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車到工地去接袁婉綠,夏至綸自然被工地的工人們調侃了一番。
「頭,把妹哦?」全身髒兮兮的木工阿財咧開一口黃板牙,嘿嘿嘿地笑道。「這個小姐不錯喔!」
夏至綸翻翻白眼,顴骨不由自主的微微泛紅。
幸好剛才阿土師說袁婉綠去樓下的便利商店買東西,不然要是讓她听見了,可就真的糗大了!
「看起來脾氣不錯的樣子,不錯啦,這種吼,可以娶回家當水某的啦!」阿土師也跟著附和起來。
「沒的事,你們別亂說,要是讓袁小姐听見了不太好。」夏至綸滿臉無奈,不知該怎麼跟工人們解釋才好。
他之所以會約袁婉綠吃飯,是因為自己對她頗有好感,相處起來輕松愉快;況且這機會來得巧,自然得把握良機,怎知會遭此調侃,害他莫名的感到有些尷尬。
「別怕啦!追女孩子臉皮就是要厚,一皮天下無難事的啦!」阿財猛地用力拍了下他的肩,把他整個身體都給打偏了。
「……我跟她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關系啦!」
雖然他談戀愛的次數肯定比現場這些師傅們還要多,可是他都還沒弄清袁婉綠對他是否也有同樣的感覺,這樣貿然接受師傅們的調侃,萬一她對自己不是那麼回事,以後見了面一定會很尷尬,所以他不假思索的反駁。
「哎喲∼∼想不到頭兒臉皮這麼薄捏!」阿土師朗聲大笑。
「這樣不行啦!大膽的挾去配,臉皮太薄會追不到女孩子喔!」阿財不怕死的又補了一句。
他都還沒開始追求她,這些人就這樣詛咒他?!吼∼∼真是有理說不清耶!
「我跟她純粹是設計師和客戶的關系啦!」他惱火地吼道。
「夏先生,我想整個社區都已經知道我們的關系了,你不必再大聲澄清。」袁婉綠的聲音霍地響起,而且顯然也听見了他們剛才的對話。
原本吵雜的工地突然變得安靜無聲,仿佛連貓走過都會發出聲響似的。
「呃……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尷尬的搔搔頭,他以眼角瞪了眼噤聲不語的阿土師和阿財。
剛才話不是很多嗎?現在是怎樣?舌頭被貓叼走了?
「剛到。」她淺淺的吸了口氣,平靜的凝著他身後的兩個男人。「師傅,我跟夏先生就如同他所說的,只是單純的設計師跟客戶的關系,請你們別再誤會了,那會讓我覺得很困擾。」
一群烏鴉飛過阿土師及阿財的頭頂,兩個率直的粗獷男瞬間臊紅了瞼,半句話都吐不出來。
鏗鏘有力的聲明,澄清了夏至綸一直想跟師傅們解釋的真相,理論上他應該松了口氣,甚至是感謝她的幫忙,但不知怎地,他突然感到一陣反胃,腸肚反常的翻攪著。
讓師傅們誤會她和自己之間有曖昧,會讓她覺得很困擾?難不成他是缺了胳臂還是少了鼻子,否則她怎會說得這般委屈?
說不出口的郁悶讓他寒了一張臉,面無表情地輕問︰「我們可以走了嗎?」
袁婉綠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旋身把視線定向他。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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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發生的插曲,讓原本該是輕松愉快的晚餐變得沉悶,尤其是袁婉綠,她根本食不知味。
原以為他對自己這麼關心、體貼,是雙方都互有好感,但當她听見夏至綸對著師傅們吼的那些話,她終于體認到那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也令她備覺難堪。
她一個女孩子,誤會男人的心意也就算了,還讓他在師傅們面前澄清得那麼大聲,顯然他對她一點意思也沒有,她又何必對他心心念念……
心心念念?!
她被自己突然竄起的念頭嚇到了!
她不否認,自己常在不經意的時候想起他,但似乎並沒有到心心念念那種程度,她怎會用到這麼嚴重的字眼?
「你的臉怎麼那麼紅?」夏至綸不經意發現她臉部潮紅,不自覺的關心問道。「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嗎?」
袁婉綠深吸口氣,自覺不能再放任自己無限制的接受他的關心,于是客氣的回答︰「夏先生,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既然我們只是合約之間的關系,我想我們還是保持適當的距離就好。」
夏至綸聞言眯了眯眼。「朋友之間就不能有所關心嗎?」
「不是不能,而是應該有適當的分際。」她不願自己再沉溺于他沒有道理的關愛之中,那會令她迷茫,不知道自己該用何種態度和心態來面對他。
「你的意思是我逾矩了?!」感覺心往下沉了些,他的臉罩上一層寒霜。「所以我也不應該關心你嘍?」
這是什麼世界啊?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到底還有沒有天理?真他媽的不爽!
