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載踏莎行 第廿四章(20)望君頻問夢中來

作者 ︰

影壁前頭也無許多花木點綴,只種著極大的兩株茶梅,不是尋常見的嫣紅,乃是罕見的雪白。茶梅本是山茶一種,內書房題為玉玲瓏,也是為著「白茶誠異品,天賦玉玲瓏」的緣故。青羅听得以前上官啟身邊的人說起,上官啟最愛的便是這兩樹茶梅,花開之時,眼前如同一幅畫一般。如今還未到開花的季節,那枝葉墨綠映在牆上,倒也好看。影壁兩側開著兩扇小小的月洞門,再往里才是永慕堂的內室。

青羅一路上了廊子,見門扉輕掩,知道里頭的人還未曾出來,就站在外頭里等著。隱隱听見里頭懷慕和董余的聲音,卻似乎壓低了,听不清楚。青羅便也不去管,只管站在廊子上頭,又從荷包里取出幾朵花瓣來,拋在水里逗弄池魚。只是一陣風過,倒吹散了幾片在水邊的花叢里,再不知去想了。站的高了,隱約能瞧見照壁後頭內院的幾處翹腳,和幾株荷花玉蘭上頭開著的白花,一盞一盞地擎在那里。

又過了好一時,听見身後響動回頭去瞧,果然是董余出來了。見到青羅站在那里倒是一怔,似乎有些不太高興相見的意思。那神情只是一瞬便又消失不見,仍舊如往常一樣行禮如儀。青羅笑道,「許久未見,董大人倒像是不想瞧見我似的。」董余神色平靜,也不再多說什麼,只說王爺囑咐了要事,這就告辭了。

青羅覺得有些古怪,卻也不曾深想,就轉身進了書房。瞧見懷慕一個人坐在那里,似乎也有什麼難解之事的樣子。青羅笑道,「你們一個兩個的,怎麼都愁眉不展?可見是我來的不巧了。」听見青羅的聲音,懷慕也是一驚,轉而舒展了神情笑道,「不曾相見你來,倒是唬了一跳。除了起先那幾日你住在後頭,那時還常常來書房里與我作伴,如今也是好幾月不曾踏足這里了。」又道,「你方才說伯平怎麼了?」

青羅道,「也沒有怎麼,只是臉色不太好,瞧見我倒像是有些不高興似的。我還未說兩句話,他就匆匆去了,只說是你有事吩咐。」懷慕笑道,「必然是你多心了,哪里有瞧見你不高興的道理?他說有事倒是真的,我安排了他到山下去接應你呢。伯平處事穩妥,我是放心得過的。」

青羅道,「論起穩妥,董大人自然是最好的。只是這一回的事情越禮,我以為他是不贊成的。我本以為你會叫董潤大人去的,他到底性子瀟灑些。」懷慕點頭道,「我本來也是這個意思,只是這些日子文日日跟著仲平習學文史兵法,他倒不得空兒了。我方才給伯平說起此事,也不敢都說盡了,也是怕他端出那老成持重的樣子來勸諫。不料他竟然一口答應,倒是意料之外了。且不說他,你到這里來又是為何?」

青羅笑道,「本來都已經出去了,卻又想著來你這里一遭。一來是問問你的安排,到時候不至于出差錯。二來,也是想叫你瞧一瞧這個,還有話要問你。」說著被轉過身,給懷慕瞧發上的一對荷花玉釵。懷慕也是驚訝,「好端端地上山去,怎麼想起戴著這個?就不說這玉質難得卻是易碎,當真說起來,這一對荷花釵也是叫人傷心的東西,何必戴著呢。當日大婚你戴著,我還覺得心里難受。」

青羅道,「卻也當真不為什麼,只是一早起來總想著這玉釵,也就戴著出來了。傷心不傷心的,也是母親當年的一片心。若是平白就不要了,更是不好。至于咱們,傷不傷心只在自己,哪里又關這玉釵什麼事兒呢。」懷慕伸手撫了撫青羅發上的玉釵,半晌才道,「你說的不錯,到底是我痴了。」

青羅莞爾一笑又道,「前幾日和婉姨她們說起,才剛在寺里,做了法事,今年的七月半只在王府里點上河燈拜祭就罷了,就不大張旗鼓往山上去。去年七月半,你還帶著我上山去拜祭,今年母妃又過世,若是當真不去總覺得不好。然而你我如今身份不同,當天若是不在家里也不妥當。你近日又太忙,抽不出半日空閑來。我就想著今兒個既是要上山,不如就往山谷里去一次,也了卻你你我一樁心事。如今太妃卻也不在山上,所以特特來問你,若是要進去,卻要找誰?」

懷慕嘆道,「你倒是心細如塵,比我這做兒子的還要細致些。論起來我也該上山去拜祭兩位的,只是實在抽不出身來。你既然要去,就是代了我了。」說著從手上取下一枚八寶扳指來,「這是當日太妃給我的,你也瞧見了。對于山上之人,這扳指就是信物。如今你帶著這個上山去,走到山崖前頭露出來,自然有人會帶你進去的。那山崖四周終日里都有暗衛守護,你只管放心就是。」

青羅點頭,珍重接過了。懷慕又道,「這戒指世代相傳,最是緊要的信物,你一個人戴在身上,可千萬要小心才是。」青羅卻笑道,「我以為王者威嚴,在于人心,而不是小小信物所能左右。難道我丟了戒指,你就不能收攏人心了不成?堂堂永靖王,還要這小小一枚戒指籠絡勢力,傳出去真真好笑。」

懷慕一怔,轉而大笑道,「你說的不錯,就算丟了戒指,難道我就束手無策了?人心向背,的確不是小小信物所能左右。只是這東西好歹是太妃所贈,還是莫要丟了才好,省的費事。」青羅一笑,「我明白,不過是和你玩笑罷了。」只是青羅手指縴細,那八寶戒指自然戴不住,就用一條絲帶結在隨身的荷包里頭,也算是十分穩妥。二人又喁喁低語幾句,青羅這才出去。

青羅低著頭往前走,走到山月復之中,忽然覺得前頭似是有個黑影,唬的一跳忙抬起頭來看,卻是董余。董余一個人站在那里,瞧見青羅進來也毫不驚訝,倒像是專門在那里等著似的。只是又不說話,只那麼瞧著。青羅舒了一口氣,方才一瞬的驚恐散去,心里卻又更覺得奇怪。等呼吸平靜了幾分才道,「董大人方才急匆匆地出去,怎麼倒在這里一個人站著,倒是唬住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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