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夢如煙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作者 ︰

說到此處,尤景旭小心地抬眉覷了眼背靠著西洋軟轉椅,臉色幽幽深深,一手擱在桌子上不停地把玩著金筆,一邊不停地吞吐著煙霧的宇文晃,見他神色並沒有任何的不愉,這才接著道︰「那渡邊自從打了勝仗被日本的藤原上將加封進爵之後,在木村面前更是恥高氣揚,不可一世,走路都是橫著走!」

他頓了一頓,方道,「此次渡邊出了此等大事,不但他自己臉上無光,就連日本天皇也覺得甚是丟臉,何況他們還——還被我們如此地擺了一道,那盤尼西林硬是落進了英國人的口袋,那日本天皇自然更是惱怒異常,如此一來,渡邊純一郎這大佐的位置自然是坐不久了!」

「哦!如此,這木村就找上了你?」宇文晃坐正了身子,將指尖猩紅閃爍的煙夾在唇上,狠狠地吸了一口,這才將那截煙頭掐滅在煙灰缸里,漫不經心地問。

「啊?!」宇文晃如此一問,尤景旭心頭猛地一跳,他跟隨宇文晃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手段,不由地惶恐,急忙擺手,「當然不是!當然不是!他知道,將軍你一直是日本天皇和藤原上將的老朋友,只是一直都無緣得見,于是,他就想通過我來向你引薦!他是希望趁這個機會,通過我們的力量,在藤原上將面前,甚至是天皇面前加分,如此,他便可順利地坐上大佐這個位置!」

尤景旭說完,小心地看著宇文晃的臉色,半晌之後。宇文晃才擱下手中的金筆,一手擱在桌上。手指輕輕地、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面,似是在思慮。

而後。他才猛地起身,朝他走了,立在他面前,伸手拍著他的肩頭,「這件事你做的不錯!回頭自己去賬房那里領賞!只是,往後跟那木村接觸,切切要注意!不可讓人端倪!」

「明白!將軍!你放心,屬下一定會萬分地小心的!」直到此時,尤景旭的一顆心才歸了位。後背也已然濕了一大片!

「嗯!」宇文晃點頭,正待轉身離去,此時,他像是又想起了什麼,頓住了腳步,「這幾天宇文驍可有什麼情況?」

說起這個二弟,所謂督軍府的嫡,為了姚珂媛一事,對他的打擊如此之大。倒真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

自從百樂門一事之後,他盛怒之下將那日本人的命根子當場打報廢,此後一生恐怕都不能人道。

之後幾天,他不用父親下令關押。自己把自己鎖在了房間里頭幾天幾夜都未曾踏出房門一步,就連送飯的丫鬟每次送去的飯菜都是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

就在大家都以為他要絕食,大娘為他急的團團轉的時候。他倒是自己出來了!

只是,這之後。他一反常態,每日便是在那風月場所里頭跟那些妖媚的舞女歌女打的火熱。夜夜笙歌,左擁右抱的!

如今,北平的達官顯貴誰人不知那「銷魂殿」百樂門里頭有個出手闊綽、一擲千金的宇文二?

倒是那國泰大戲院,他自那天後就再沒有踏進去一步!

即使如此,也把父親氣的夠嗆,直呼家門不幸。

「哦——你說二啊!」見他提起這茬,尤景旭又來了興致,「將軍,屬下這幾日一直都命人潛在百樂門,二依舊是我行我素,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愈演愈烈?」宇文晃來了興致,饒有興趣地問,「怎麼個愈演愈烈法?說來听听?」

「據我手下打探來的可靠消息,二連日來跟百樂門一個叫文慧的歌女打的火熱,倆人不僅眉來眼去、如膠似漆!而且,听說二還有心將那姓文的歌女置為外室!」

「沒影的事情,可不許亂嚼舌根!」此事已經鬧得如此滿城風雨了嗎?宇文晃心頭暗自驚詫,卻也雀躍著,此事鬧得越大,他自然是樂享其成的,嘴上卻假意訓斥,「弄不好就會將自己套進去!」

「是,將軍!」尤景旭唯唯諾諾地道!

「好了,你今晚就帶們出去好好的尋尋樂子,只是記住一點,別做有損我北安軍威嚴的事!」宇文晃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空曠的走廊上,他的皮靴摩擦著地面,傳來一陣有節奏的「塔塔」聲!

