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夜未央 亂世佳人

作者 ︰

碧藍的萬里晴空,一輪驕陽似火欲燃。如同悶籠一般的大地,一陣熱風撲來,禁不住讓人汗水淋灕,如雨淋下。遠遠望去,萬里田畝無水源澆灌,已如生煙般干旱,土地隱隱出現裂痕,綠色對于這片土地來說,簡直就是種奢侈。偶有幾個憔悴的身影佇立田埂之間,希圖在這土壤中掘出一點渺微的希望。

不遠處,一輛馬車踽踽獨行,穿行在田間小路上。時時從那薄紗般的帷幔中探出一張秀美的臉龐,眼角眉梢都堆滿了愁苦,淡淡蹙眉,悠悠長嘆。

這時,坐在前座趕車的馬夫忽然慌亂地勒住馬頭,對那女子叫了聲︰「小姐,不好了,前面有人暈倒了!」

那小姐聞言,吃了一驚,忙道︰「快去看看!」說著自己也動身下車。

車夫得了話,便急急跑到昏倒的農夫面前,只見他衣衫襤褸,面色饑黃,一道道皺紋仿佛歲月的利刃劃過,深陷于額際,頭發干枯蓬亂一如曝曬的艾草,嘴唇上的裂痕猶如腳下的土塊。如此形容,當真令人心酸不已。

那小姐從車中取來一袋水,遞與車夫。車夫接了,咕咕直往農夫口中灌去。那農夫似感覺到水的潤澤,一時恍若身處大漠,忽見了一泓不知哪來的清泉,當真是歡喜無限,頭腦有些清醒了,拼命地吞咽救命泉源。

如此一來,四野耕作的農夫都飛跑過來討水,也顧不得許多。

那小姐見了這般淒惶情景,愈發不忍,一發將車中睡袋干糧都分給了眾人。

農夫們簡直如獲至寶,有的甚至迫不及待就要干掉一袋水,有的則使勁吞咽唾沫,想要帶回家給妻兒老小吃喝。

一旁的車夫見狀,可謂叫苦不迭︰「哎呀小姐,你怎地吧水和食物都分了人去,這天干地旱的,叫咱自己吃喝什麼!」

那小姐苦笑︰「沒了水糧,我們還可度日,只是這幫農人,卻怕是一秒也難挨呀!」

農夫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老漢听了兩人的對話,一時竟老淚縱橫,對那小姐頓時十分感恩戴德,撲便要叩幾個頭。

「老人家,你這是干嘛?」那小姐慌扶起來他來。

老漢淚眼模糊︰「小姐真是好人哪!老天爺保佑您一生平安,吃喝不愁,長命百歲!」

那小姐甚感過意不去,笑笑︰「但願老天爺也能保佑大家都能長命百歲、吃喝不愁才好呢!」

老漢哽咽不能語,半響方有些發泄似的︰「老天再這般干旱,叫俺們這幫子人都死了是痛快!」

那小姐驚呼︰「老人家何出此言?」忽又問道︰「難道朝廷都不管嗎?」。

「朝廷?……小姐不提還好,一提俺就氣不打一處來!……當今聖上昏庸無道,為了自己享樂,大興土木,如此勞民傷財,再加上養了一幫貪官污吏,處處搜刮民脂民膏,哪管俺們百姓的死活!」說著,竟怔怔滴下淚來。

那小姐听得,心中亦自難受︰「我听聞朝廷兩大世家之一的司徒世家已經開始著手籌備款銀的事,怎麼還沒消息嗎?」。

老漢頓時愣了,兩眼越發不听使喚,淚珠撲簌簌而下︰「小姐沒听說麼,司徒太傅已經被賜死,司徒世家被滿門抄斬了啊!」

恍若遭了個晴天霹靂,那小姐臉色煞白,手腳發顫,口中兀自吐字不清︰「您……您說什麼……司徒世家……被滿門……滿門抄斬?」

「就是半月前的事呢!監斬官還是當朝大奸臣栗道明呢!」

那小姐越發心亂,手指涼透,炎炎烈日仿佛置身寒冬臘月、冰天雪地,四周襲來鋪天蓋地的寒意。

二)重游故園

夜初靜,新月彎彎,一瀉淡淡清輝,猶如清水充盈,司徒世家安寧靜謐一如一座巨大的墓地,完全褪了它昔日的燈火華章、流光溢彩,汗液森森,涼徹心扉。

門廊上懸掛的兩長排大紅燈籠失了它昔日的笑顏,被蒙上了一層寒冷的月輝,淡淡地流瀉下來,仿佛在舉行一場葬禮。分立左右的四座大石獅寂寞地佇立原地,沒有生機的兩只大眼木愣愣的呆視前方,關于殘墟大府邸的一切,似乎顯得與它們毫不相關。唯有正前方的兩條長紙帶,黑白分明,交叉錯疊,與深紅的梁木大門不協調地融合著,最是刺人眼目。它們緊緊貼著世家的大門,封住了世間最溫暖的世界,封住了世間最美的溫情。

夜風冷清的吹拂著,世家里面隱隱傳來一陣刮刮的響聲,月光下,幾根竹影曳曳輕搖,要出一個如夢如幻的世界。

孤獨的人兒著一襲素裳,踏著碎步,往返徘徊在小徑上,她的影子和竹的影子完美的融合著,同是寂寞,同是憂傷,同是,無可奈何……

曾經,這兒的水也很清,微風掠過,會泛起陣陣歡笑的漣漪;曾經,這兒的花草樹木也很芳香旺盛,蜂蝶逐對成雙,歡欣其間;曾經,這兒的月光也很柔和,帶著一種淡淡的幾乎可以潤透人心田的溫度,普施萬物;曾經這兒也有這麼一群人,他們愛笑愛鬧,更愛說著話兒,兼懷天下……