「……我不是這個意思。」這樣說來又顯得自己太過小氣了,她不覺語塞的吞了下口水。
「那你是什麼意思?」他不是個容易發脾氣的男人,但他現在真的生氣了,為她那莫名其妙的推拒。
「我……」她梗著聲,突然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駁。「或許以後,我們只需要維持公事上的聯絡,像今晚這樣的飯局就能免則免……」
明明這餐沒有任何一道菜有魚,可為何她的喉嚨就像鯁著一大塊魚刺,連吞口水都覺得疼痛難耐?
夏至綸凝著她,口中全是苦味。
這家餐館的菜色原是他愛吃的口味,可今天卻全然走味,滋味形同嚼蠟。
「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快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家。」他輕輕推開面前的餐盤,已經失去多吃一口的食欲。
袁婉綠委屈的扁扁嘴,眼底噙著無辜的水液,低著頭乖乖細嚼那幾乎吃不出滋味的食物……
明知這事雙方都有錯,但她卻感到內疚。
畢竟她是受惠的一方,先前已經接受他許多付出,現在才這樣責怪他,算起來確實是她錯得比較多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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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綸是很生氣,但氣歸氣,他仍紳士的送袁婉綠回到她租賃的住所,然後才猛踩油門加速離去。
光從他駕車離去的速度,袁婉綠便不難知道他有多憤怒,但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再無收回的可能。
回到家洗個澡,原想會舒服一點,但沉悶的心情卻怎麼都振奮不起來。
她換上睡衣,在床上躺了許久,始終無法入眠,只好起身走到書桌前坐下。
打開電腦後,習慣性的先開啟收件匣,發現陳姊有留信件給她;她點選信件,看著陳姊留給她的留言發呆。
可愛的婉綠,因為你的圖稿大受好評,所以公司為你舉辦了簽名會,,時間未定,待時間確定之後,我會再通知你,請努力加油喔!
看著陳姊的鼓勵,要是以往的她,八成會雀躍的又跳又叫吧?或許還會興奮的坐在電腦前工作,但她今天卻—點心情都沒有,雙手連移到桌上觸踫滑鼠都懶,腦子里佔滿了夏至綸離去時,那難看至極的臉色……
這樣也好,反正如他所言,他們只是工作上的關系,或許等到她的新屋裝潢完畢之後,兩人就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不如早點認清事實,也算早點適應現實。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牽扯到情感、人情,純粹就事論事,別再做無謂的遐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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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袁婉綠的新屋進入收尾階段,牆面粉刷完畢,冷氣也都安裝好了,僅剩窗簾及壁紙還未確定花色,這對男女難以避免的再次踫頭。
「你公司很缺人喔?怎麼都你自己跑?」見到他來按電鈴,袁婉綠特意放松語氣調侃道。
「公司小,校長兼敲鐘,有就不錯了。」一腳踩進她的租賃處,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個地方,情境卻大不相同。
角落的地方堆著一個個打包好的紙箱,整個客廳顯得空蕩蕩的,看來她的前置工作做得相當好,只差等搬家工人來搬運而已。
「喔。」明顯感覺他刻意的冷淡,她微低下頭,側過身子讓他進到屋里。「坐一下,我幫你倒杯水。」
「不用了,挑一下花色而已,花不了多少時間。」一坐到已經沒有坐墊的藤椅上,他一點都不嗦的拿出包包里的樣張。
當他客套,袁婉綠依舊走進廚房為他倒了杯開水,緩步走回客廳放在他面前的矮幾上。「從哪兒開始挑?」
「主臥室、客房及客廳的壁紙跟窗簾,一次全挑出來吧。」他可沒那個閑功夫多跑幾趟,他的行程可是排得滿滿滿呢!「過兩天我要離開台北,今天不挑好就來不及在你預定的時間內交屋,趕緊挑選一下吧。」
離開台北?要到哪兒去呢?袁婉綠想問,卻沒有問出口的勇氣。
是她自己將話挑明了說,要兩人保持適當的距離,她再問那些又有什麼用?不過是自打嘴巴而已。
安靜的挑好各個位置要用的壁紙跟窗簾,全是她喜歡的紫色、藍色,帶點些微的憂郁,完全符合她目前的心情。
「你確定要挑這種色系?」他挑眉後蹙眉,似乎不甚贊同她的選擇。
「滿好看的啊!怎麼了?」她不認為有哪里不妥,若是這些花色不好,壁紙公司也不會推出這類的花色來販售吧?