張碧端著一個嶄新的托盤,里面裝著剛剛吩咐連媽精心挑選過的車厘子,在竇樂融的房門上輕輕地敲了敲︰」樂融——」

好半晌之後,女兒竇樂融的聲音才透過門扉輕輕地傳了出來︰「門沒關,進來吧!」

張碧小心地推開乳白色的浮雕大門︰「來,樂融!快來看看媽給你帶來了什麼!」

張碧緩步地來到房間,將那托盤擱在木幾上,轉身望著女兒,臉上一抹歡心的笑意︰「你前幾日不是說想吃車厘子嗎?這不,你爹特地讓人從香港空運了幾盒,就為了讓你嘗嘗鮮!快來吃吃看!剛到的!我讓連媽洗干淨了!」

張碧笑意盈盈地說著,女兒竇樂融卻絲毫沒有反應,只是靠著床頭發呆,眼楮定定地望著前方。

張碧一愣,急忙上前,在床沿坐了下來,一手探向竇樂融的額頭︰「樂融!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還是——」

「媽!我沒事!不要擔心!」竇樂融收回了目光,抓住母親擱在自己額頭上的手,輕輕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沒事就好!嚇我一跳!」張碧見她真的沒事,這才松了一口氣!

自從歷經那日的生死劫難,她在醫院里頭足足躺了半個月,身子才逐漸地有所好轉!

只是自從出院回到家里,女兒的性情大變,簡直是完全地變了一個人!對什麼都是漠不關心,很容易地就會受到驚嚇,常常莫名其妙地發呆、發愣!也不再出門,整日里頭就是足不出戶,頂多也就是在丫鬟的陪同下出去院子里走走!

最最讓她揪心的卻是樂融從醫院回來之後,常常會半夜里從噩夢中驚醒,醒來之後就再也無法入睡,只是坐在那里盈盈地哭泣。

夫妻二人也只有這麼一個掌上明珠,女兒如今受到此般的屈辱,竇承志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氣,只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日他帶人約談那宇文晃,她當晚左等右等沒有等到他回來,她急的坐臥難安,天剛蒙蒙亮,她剛預備帶人出去尋找,哪知這時承志卻回來了,臉色是不同于以往的晦澀和挫敗,一語不發地進了屋,任她如何詢問也是不開口,只是不停地長吁短嘆,還有隱隱的--難堪?

這樣的情景倒是叫張碧如何也是料想不到的!他們竇氏織錦自她公公創辦,一直傳承到竇承志的手里,所產的錦緞往年都是朝廷的貢品,這些年雖說清廷倒台,但是他們竇氏織錦還是一如既往地受人親昧,錦緞更是上流社會的官家小姐們爭相效仿的極品。

而想他竇承志,竇氏織錦的一把手,出去是一個何等堂堂的人物?如今這般的神色,她何曾見過?

在她一再的追問下,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阿碧,樂融所吃的這個莫大的恥辱,我們--就暫且咽下吧!你好好地開導開導她,就當是汲取了一次教訓!往後我們盡最大的努力去補償她!」

張碧驚地倒抽了一口涼氣,騰地站起了身子,膛著雙目,不可置信地望著一臉陰郁、一臉晦澀的︰「承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什麼叫‘暫且咽下’?什麼叫‘當是汲取了一次教訓’?什麼叫‘往後補償’?你倒是說清楚!」

竇承志的臉色一時清白交替,他不做其他解釋,只是不耐地、甕聲甕氣地道︰「你婦道人家懂什麼?反正就按我說的去做就是了!往後,也不許再提這件事!」

「竇承志!你到底搞清楚了沒有?」張碧聞言更是氣得臉色發青,她上前一步,抓著他的肩膀拼命地搖晃,「那是樂融!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啊!她一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受到那宇文晃如此非人地恥辱,清白就這樣叫他生生地毀了,往後的路都不知道該怎樣走下去!而你--」她驀地放開了他,蹬蹬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一直退到了牆邊,這才停了下來,「而你,你是她的生身父親,是唯一能為她雪洗恥辱、為她做主的人,你居然--你居然這般--這般--」

她一時詞窮,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眼前這個向來都是與自己呼吸與共的人。

頓了好半晌,她才轉頭,望著窗外,此時天光微亮,晨曦已漸漸地蔓延了開來,天色是極淡極淡的青灰色,「是,我是婦道人家,每日里只懂得描眼畫眉、逛逛商場、听听戲曲、打打牌九,不懂得什麼江山社稷、千秋大業,可是,最起碼,我懂得什麼叫心痛,什麼叫心疼!」

見還是陰著一張臉,手里的雪茄不知何時被他點著,那點猩紅在他指尖忽明忽暗,裊裊升起的煙霧籠罩著這個不大的空間,張碧只覺得難耐,那煙霧燻得她頭昏腦漲,喉嚨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一般,透不過氣來!(未完待續……)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舊夢如煙最新章節 | 舊夢如煙全文閱讀 | 舊夢如煙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