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載踏莎行 第七章(1)此身甘向情中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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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此身甘向情中老

雲母屏低,流蘇帳小。矮床薄被秋將曉。乍涼天氣未寒時,平明窗外聞啼鳥。

困殢榴花,香添蕙草。佳期須及朱顏好。莫言多病為多情,此身甘向情中老。

(第六章第13節末尾有更新補充內容)

青羅這一病,知道的人並不多。王府里頭個人皆是獨門獨院地過日子,除了親近的幾個,不相干的人避著嫌疑,皆不怎麼串門子,青羅又是新媳婦,和各人相交也不深。何況前一次婚禮之前已經病了一次,眾人都有了些議論,青羅這一次病的也蹊蹺,說起來也是因為上山所致,而府里頭人並不知曉,就更不好往外說的。青羅病了的第二日便是中元節,闔府里男女老幼皆是要進家廟祭祖的,青羅也只好說正逢著癸水,身上不干淨不該玷污了家廟,在府里沒有去,好在女眷中也不止她一個這樣,連主子到奴才也有好些人,身上見血光的一概不去的。府中規矩合該如此,也不惹人嫌疑。

所以青羅這十幾日只在屋里安安靜靜待著,除了懷蕊並沒有人來瞧她。懷蕊也不說是探病,就當是和嫂嫂尋常來往。懷蕊平日脾氣古怪些,知道她去了,旁人難免忌諱著幾分,倒是為青羅養病打了掩護。懷蕊每次來,也不多說些什麼,懷慕找他來看看青羅,也只說她身子還沒適應過來,在這樣時候不小心貪了涼受了風寒,又怕叫旁人知道了說她嬌氣,只叫妹妹來陪著解解悶兒。懷蕊素來性子倔強,也懂得她這新來的媳婦多需謹慎,也就不多問什麼便過來了。每日里伴著青羅繡繡花兒寫寫字,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青羅也不說話,只微笑著用眼色舉動指點一二,日子倒也安靜。懷蕊雖然年紀小些,一個人待得慣了,倒也能耐得住這樣的安靜。若是覺得悶了,就給青羅讀一讀書听,詩詞歌賦乃至于政論國策,無有不讀的。

青羅也喜歡這樣的相處,從見到懷蕊以來,她就心里頭有一點說不出的憐惜。懷蕊眉眼間的憂郁和執拗,埋在她嬉笑無忌、舉止隨意的外表下頭,她也看得清。而這樣的日子,懷蕊似乎也松弛下來了,眉眼間時常有屬于十二歲女孩子該有的模樣兒神色,嬌嗔的羞怯的,帶著對她的信任依戀。或者人與人之間,便是這樣的緣分,青羅看著她,似乎看著自己,看著自己的姐妹,看著一個喜歡的孩子,看著她真實的笑意慢慢浮上臉頰,她心里也覺得安慰。懷蕊陪著她的這些日子,若是她神色倦怠,懷蕊就默默陪著她,若是她面色好一些了,她就笑語殷殷地給她說笑解悶兒,倒真是叫她心里頭放松不少,夢魘都好得多了。只是夜半偶然還是會沉進那一片碧綠的世界里,沉淪然後驚醒。懷慕就如他自己所說的並沒有來瞧她,她也不去問,他不來,她倒像是放松了一些似的。

青羅這一次病的突兀,雖說病勢並不如婚前那一次來的厲害,卻因為時常被夢魘所迷,精神總是不好,身子也就覺得沉重,將養了這十幾天才覺得好些。這一日早上,青羅身子覺得爽快些了,前一夜夢魘也沒怎麼發作,起來覺得精神比之前幾日健旺了許多。懷蕊還沒有來,青羅覺得氣悶,便扶著翠墨往外頭去,在小花園里頭坐著透透氣兒。青羅的聲音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然而總是不願說話,只是一直沉默著,微微地笑著,只極偶然才開口說幾個字。侍書伺候著她在廊下坐好,又煎了藥過來。這藥極苦,青羅蹙了蹙眉,旁邊的翠墨看得分明,遞過來一碟子玫瑰杏兒,笑道,「二女乃女乃快吃點子這個,新做的玫瑰杏兒,酸酸甜甜的,最是解苦的。」青羅點點頭結果,拈了一顆含在口中,再去喝藥,果然好得多了,又對翠墨點頭笑一笑。侍書對翠墨笑道,「你這小丫頭還真是機靈,往常悄悄兒做了什麼好吃的,只顧著自己吃,如今倒是會伺候了,可要叫二女乃女乃好好賞你呢。」翠墨嗔道,「姐姐笑話兒我呢,我哪里貪嘴了。只是這玫瑰杏兒也不是我做的,是昨兒三姑娘帶來的呢。」侍書訝道,「三姑娘這麼年輕,倒是會體貼人的,真是不枉咱們女乃女乃疼她呢。」

