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翎 第六章:山狸休夫〔除夕溪刖夢醒〕

作者 ︰

紅燈朱瓦、暮落寒風,金碧輝煌的大殿,樂師舞姬獻藝。

今日正是除夕,宮庭設宴,百官齊慶,而坐于首座旁側的霸憐君,卻是眉頭暗鎖,他的心中隱有不安。

不知道溪刖今夜是不是真的會醒,而當日那個山狸精,無故睡著之後,竟然再沒有醒過,一睡就是半個月,如此…他又怎能放心。

大殿之上百官賀詞連連,酒過三巡之後,一個待衛悄悄的來到霸憐君的身側,一陣耳語。

霸憐君趕緊起身向自己的皇兄請辭,接著便在眾人的疑惑目光中,匆匆而去。

原來,王爺府來人稟告,王妃已經醒了,但是又不見了。

霸憐君趕回王府時,府里的下人已經把周圍都找遍了,但卻並沒有發現溪刖的蹤跡。

「她會去哪?」霸憐君垂眸苦思,最終再次跨上馬背,他想或許可以去那里試試。

同時府里的人開始沿著王府四處尋找,一時之間滿城都是提著燈籠四處打探的人。

而此時的陳溪刖,抱著沉睡中的山狸,站在皇城街旁。

自她醒來,她的身邊空無一人,只有門外守著兩個侍衛,她想她懂了,就算霸憐君已經給白歌舒寫下休書,但他愛的人卻也始終不是她陳溪刖啊!

既然如此,不如就此離去,她打開窗戶悄然離開,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覺間竟來到了這里。

看著兩旁煙火,大人小孩在一起嘻鬧著,拿著煙火燃放,傳來陣陣笑聲,今夜是除夕啊,一家團聚的日子。

而這里…是她當日開口,讓他娶她的地方「呵呵…」暗暗苦笑,霸憐君你可曾對我有一秒鐘的動心?

心不自覺地痛了起來,清淚劃過臉龐,滴落在懷中山狸的身上,可那山狸依然毫無聲響,抬手輕輕撫過,轉身離開。

她沒有看到,在她離開的不遠處,一匹俊馬馳過,馬上的人斂著眉頭,十分著急的四處尋找,終是沿著大路朝著西城門而去,生生錯過。

陳溪刖最終停在了一座大宅前,匾額上兩個燙金大字,龍飛鳳舞的寫著《白府》。

她現在還不知道該怎樣回去面對爹娘,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這里,是丞相府吧,白歌舒應該也回來了吧!

走到一側的圍牆上,身如鬼魅般的翻牆而入,幾個躲閃之間,順利的找到了白歌舒的住處。

隔窗望去,白歌舒正穿著紅衣,一臉桃緋笑顏如花的轉身,打量著身上的紅衣,身側的丫環亦時不時的夸上兩句。

陳溪刖「吱~」一聲,推開窗戶跳了進去,不顧那兩人驚呆了的表情,眼目掃過那一身大紅的嫁衣,只覺得有些刺眼,但還是盈盈一笑「很漂亮啊,未離將軍還真是個君子。」

是啊,王爺休掉的女人,他還要明媒正娶,不得不說很有勇氣呢,只怕到時候,那些風言風語就可以壓死人了。

可是…她還是嫉妒,嫉妒她身上所穿的真情,嫉妒她臉上的幸福。

想起當初的那場婚禮,她又何嘗不是人們茶余飯後的笑話,她突然就覺得可笑,自己到底來這里干什麼?頓時口中酸澀,眼里就有了點點的晶瑩。

「溪刖,你…」白歌舒剛要開口,卻被她打斷了。

「沒事,我走了。」將眼淚逼了回去,自己什麼時候竟變得這樣脆弱?暗自嘆氣轉身欲離。

卻被歌舒拉住了衣袖,四目相對,看著對方那與自己有些相似的臉,溪刖心里的痛愈加的深了。

歌舒卻只輕輕開口「先…住下吧!」她似乎知道了些什麼,當初听說她昏迷不醒,心里的內疚早已淹沒了她,那段時間她多想回來找她。

而如今…她就這樣站在自己的面前,這次,就讓自己來幫她吧!

溪刖看向窗外,涼風吹過樹影斑斕,深沉的夜色中,只有那一朵朵的煙花在空中炸響,留下淡淡的白煙,然後隨風而散。

她終是點頭答應,卻是抱著山狸坐在椅子上,一直看著窗外,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們都休息吧,不用管我。」

白歌舒安靜的換下紅衣,揮了揮手示意丫環退下,接著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陪了她許久許久,卻再沒見她開口,不禁為她感嘆:曾經那樣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子,如今卻如此沉默憂郁。

溪刖則還是看著窗外,面無表情,窗外的煙花開了又散、散了再開,直到東方的天跡割下了一道銀白,那一聲聲的炸響終于緩緩停止,最終寂靜無聲。

但見她收回目光,眼角掃過趴在一旁睡去的白歌舒,徑自走到書桌前,取了紙筆留下書信後,便推開窗戶,跳了出去。

此時的她嘴角笑意漸顯,她已經明白了、放下了,煙花再美也不過只燃瞬間,最終煙消雲散,什麼也不會留下。

因此她該徹底離開了,只要等到父母百年之後,她便再無牽掛,就此回到她該回去的地方。

天空已經大白,西郊城外,陳溪刖一身素白,抱著依舊沉睡的山狸精緩緩而行。

西郊漁戶中,有一座房屋紅門朱瓦,在這片清一色的平民房屋中,顯的異常突兀,這是成親時,王府來人翻建的。

陳溪刖沒有太多表情,只踱步而入,門口的依依楊柳似在擺枝相迎。

抬手推門,門竟然沒有上鎖,有些奇怪的推門而入,卻看見大廳中坐著一個人。

他神色疲憊的用右手支著頭打著瞌睡,听見開門聲緩緩地抬起頭,看著她的表情驚喜,此人竟是霸憐君。

四目相對中,她突然很想逃走,轉身快步的走出門外。

看著她突然轉身離去,下意識地開口喊她「溪刖。」接著便追了出去。

時間尚早,忙了一夜的人們還在夢中,四周寂靜無人,溪刖在前面快步的走著,兩人來到了海邊才停了下來。

溪刖轉身看他,厲聲喝道「你不要過來了,你回去吧,從此以後,你就當陳溪刖從沒有出現過。」

就如同美麗的煙花,燃放過就什麼都沒有了,什麼也剩不下。而他也會在她的生命中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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