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載踏莎行 第卅三章(09)重陽節近多風雨

作者 ︰

清玫也笑了一笑,「尤其是到夜里落了幾滴雨下來,倒是真有十分的秋意呢。」頓了頓眼神卻有幾分黯然,「只是想起清玨,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更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青羅聞言心中一動。曾經有一回,她似乎听見懷慕和來給自己把脈的邱先生說起過清玨的名字,可是等自己問起來的時候,懷慕卻說是自己听岔了。仔細回想起來,清玨失蹤也已經許久,以懷慕的能耐,沒道理絲毫消息也沒有,可他卻什麼也不曾說,只道還需細細再去打听。

青羅心里也明白,自己有了身孕之後,許多事情懷慕都不願叫自己知道,可是越是這樣,就越叫她覺得心里發慌。只是她如今有孕,這些事情,也實在無法耗費太多心力,懷慕既然不願說,自己也就沒有多問,如今瞧著清玫的神色,略帶了幾分惆悵留戀,卻又並不像是憂慮焦灼,心里覺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問道,「清玨走了這樣久,老太太她們可還好?想必你和姑母也費了許多心思,勸慰老人家罷。」

清玫嘆了口氣,「自然是擔心的,只是走都走了,又遍尋不見,憂心又能怎樣呢?祖母起初幾日唉聲嘆氣,後來也就放下了,反而寬慰我們。人各有命,她既然是自己走了,自然有她自己的路的。我們這些人,也只能盼她得償所願罷了。」

青羅听了此話倒是有些驚訝,方家一家子人,總能叫她覺得意外。之前青羅心里隱隱又會想,若是消失不見的是清玫,方家上下,還會這樣的平靜麼?不說別人,就說姑母,必然上天入地地要把這個掌上明珠尋回來,又怎麼會還端坐家中,一如往日?

青羅心里嘆了口氣,想必清玨的離家,也有這樣的緣故罷。在那個家里,她或許總覺得自己是個多余之人,這樣的感覺,清玫不會明白,青羅卻是明白的。只是不知道,清玨的父親方正同,又怎麼看待這個女兒呢?早早失去了母親的清玨,在那個家里頭其實也只有這麼一個依靠罷了。

只是這些話,青羅卻不能對清玫說。這個一切都順遂的年輕女子,面對的困惑和憂慮,只不過是守在閨中的寂寞罷了。這樣的話,也許她永遠也不會明白。青羅心里忽然對清玫有些羨慕。她是多麼幸運,既不用面對身為庶出的尷尬,也不用承擔家國命運的重擔。正因為如此,她才能笑的那樣無拘無束吧?

她听得見荷葉上的秋雨,只知道那是詩意,卻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最初到達蓉城的時候,听著擎雨閣外的雨聲,心里是多麼的復雜。也永遠不會知道,當初秋爽齋中白晝里豁達爽朗的自己,在听見梧桐葉上一夜一夜的秋雨時,也會有輾轉反側的惘然,咬牙不平的委屈,還有對于未來的恐慌。

青羅瞧著清玫,微微笑了一笑,不再多說什麼。這世上的人和事,到底是沒有公平可言的。若她真能一生如此,倒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青羅挽過清玫的手,「我這里新得了一種芙蓉胭脂,顏色輕柔如芙蓉初開,我想著你用著最好,給你留了一盒子。你且跟我來試上一試。」清玫果然歡喜,隨著青羅過去不提。

青羅二人在飛蒙館中,懷慕與董潤二人沿著春水而下,慢慢行至輕絲淺色樓。柳岸上的垂柳已不再有春的嬌柔,夏的濃翠,帶著幾分枯黃,被陽光照著,倒也還十分好看。幾片葉子在水波里頭,隨著春水悠悠蕩蕩地往下游飄去了。風景如醉,懷慕與董潤二人神色卻十分嚴肅。

董潤回稟了一切事情,又試探地問道,「王爺可想好了如何應對?」懷慕蹙了眉頭,「京城之事,看來我還是低估了那皇帝。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不必懼他。如今看來,也不過就是這一個月內的事情了。你速速把事情安排下去,做好萬全的準備就是。」董潤忙應了是,懷慕又道,「怎麼此事卻是你來回我?說起來我也好幾日不曾看見伯平,他去了哪里?」

董余忙道,「兄長前幾日就道,心里覺得風雨欲來,王爺雖不曾囑咐,一些布在暗處的棋子,總要再親自理一理才能放心。今日之事,也是他叫我前來回稟王爺。這消息乃是兄長管著的暗史傳來,王府的訊息,總得再到晚間才能到。」懷慕點頭道,「等晚間消息到了,再召集明正院細細商量。」說著嘆了口氣道,「不過二三年功夫,這太平歲月,也就到頭了。想來只覺得是一場夢啊。」

董潤望著懷慕,只覺得他的臉上有些惆悵不舍,卻也掩藏不住躍躍欲試的雄心。他還記得,在上一次與朝廷開戰之時,方及弱冠的永靖王上官懷慕,一劍斬落朝廷大將于馬下,就連南安王蘇準親自率軍對陣,也並未能佔得便宜。也就是那時候,懷慕揚名天下,成了朝廷甚至昌平王高逸川的心月復大患。那個時候自己在千軍萬馬之中,仰望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猶如兄長的人,生出了與兄弟手足不同的另一種情緒,對于君主的拜服敬仰。

從小他在懷慕身邊,只覺得他是另一個哥哥,甚至比自己的親哥哥懷慕與自己性情更為投緣,在一處更沒有拘束。而從那一日起,他就決定,這一生要追隨這個光芒萬丈的人,做他手中的那一柄利劍。幾年過去,他也想知道,自己這一柄劍,是不是已經磨礪得像當初懷慕手中的那一柄那樣,鋒銳無匹,所向無敵。

董潤望著懷慕,卻又被他眼神中那一抹溫柔的留戀所觸動了。這幾年過去,改變的何止是自己呢?還有眼前的這個王者。那斬落的一劍,徹底地收服了西疆百姓的心,卻牽扯出怎麼也斬不斷的因緣。青羅,便是那斬不斷的因緣。如今的懷慕,還是當初那個一劍斬落還不猶豫的年輕世子麼?如果那一日再次到來,策馬與他對決的人是蘇衡,或者又是蘇準,那他還能像當初那樣毫不猶豫嗎?董潤心里隱隱想,或許他不會。

董潤試探地問,「此事王爺還預備瞞著王妃麼?只怕日子到了,是怎麼也瞞不住的。這飛蒙館,這宜園,又怎麼能攔得住消息呢?」懷慕嗯了一聲,卻問道,「依你看,我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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