曾經的曾經,一切如煙消逝,裊裊而過她的心田,留下了幻夢一般的美麗。當她再次站在這兒的時候,物是人非,窒息的風景壓抑著她的心。回神處,一滴晶瑩的淚珠已悄然滑過她的臉頰,「啪啦」一聲擊碎寒冰一樣的月光。

弈亭,弈亭……

他遙遙凝望著亭柱上的鐫刻得弈亭兩個楷書大字,恍然間似回到那個秋高氣爽的季節,亭欄上有美麗的金菊搖曳……

「啊……我不走這一步了,我要收子……」

「七哥耍賴,四哥快贏了。」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寫了大片美麗。小女孩在金色的光芒中笑得仿佛一朵搖曳的金菊。

「哈,九妹好偏心,嘴里眼里只有四哥,沒有七哥,以後我不陪你玩了!」穿著青絲綢衫的男孩佯怒著撇過頭去。

「恩恩,好了好了!」小女孩乞求地抓住青衫男孩的手,輕輕搖晃,笑語盈盈,「九妹嘴里眼里只有四哥,可是心里只有七哥啊!七哥不要不陪九妹玩,九妹會很無聊的!」

「呵,你這個鬼靈精,」他氣呼呼地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女孩的額頭,「叫你每次下棋都幫四哥,不幫七哥!……小小的懲罰!」

小女孩故意大聲喊痛︰「七哥不生氣了!不生氣了!」

對席的白衫黑條瓖袖的略大一點的男孩收拾好棋子,起身道︰「七弟,這一盤不算好了!咱們再來!」說著朝女孩望了眼,溫暖的笑著,「九妹,觀棋不語,你不可再出聲了!」

女孩嘻嘻笑著︰「不說了不說了,再說就讓九妹變成大啞巴!」

這一番話,倒教亭中兩人笑歪了。

夕陽下,三人靜坐,唯有棋子踫撞石桌的聲音。

那聲聲棋子聲穿透時空而來,重重叩擊著亭中靜靜深思的女子心扉,叩出了一滴滴的血淚滴答聲……

弈亭中女子淚眼婆娑,縴蔥玉指緊緊捏著散亂的蒙了一層灰的棋子。一陣冷風吹來,她不禁瑟瑟顫抖,清冷的月色更襯得她形單影只,淒美無比。

「四哥七哥,你們在哪兒?」女子哽咽著嗓音喃喃呼喚,「九妹回來了!回來了!」

久久地,她的聲音在空氣里寂寞地游走,糅合在月輝里,回應的只有無邊無盡的寒清……

黯淡的光影下,一陣輕微的悉索聲,系的好像竹葉顫抖踫撞的聲音,恍惚中閃過兩個乳液一般漆黑的影子。

「主子,我們找了這麼久,東西會不會不在這里?」朦朧的月光下傳來一個粗啞的男聲,顯得有些焦躁。

「不在這兒,又會在哪?」清泠的男性磁音,靡靡醉人,卻帶著深思的意味。

時間長久地流逝,兩人俱都沉默不語,穿過長廊,但見湖心亭依稀一抹倩影。

「主子,有人!「粗啞嗓音的漢子不安地低語道。

黑影抬眼望去,果見清輝潑灑下,一襲素白人影伏案靜睡,雖顯單薄,卻也頗具一股銷魂之美。

「這人好大膽,竟敢三更半夜如此明目張膽出現在司徒世家的後苑,看來身份不簡單!」那粗嗓音壓低聲音的同時已右手按上了腰間的佩刀,「莫非她與咱們要找的東西有關?」

黑影不語,暗如夜幕的眼眸忽閃過一絲犀利的冷光。

粗嗓音即刻會意,提劍飛快地奔過去,刺拉拉的光閃,只見他已拔刀出鞘,徑揮女子頸部,欲待來個先發制人。

暗夜里一聲「 當」,靜睡女子戶揮掌而出,直生生用兩指鉗住刀刃。那粗嗓音暗吃一驚,連忙加大勁力轉動刀刃,怎知這女子忽地一躍而起,背轉兩圈,將粗嗓音的大刀直直兜了一圈。粗嗓音慌了,急轉刀鋒,欲待順勢削下女子那兩指。鐺鐺只一聲,女子兩指微微傾斜,已將大刀折斷為二。粗嗓音未及回神,女子右腿已接著橫掃地面。粗嗓音果應勢站立不穩,即欲將傾。

這時,那旁觀的黑影忽手提佩劍,腳下直如生風,黑色衣擺在夜色里獵獵起飛,幾個旋步,已飄飛而至,一把拽過粗嗓音,與此同時,彈射而出的劍鞘直逼女子而去。

女子還未反應過來,已被他劍鞘擊中,震得胸口猶如碎了般疼痛,當下忍不住「哇」出一大口鮮血,噴的整個弈亭如撒血雨。

黑影眼見得手,左手揮出,長劍直劈女子,瀲灩劍光清水一般澄淨。女子措手不及中只得冒險用右手兩指接劍。

鉗劍成功,女子心中略略歡喜,怎料到那一霎那黑影突然斜劍直下。

女子心中陡然一寒,淡淡如水的月光中,一根縴細的手指輕顫著,滑向池子。她的右手鮮血淋灕,只剩四指寂寞地兀立在半空中。

「好一招雲雁飛鉗,休花夫人的獨門指功!只可惜你練得不到火候!」黑影輕輕嗤笑,目光忽然一冷,「你是司徒世家什麼人?」

那女子抬眸只對黑影,眼中殺氣騰騰,忽而轉為悲涼,輕輕一揚袖,飛快越過弈亭,直奔後院的廂房而去。

粗嗓音疾呼︰「主子,她逃了,咱們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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