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載踏莎行 第十九章(20)春風不解禁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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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靜的靈柩就停在那里,小小的一具楠木棺,懷蓉一瞧見心里也覺得難受,便垂下了眼楮,而上官亭就像是瞧不見一樣,只是靜默地跪在佛像前的蒲團上,目光柔和地瞧著前頭,似乎看著佛祖腳下的蓮花,似乎看著靜兒的靈柩,卻也似乎什麼也沒有看一般。听見了懷蓉的腳步,上官亭轉過身來瞧了懷蓉一眼,眼神也是平靜如水的,「二小姐今日倒是來得早。我正在給靜兒念往生咒,二小姐自幼跟著母妃修佛,不如也給你這位小佷女念上一念,只怕比我念得要管用許多。」

懷蓉聞言,便也默默在上官亭身邊跪下,合掌念了三遍往生咒,閉目一時,才輕聲道,「姑母素日是不信佛的,怎麼如今倒這樣虔誠起來?」上官亭看了懷蓉一眼,淡淡道,「或者是年紀大了,往日不信的事情,如今漸漸地也就信了起來。」又看了看前頭上官靜的靈柩,嘆了一口氣道,「看著靜兒和王妃,也覺得人生無常,實在叫人心里不安的很。既然此時還有一口氣,便修幾分的陰鷙罷了。我還記得靜兒出生的時候,府里上下是何等樣的歡喜,王妃又是如何的高興。如今雋兒還好好活著,她卻已經不在這世上了,更不用說這兩個孩子的母親。我心里只覺得難受得緊,也做不了別的,只有給這孩子多誦幾日的經罷了。可憐靜兒這孩子今生沒有福氣,但願來生,能夠長命百歲,快活過一世。」

懷蓉也瞧著靜兒的靈柩,沉默半晌,忽然道,「姑母相信神佛,我卻是從來不信這些的。縱然我跟著太妃在這寺院里住了這麼些年,又有什麼用?仍舊是被困在這里不得出去,所謂神佛的地方,倒成了最堅固的囚牢,更是可笑。在懷蓉眼里,來生之事已經與我無關,神佛既不會給你來生,也護不得你的今生,若是想要什麼,只有自己去求罷了。姑母心疼佷孫女,卻怎麼不掛記著自己的事情?」

上官亭也不去瞧懷蓉,只道,「我原本以為二小姐是個最清淨無爭的人,如今看來倒是我走了眼。這些日子的事情,我也看在眼里,卻原本與我沒有什麼相干。不管是慕兒也好,思兒也罷,都是王兄的兒子,我的佷兒。不管是誰做了將來的王爺,又有什麼不同呢?連母妃和父王也不管,我不過是一個嫁出去的女兒,自然也不用去管的,任他們鬧得天翻地覆,我只等看這結果就是了。就算是蓉丫頭你,遲早也是要嫁出去的,又何必為哥哥們的事情,卷進這渾水里頭去呢?」

懷蓉聞言卻笑起來,「我和姑母不同,姑母的一切都是順遂的,我卻怎麼能與你相比呢?不過也只是爭自己的一口氣罷了。只是姑母只管置身事外,不過是想著,你身後有整個方家,就算是大哥真的要殺父弒君,為了方家的支持,他也不敢對你怎麼樣。姑母這一輩子都是如意的,就算是今日人人自危,姑母也不用理會。是了,以姑母的性子看來,只怕是以為大哥不過就是和二哥哥爭一爭,不會傷著太妃和父王的性命。只是姑母怎麼忘了,王族里頭哪里有什麼父子之情?父王若是遂了他的意,我還不好說結局會是如何,若是不遂他的意,不說大哥會怎樣,雲妃也不過放過我們這些人的。到時候就剩了姑母一個,又有什麼意思呢?」

懷蓉分明覺得上官亭在自己身邊就是一震,卻也不去瞧她,只是笑道,「姑母做了這些年的富貴閑人,有些事情,卻也並不知道。方家的老將軍和姑父都在蓉城,方正端將軍和文峻、文峰兩位將軍,前些日子,也被二哥哥送回了蓉城,這些姑母想來都是知道的。有了這些人在,方家和姑母的平安,自然是無需顧慮的。只是姑母卻不知道,方家的兵符已經全數交給了二哥,而姑母的兒子文崎哥哥,也已經和二哥哥有了默契,生死都是一路的了。就連方正端將軍家里的文小爺,也和二哥哥一路正從敦煌南下。這些事情姑母不知道,可有的人卻知道,方家明面上還是中立,其實早就已經沒有別的選擇,只有效忠于世子。若是方家還有別的想頭,別說大哥這一邊能不能信任你們,二哥哥也不會輕易就放過你們。「

