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傾夢 第四章 心動

作者 ︰

「不娶,不娶!我死也不娶那丑女!」

被延宗拉來的孝瓘剛踏進暢春園,就听見孝琬在屋里咆哮。不適還傳來幾聲東西被砸爛的響聲。

「那鄭家女兒雖算不上國色,好歹五官端正,看著清爽舒服。怎麼到你嘴里便成丑女了?」孝珩在一邊品著茶一邊說著,仿佛滿室狼藉都不曾看見。「況且,今早是誰說來著,‘此女讓人期待’,又是誰一馬當先沖在兄弟們之前跑去一睹芳容?」

「我——我哪知道她是這樣!現在我算是知道什麼叫‘以訛傳訛’,什麼又叫‘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了。」

「三哥何必如此,父親又沒說要將她嫁你。」孝瓘在旁淡淡勸道。

「沒說?!都說到此種地步了,還要怎麼說?橫豎沒指到你,說的輕巧。」

「三弟別急,其實孝瓘說的沒錯,父親只說將來把她娶進高家,有沒說指給誰,不必過早杞人憂天。」孝瑜也在一旁勸著。

「雖是沒明說,但今日你們也看到了,與她吵的是我,被她奚落的也是我,向鄭公作揖的還是我。難道父親所指還有他人?」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孝珩在一旁笑道。

「你們,你們不但不幫我,還奚落我,是不是兄弟?」

「娶妻娶賢,就是真的做了這門親,也未必就是壞事。況父親脾氣你是知道的,一旦決定,斷難更改!」孝瓘淡淡說道。

此話一出,兄弟幾人都向他望來。孝瓘一時被他們看的臉有些發紅。

「莫非四弟願承下這門親?」孝珩打趣道。

「二哥莫要胡說!」孝瓘有些惱,卻也想不通為何惱恨。

「我就知道,你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娶賢,你們也看到,那丫頭如此伶牙俐齒,哪有半分賢淑模樣。要真娶進門,不把家里鬧得雞飛狗跳就該拜祖上陰德了!」

「其實我到覺得是父親想結這門親,那鄭家到是十成的不樂意呢?」延宗年紀最小,卻語不驚人死不休。

「是了,鄭公一向衛道,自詡魏臣。听父親曾言,他私下心向西邊4,奈何鄭家乃是望族,鄭公又是當世名家,父親才有心拉攏的。」孝瑜感嘆道。

兄弟幾個又說了一會兒,沒什麼建樹,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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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瓘從暢春園出來,穿過回廊,一時覺得胸悶乏力,便行至湖邊稍歇。

只听得湖邊一巨石後有人嘆息。

「唉——」鄭元也不知這時今天第幾次嘆氣了。她自認本不是逞強好勝之人,今天卻在最不該時逞了一回。如果當時能把那口氣咽下,或許就不那麼心煩了吧。

高家,禽獸家族。沒有一個能得善終。

鄭元不想趟這渾水。帥哥,養養眼就可以了,沒有必要把身家性命都搭進去。況且,她也不想改變歷史,「蝴蝶效應」的後果她可不敢承擔。若身陷歷史,怕是她所有的計劃都要付之東流。在這一世,她不知自己的結局,所以不想坐以待斃,定要竭力爭取。

可是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如今羽翼未豐,便要身陷牢籠,怎樣才能逃出困境?

「唉——」不覺又嘆息了一聲。

這已是孝瓘听到的第十聲嘆息了,忍不住開口,「就這麼不想嫁進齊王府?」

突然出此聲音,把鄭元嚇得驚跳起來。可能是長時間蹲坐于石後的原因,一起身,就覺得頭暈目眩,向前栽去。眼看就要墜入湖中,然被一只縴細卻有力的手臂攔腰一帶,落至岸邊。

心神未定,鄭元抬頭便望入了一雙幽不見底的黑眸,仿佛冰川中破碎的結晶,層層疊疊在光的折射下淒迷斑斕,正當你沉迷于這壯麗之美,尖銳的碎冰又在陽光的直射下瞬間融化成山中的溪泉,溫柔地將你帶出如幻的美夢。

