換一下衣服!」
「是!」陳嫂扶她到後邊去了。
月眉來到了休息室,把陳嫂支開,她從窗戶里往台下望。
這里離舞台比較近,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是他,是他……
雖然穿著戲裝,涂了厚厚的油彩,但是那雙寒星一樣的眼楮是只有若涵才有的。
他來干什麼,他怎麼會在這里呢!
鼓聲加急。
台上的趙子龍正義凜然,「賊子,還我漢室江山!」
念白道完,手中長槍突然向雅座一指,引來叫好無數。
就在這一瞬間,月眉突然看到他目中現出一抹殺氣。
就在這時,趙雲手中長槍突然向雅座之上直刺而去。
而這時,周浩遠正端起一杯熱茶,仰頭喝下。
眼看,長槍向他的咽喉飛快地刺去。
周浩遠敏捷的側過頭去,長槍在他旁邊兩寸掠過。
「啪!」一聲槍響。
周浩遠拔出了手槍。
趙子龍迅速躲入幕後。
「團座!」羅副官帶一隊士兵趕到。
「抓住刺客!」周浩遠冷然道。
田秘書早已嚇得抱頭躲到桌下。
周浩遠一把將他拖了出來,把槍指在了他頭上。
「團座饒命,我不知道,不知道呀,不關我的事呀!」田秘書嚇得顫抖不已。
「把他看好,我去保護月眉!」
月眉在休息室里,為眼前的突變愣住了,門外,傳來陳嫂一聲悶哼。
只見一個人飛快地推門進來。
月眉細看,正是梁若涵。
他已經把戲服月兌掉,穿一件白色練功服。
他抓起她的手腕,「快跟我走!」
「我不!」她放開他。
他滿是疑慮。
「我不能跟你走,我必須贖債,你快走,別再受我牽連!」
「若涵!」這時,窗口突然傳來細微聲音,「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啦!」
梁若涵抓住了月眉,「我不能讓你跟這個渾帳在一起!走!」
他強行拉她走。
這時,突然,響起噪雜聲。
門外,一隊士兵趕了過來。
月眉迅速把門關上,「快躲起來!」
休息室沒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除了幾排掛滿戲服的衣架。
梁若涵躲在最後一排衣架後邊,用戲服將自己蓋了起來。
「少女乃女乃!」
士兵看到門外被打暈的陳嫂,不由緊張起來。
「不許進來!」
月眉大聲喊道,
「我……我正在換……換衣服!」
周浩遠此時也已經趕了上來,,正待撞門。
這時,門開了。
月眉站在門口,衣衫還沒系好,「團座,我……我沒事!」
周浩遠冷冷盯著她,他想推門進去,月眉卻擋在了門前。
「團座,讓他們下去,我……換好衣服就走!」
周浩遠突然推開她,硬闖進來。
他向屋內環視一下,目光定格在衣架上。
他走過去。
躲在衣架後的梁若涵拔出了匕首。
就在這時,
月眉突然奔了過來,擋在他面前。
「你干什麼?」他怒喝道。
「我……我……」
月眉倉促之間找不到借口,突然,她緊抱住了他。
周浩遠大驚。
躲藏在衣架後的梁若涵也大為一驚。
「團座……我……怕……」,月眉緊抱住他,「咱們走吧!」
周浩遠被她緊緊抱住,溫香滿懷。
他決沒有想到,她竟主動抱他。
這一剎那,
他的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情愫。
門外的士兵見此情景,不由自主低下頭去。
「帶我走吧!」她柔聲道,「我想回家!回咱們的家!」
充滿驚恐的眼楮緊張地直視著他。
他情不自禁的把她抱了起來,「撤!」
來到臥室,周浩遠把月眉推入錦帳。
「團座!」月眉驚訝的看著他。
他輕輕吻著她,動手月兌她衣服。
「不!」她掙扎著。
他停住了,「剛才不是你主動的?」
「我……我……」她啞口無言了。
「怎麼,後悔了?」他把她按在了床上,「救他的時候怎麼一點也不猶豫呢?」
「你……你說什麼?」她大為驚訝。
「讓我告訴你答案!」他湖水一樣的眼楮閃著獵人一樣狡猾的光芒,一字一字說道,「那個戲子——就是梁若涵!」
她大驚失色。
「他就躲在衣架的後邊,你這麼做,無非是想把我引開!」
她的目光在他的逼視下,退縮了下來。
原來,
他什麼都知道。
她心底一沉。
周浩遠輕擊了兩掌,一個士兵走了進來。
他穿一件黑色衣服,頭上也綁著黑色面罩,只露出一雙精光電射的眼楮。
「飛豹听令!」士兵沉聲道,聲音冷酷有力。
「他——是我的隱形殺手!」他森然說道,「當時,只要你跟梁若涵走,他就立刻開槍,你的梁大公子也就沒命了!」
月眉冷汗涔涔,原來,他跟她一直在他的監視之下。在他跟她說話的時候,他的槍口像隱藏在樹叢中的獵人一樣早已瞄準了他。
好險……
他的生命原來只在一線之間。
「你早知他要刺殺你,故意試探與我?」她不覺的問道。
他輕笑,「瀘州現在是我的地盤,有什麼風吹草動,自然瞞不過我的眼楮!」
「可是,你為什麼又放他走?」
他抬起她美麗的臉,「因為,」他溫和的注視著她,「這樣,咱們的游戲才更有意思,不是麼?」
她突然覺得他好可怕,
若涵,他怎麼會是他的對手!
飛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退了出去。
他輕撫著她的長發,「你沒有跟他走,做的好!」
「但是,你必須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
他說著,把她重重地按在床上。
月眉突然咳嗽了起來,眼前昏暗。
「你的身子還沒康復,我不強迫你!」他放開了她,「但是,你這些天最好給我老老實實地,不要身在曹營心在漢!」
門重重關上了。
月眉覺的心里似乎也有什麼重重的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