懷蓉瞧了上官亭一眼道,「姑母,你既然是上官家嫁去方家的小姐,此時也到了你為方家選擇以後道路的時候了。其實大哥打的主意,不過是趁著二哥在敦煌,迅速地控制住蓉城的局面,這樣才能和他對抗。只是如今蓉城的局面還僵持著,二哥哥卻依舊得到了訊息,不過幾日便回來了。等二哥哥回來,就憑著大哥手里這些人,又如何能是他的對手?就算反抗,也只是沃湯潑雪罷了。唯一為難之處,就是咱們這些人還在大哥的手里,打老鼠怕傷著玉瓶兒,不便下手就是了。二哥若是被逼急了,不管不顧就攻了進來,大哥也沒有別的法子。只是如此一來,鬧上一個魚死網破,又有什麼好處?此時姑母一身,擔負的是我上官家的諸人性命,也是整個方家的將來,還請姑母要看清楚形勢才好。」

上官亭沉默半晌才道,「我和你一樣,也是身陷囹圄。我就算是有心,又能為你們做些什麼呢?」懷蓉笑道,「重華寺之中的事情,我已經做了安排。只是我安排了一個人,要往咱們王府里去,他一個人勢單力薄,我實在是有些憂心。二哥身邊的人,此時都被嚴密監控著,祖母和父王跟前的人也是如此。只是他們人手不足,方家的人他必然無法控制嚴密,如今也只是彼此對峙,各自都不動聲色罷了。所以我想請姑母派人去保護他,務必要讓他平安進入王府,不能折損了一絲一毫。除此之外,也請姑母派去的人也把監視王府里的那些人清理干淨,免得多事。說起來,府里倒都是你們家的小姐,就算是進去,以後也沒有人敢說什麼閑話的。至于最後進入王府里救人的事情,方家若是不想趟進我們家的渾水里,只需在外頭接應就是了。」

上官亭沉吟了一時才道,「原本辦這件事情倒是不難,但我如今的情形,也無法將消息傳遞出去。」懷蓉笑道,「姑母這是和我說笑呢。雖然大哥和安氏圍得緊,這重華山這樣大,又不是他們所熟悉的,哪里沒有空子可鑽呢。若說是咱們這些人逃出去,或者是外頭的人進來,倒是十分艱難。若單單只是想要放出訊息去,又怎麼會不可能呢?我們西疆人,素來最擅飛鴿密訊之術,姑母身邊的人都從軍中來,不是我們身邊的尋常丫頭可以比的。不說別人,就是姑母身邊這一次帶上山來,幫忙料理家事的的漱月和浣月兩個姐姐,又哪里會是尋常之人呢?懷蓉明白,只要姑母有心,自然是有法子叫外頭的人知曉的。」懷蓉頓了頓,笑容忽然有了一絲慧黠的意思,「何況瞧著姑母的神氣,如今這樣氣定神閑,只怕不是尋常階下囚該有的呢。」

上官亭一怔,臉上慢慢浮出一個笑意來。點頭道,「二姑娘既然這樣說,我也就不便再推諉。既然如此,我必不叫二姑娘失望就是了。」嘆了一口氣,卻又道,「我也知道不論我怎樣想置身事外,都終將會卷進這一場紛爭里頭。只是我從來也不曾想到,在這樣的時候,來找我的竟然會是你。」懷蓉淡淡笑道,「我和姑母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上官氏的女兒。既然姑母逃不月兌,我又如何能夠超然世外呢?」上官亭也笑道,「你說的很是,倒是我糊涂了。只是你說的這個人,究竟是個什麼厲害角色,你把這樣的事情也都托付給他,還要費這樣大的氣力,去保護他的平安?」

懷蓉沉默一時才道,「也不什麼厲害角色,倒是可以信任之人。若說保護,既然交托了給他,他一旦出了事,豈不是前功盡棄了?」說著就拉過上官亭的手,在手心里給她寫了名字。上官亭訝道,「原來是他?我倒不曾想到。只是如今看來,卻也是他最為合適了。難得他這樣一個人,竟然也願意為這件事情奔走。」」想了想又道,「這些事情也都罷了。我唯一不甚明白的,就是既然這是你我都能做到的事情,王兄和母妃,又怎麼會真的全然束手無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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