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載踏莎行 第廿八章(14)無言斂皺眉山翠

作者 ︰

青羅心里知道這是什麼緣故。這些日子,關于自己、關于雋兒,想必懷慕耳中也听到了許多話。雋兒已經不再是襁褓中的孱弱嬰兒,開始被許多人所熟知,是眾人皆知的上官家族這一代唯一的孩子。而懷慕成為永靖王,已有兩年光景,此時此刻,所有的人,都在期待一個能夠承繼王位的世子來進一步穩定局勢。在不知情的人心里,雋兒是最好的人選,作為青羅和懷慕的第一個孩子,上官家的嫡長子,成為永靖王世子,是理所當然的事。當初懷慕出生沒有幾日,還並非長子,這樣的身份就已經昭告天下。而如今雋兒漸漸長大,卻並未提及此事,自然就叫人覺得疑惑了。

而在知情的人眼里,這更是叫人焦心不已。雋兒雖然是上官家的骨血,卻是懷思的庶出孩子,且不論身份是否得益,只說他的父親曾經與懷慕之間的生死搏殺,就足以叫那些忠于懷慕的人,斬釘截鐵地拒絕這個孩子成為西疆未來的主人,這里頭也包括了董家兄弟。而讓上官雋成為永靖王世子的呼聲越高,他們就越覺得危險。所以在他們眼里,當務之急就是要懷慕的第二個孩子出生。

青羅清楚地明白,在他們心里,這第二個孩子最為要緊的並不是嫡出,而是懷慕的親生骨肉。所以青羅更是明白,如果自己仍舊不能養育出懷慕的「第二個」孩子,這些忠于懷慕的人,最終會選擇找一個更為合適的人選,來承擔這一重任。事實上,他們根本不希望自己是這個孩子的母親。身為朝廷派來和親的公主,身份自然尊貴,然而其身份的尷尬,同樣也是眾人心里的結。若是自己的孩子成為了西疆的繼承人,將來蓉城與京城開戰,這個孩子極有可能成為朝廷的籌碼,比如密謀殺死懷慕而奉這個有著京城皇族血統的孩子為傀儡王,消弭干戈于無形。

青羅心里清楚,自己來到西疆的任務是暫時平息雙方的干戈,卻並不是建立雙方難以斬斷的聯系。畢竟,在戰爭爆發的時候,一個女人,不論是公主也好王妃也罷,都是隨時可以拋棄的籌碼。過去的親族可以輕易拋棄她,把她一個人遠嫁他鄉再也不管不顧,如今的親人同樣可以輕易拋棄她,只要形勢發生變化,她瞬間就可以從尊貴的永靖王妃,成為敵軍派來懷慕枕邊的奸細。

然而一個流著上官家族血脈的孩子,卻並不能隨便拋棄。這血脈是沒有任何人能夠斬斷的,正因為如此,一個流著上官懷慕和蘇青羅共同的血脈的孩子,才顯得更加危險。自己與懷慕的情分深厚,在那些懷慕還未站穩腳跟的風雨飄搖的歲月里,足以使得西疆眾人對自己信賴仰慕,然而在今時今日,在懷慕已經成為西疆毋庸置疑的王者的時候,在一切的風波都已經平息的時候,自己的存在、自己與懷慕的感情在那些人眼里,就成為了妨礙一個王者判斷的干擾,是紅顏禍水、美人心計。自己如果再為懷慕生下一個世子,在那些人眼里這不該有的牽絆更深,懷慕也就更為危險。所以,對那些只忠于懷慕的人而言,最為合適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來自忠臣之後、值得信任的西疆女子。

青羅甚至已經知道,這個人選,就是董徽。就算裴梁並不曾在密信中提到此事,她也早就已經知曉。事實上,裴梁隔了很久,才把這個消息告訴自己。而早在懷蓉婚禮後不久,青羅在永慕堂的書房里看見董潤的時候,就已經隱隱猜到了真相。董潤與董余不同,後者的情緒很難叫人猜透,而前者的心事,卻總是寫在眼楮里。平日里和自己嬉笑無忌、親切自然的董潤,忽然之間顯得尷尬起來,青羅仔細想想,也就明白了。後來從裴梁那里才得知,原來請封董徽為側妃的上書早就已經呈上,只是懷慕一直不曾答復罷了。青羅心里明白,如果懷慕始終不答復,總有一日,此事會在朝會上再次提起。

最叫青羅感到困惑不解的,是封太妃的態度。關于董徽的事,自然早就有人呈報給了染雲堂。甚至那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已經排了他們的夫人去染雲堂中拜望太妃,其中用意不言自明。若是此時封太妃下命要重新接了董徽到王府中居住,青羅也絲毫不會覺得奇怪,而染雲堂中卻一片安靜,就像什麼也不曾發生過一樣。

青羅知道,封太妃是信任甚至是疼愛自己的,從自己遠赴松城營救懷慕的時候,就不再對自己懷疑。她也曾經在自己帶著雋兒去請安的時候,殷殷囑咐自己,養育這個名義上的孩子的同時,千萬要早日誕下真正的世子,穩固懷慕的地位,也鞏固青羅自己的地位。然而自己與懷慕成婚已有三年,卻始終都沒有消息,不知道他的心思,是不是也有了變化。畢竟,懷慕才是她的血親。

董徽自懷蓉婚禮上離席之後,也再不曾踏足永靖王府。當日她執意離開是因為流言,如今所要逃避的,卻是另一種流言了。就連董家兄弟,來往永靖王府的次數也少了許多,董余除輪值之外從不往來,董潤自那一日在書房被青羅瞧見之後,更是再也不曾露面。青羅心里猜得出,那一日自己瞧見的時候,只怕他們正在商議此事。後來再也不曾看見,也未必是真的不再往來,或者是為了避嫌,不再讓自己看見罷了。

青羅心里苦笑起來,此時此刻,被自己養在膝下的雋兒,倒是自己的保護了。若是沒有這個孩子,只怕立側妃的事,早就會提到明面上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偷偷進行。不論那些希望懷慕立側妃的臣子是因為知道雋兒的身世,還是不希望自己是未來世子的母親,雋兒的身份既然是一個秘密,他們就難以名正言順地開口。此時立一個新的側妃必須要有理由,如果沒有雋兒,自己無有所出就是最好的理由。而眼下這理由卻說不出口,永靖王已經有嫡長子,何必要著急納側妃呢?朝廷和西疆的和平局面既然還沒有打破,那些人對自己的猜忌和防備,也就更不能明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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