鄭元忙甩了甩頭,有些懊惱,自己好歹也算重生之人,怎麼如今竟被一毛頭小子迷了心神。定下心來,鄭元退開一步,施禮道「謝公子!」

「在小姐心里,王府不比你鄭家嗎?」。

「非也,是小女子無才,不敢妄攀高門。」

孝瓘冷哼一聲,「搪塞之詞!」

鄭元一愣,「那公子以為如何?」

孝瓘突然前傾,在鄭元耳邊輕聲道,「你瞧不起我高家,認為家父行的是竊國之事。」

鄭元頓時驚住,就評這句話,完全可以要了鄭家上下性命。

深深看了眼前這個少年一眼。被逼入死角,反倒讓鄭元釋然,決定賭上一賭。賭書上對蘭陵王記載的正確,賭她鄭元閱人的眼光,賭面前這個少年心中的善良和與眾不同。

「公子錯了,我鄭元並非迂腐之人。孟子雲‘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只要能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姓氏為誰又有什麼關系?」

孝瓘听了,心里暗暗驚佩,不想面前這個稚女貌不驚人,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卻又豪氣干雲的話語。

鄭元見孝瓘呆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怎麼,嚇著了?我可聲明,這大逆不道之言可不是父親教的,若需罪責,沖我鄭元一人即可,與他人無由。」

「你到知道這是大逆不道之言?!」見鄭元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孝瓘不覺也笑了。

「你該多笑的。」就在孝瓘一怔之間,鄭元的小手已按在他得眉心輕揉。「總蹙著眉,還沒長大你額頭可就要長褶子了。」

孝瓘愣愣地任她揉著眉心,竟沒發覺此時兩人有多麼曖昧、不妥。

而他們都未發現,此時兩人相稱已都去除了敬辭,改用「你」了。

「把手給我。」未等孝瓘回答,鄭元已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將手指扣在他得脈上。

「怎麼,你還是個大夫?」被人扣著脈門本是練武之人的大忌,若換做別人,怕早已被孝瓘反手摔出。可今日,他就這樣被她輕易扣住,卻沒有半點不安,反而有些開心,似乎就是把性命放在眼前這個女孩手中亦無不可。

「我可是醫學、藥學雙博士哦!」

「什麼?博士?」

話一出口,鄭元便已後悔。自己本是謹慎之人,怎麼今日和此少年說話,這般口無遮攔。

于是慌忙解釋,「就是醫之博學之士。我自幼多病,大夫不知請了多少,藥比飯吃的還多些,可也總不見好。思討著,這些個大夫恐多是庸人,騙人銀錢罷了。于是便博覽醫書,自己診治了。」

「結果怎樣?」

「你不已經看到了?」此語一出,兩人相視而笑。

「你呀,倒和我一樣是不足之癥,可惜一直沒找到像我這樣好的大夫診治,才烙下如今的病根。」鄭元有模有樣的搖頭晃腦起來。

孝瓘看著好笑,卻也驚訝她真的診出他是不足之癥。

「若我所判無誤,你應常有頭暈目眩、心悸怔忡、疲倦乏力的癥狀,對不對?」

此時孝瓘已笑不出了,這女孩身上真是有太多的不可思議。

「對!」

鄭元此時有些興奮,要知道前世隨拿了醫學、藥學雙料博士,可還沒真正當過醫生。畢竟她最感興趣的是商學,也因此投身金融界。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又被一些庸醫折騰個半死,氣不過才重溫舊業。所以嚴格來說唯一的一個病人就是自己。多沒成就感啊!好不容易又遇到一個可以練手的,多不容易,自然不能放過。

「治療此癥,關鍵在于脾胃。你本有不足,又常常憂思于心,加上那些庸醫盡用些大補之藥,傷及脾胃,才有今日之癥。你若想好,就先斷了那些勞什子的湯藥,飲食有節、健脾和胃,平日多出外走動,別老悶在屋里。調理個半月,我自讓人給你送來藥方,徹底斷了你的病根。」

看著眼前這個說的眉飛色舞的女孩,孝瓘有一種溫暖的感覺,久違的笑也在心底慢慢泛開。忽然他有種奇怪的想法,就是要將這個女孩留下來,留在高家。無論把她留在誰的身邊,只要能時時見到就好。

「為何不願進高家?」

話語一出,鄭元臉上頓時失去興奮之色,小臉整個擰在一起。孝瓘見此,不禁後悔,又不知該如何勸慰。

「侯門高府,榮華富貴皆非我所願。」

「那你所願為何?」

鄭元有些黯然,背轉身去,淡淡道,「一生一代一雙人」。

「一生一代一雙人」,孝瓘暗暗咀嚼,「你的想法總是這麼奇特嗎?」。

鄭元回眸失笑,「你相信嗎,總有一日,天下人人都有我同樣想法。」

「我——信!」

(注︰4這里指西魏,由鮮卑人宇文泰擁立北魏孝文帝的孫子元寶炬為帝,與高歡所建的東魏對立,建都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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