正說著,園門一開,正是懷蕊進來了,抱著一大束紫薇花,笑吟吟地道,「侍書姐姐說我什麼呢?可不是嚼我什麼呢?」侍書笑著迎上去,「三姑娘說什麼呢,三姑娘和我們女乃女乃這麼好,我自然是感激的,哪有說壞話的理兒呢。」說著接過懷蕊手里頭的花兒,又忙添了椅子請她坐下,又道,「正說著三姑娘好細巧心思,小小年紀還知道這些,這一碟子玫瑰杏兒,正是下藥的好東西呢。姑娘若不進來,我們也要去謝姑娘的。」懷蕊笑道,「那你可也寫錯了人,昨兒送來的一壇子,是二哥哥叫我帶過來的,說這幾日事兒忙,知道嫂嫂怕苦,特特兒給嫂嫂做的。只是二哥哥也有趣兒,還不叫我跟嫂嫂說呢。我問他為什麼,他只不說。」說著便膩過去問道,「好嫂嫂,你快告訴我,二哥哥為什麼獻了殷勤又不叫你知道呀?」

青羅也怔住了,這樣的舉動,的確不像是懷慕所謂,又不叫她知道,更是莫測高深了。他是真心關切自己又不想承認,還是只是在外人跟前做個樣子?她猜不透,也無力去猜了。那一日自己從夢魘里頭醒來,惶惑不安,那一刻看見他的臉,听見他喚她,她不得不承認,那一刻她心里是震動的,在那一刻,即使她不願意承認,她也是相信,他對她是有著真切的關懷的。他這幾日不見她,不知是真有什麼要忙,還是對她有所懷疑,還是連他也覺得困惑不安了?他不見他,她索性就不去想,然而懷蕊的話,又把這樣的問題帶到眼前來了。

懷蕊仔細去看青羅的臉色,似乎有溫柔,有迷惑,有觸動,便抿嘴兒笑道,「瞧嫂嫂這模樣兒,可見哥哥這事做的貼心。罷了,既然哥哥不願意說,我也不問了,等著哥哥自個兒和嫂嫂解釋去,才是最真的呢。」青羅瞧了她一眼,也不說話,只伸出手指頭戳了戳她,又瞧見侍書把方才懷蕊帶來的那一束紫薇花插了瓶兒,便詢問地看了看。懷蕊笑道,「我想著嫂嫂這里什麼都好,只是這季節少了些鮮亮顏色的花朵兒,天氣多雨,嫂嫂又病著,瞧瞧這顏色豈不是好?整個園子都亮起來了。」見青羅對自己笑一笑,又促狹道,「嫂嫂別多心,這一束花兒呀,是妹妹我自己的意思,可不是二哥哥的意思。不過,要是二哥哥的意思,只怕不是這麼一束了,說不準嫂嫂說一句好,整個聞香擎艷都會移到嫂嫂園子里來了。嫂嫂可仔細了,別隨口說好,勞動一家子人費半天的勁兒。」

青羅瞧她說的熱鬧,也不去理她,心里頭卻有一瞬間的觸動,這會不會有可能呢。懷蕊見她不說話,也就一笑罷了,如前些日子一般跟在青羅身邊,說說這個說說那個,不一時也就到了午膳的時候。懷蕊正欲吩咐丫頭們告訴廚房,說要把自己的午膳擺到永慕堂來,卻見外頭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個丫頭,見了二人慌忙行禮道,「二女乃女乃,三姑娘,快往花廳里頭去吧,有大事兒呢,這會子王妃、側妃、各位姨娘們都去了。」懷蕊奇道,「這該用午膳的時候,忙忙地把人都叫去是有什麼要緊事兒?你快說說,是怎麼了?」那丫頭本就是個傳話的,也不明就里,見問的急也只答道,「我也不知道,是彤華軒里頭傳出來的話兒,只知道和雲側妃屋里的翎燕姐姐有關呢。」說的兩人一怔,倒是不知道是什麼事兒了,既然是綺雲軒的事情,怎麼反倒是秦婉彤遞出來的話?若是說把她嫁給懷思做姨娘,也不用這麼著急忙慌的把各人都在這時候叫過去。見那小丫頭也說不清楚,兩人就起身隨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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