「挑些明亮的色系吧,這些顏色看起來有些……神經質。」其實是過于沉悶,他擔心她在那樣的屋子里待久了,也會變得郁郁寡歡,索性建議她改選些明亮點的色彩。
「會嗎?」她自詡對色彩還頗有看法,再怎麼說她都是靠畫插畫為生咩。「我滿喜歡這些顏色的說。」
「改一下吧。」純粹是為了讓她住得更舒適,不然她挑好花色之後,他大可輕松走人,何苦在這里跟她爭論這些?「像鵝黃、淺粉紅都很適合你啊,不要全挑那種冷色系。」
「……喔。」或許是感受到他不肯坦白的關心,她垂下眼瞼,听話的重新挑選,改以明亮粉女敕的色系取代。「這些可以嗎?」
「你要住的房子,你喜歡就好。」他點點頭,完全撇得干干淨淨。
她喜歡就好?那剛才是誰意見那麼多?她好笑的暗忖,但沒白目的在他面前張揚。
「就這些吧,大概幾天會好?」看著他把挑出來的樣張號碼標注在設計圖上,她隨口問道。「房東已經開始在催討房子了。」
依房東的意思是想回收自己住,加上搬家著實勞累又不符合經濟效益,所以她才會咬牙買下現在正在裝潢的新屋,不敢想象再次搬動的辛苦。
「大概兩、三天吧,你可以開始跟搬家公司約時間了。」他將樣張全收進包包里,這才突然想到她的搬運問題。「需要我幫你介紹優質的搬家公司嗎?」
現在的搬家公司,素質良莠不齊,就地喊價的更是為數不少,未免她被搬家公司「剝皮」的大失血,他干脆直接幫她叫搬家公司算了。
「啊?你有認識的嗎?」在過去幾次的搬家經驗里,她的確遇過不好的搬家公司,也因此視搬家為畏途,卻又沒有熟識的人能幫忙介紹。
夏至綸翻翻白眼,由口袋里掏出一張搬家公司的名片。「打這支電話,找老蕭,報我的名字,他會以友情價幫你搬置妥當。」
「喔。」她收下名片,感覺心里穩當不少。
他介紹的沒道理再被坑錢吧?要是會,她可得找他報帳才是!
「那我走了。」拎起略重的包包,臨走之前又不忘補上一句︰「接下來幾天我可能不在台北,有事就打我手機,懂嗎?」
「好。」她當然懂,心里也暗自祝他行程平安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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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慘遭鞏羿宸追殺,夏至綸在手邊工作都告一段落後,就立刻驅車南下,並在花老爹的陪同下,前住作醮的場地會勘。
沒想到,他又再次遇上了如麻雀般聒噪的秀蓮。
「嗨,帥哥,我們又見面了!」一見到夏至綸,秀蓮像見到狗屎的蒼蠅……呃,見到花兒的蝴蝶般朝他奔去。
若不是他閃得快,恐怕會被她撲倒在地,那場面可就難看了。
「嗨。」禮貌性的點了下頭,夏至綸心里暗自叫苦。「這麼巧,你也在這里?」
他不是看不出來秀蓮對他有意,只是他對秀蓮一點感覺都沒有,若真要說有感覺的女人,目前也只有……該死!他干麼還想起那個無情的袁婉綠?
她說得可清楚了,她和他除了客戶跟設計師之問的關系外,其他什麼都不是,他還想個屁!他心理不平衡的低咒了聲。
「我到處打零工啊,哪里有工作,我就會在哪里出現。」秀蓮笑嘻嘻的跟著他,彷佛就算他走去男廁,她都會毫不猶豫的跟進去似的。
花老爹可沒夏至綸那麼好脾性,一見秀蓮又黏了上來,他立刻板起臉警告道︰「我說蓮丫頭啊,你要是再偷懶,我可是要跟你老板打小報告了喔!」
「哎呀!花老爹最討厭了!」秀蓮噘起唇,埋怨花老爹不識少女懷春的心情。「人家只是休息一下嘛,你就別跟我計較了。」
「不行,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你再不去做事,我真的要去跟你老板講了。」花老爹沒得商量的再次宣告。
「吼∼∼」秀蓮跺了下腳,不甘的睞了夏至綸一眼。「那我先去忙,下了班再來找你。」
夏至綸揚起一抹笑,笑中帶苦,目送她離開,心里卻在拍手叫好,感謝花老爹出手相救。
「我說夏先生,你不會看不出來蓮丫頭對你有意思吧?」在他丈量場地之際,花老爹霍地在他身後問道。
「她只是個小女孩而已,老爹不用想太多。」意思就是他不會想和秀蓮有所牽扯,一點都不想。
「不是我想太多,是這村子里的女孩子大多想往外地嫁,看到外地人,尤其是台北來的,簡直是不怕死的黏上去,連背景都不用探問。」然後多的是跟著到都市里當有錢人的二女乃,這種還算幸運的,要是不幸跟上了窮光蛋,一輩子也跟著受苦哪!花老爹若有所悟的感嘆道。
「也難怪啦,都市里的工作機會多,而且小女生難免有些迷思,以為都市青年個個有點才情和金錢,才會變得比較主動些。」夏至綸倒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對,人往高處爬,不是嗎?
花老爹索性挑明了講︰「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對蓮丫頭沒意思,早點說清楚讓她死了心,別像個花痴一樣黏著你!再這樣下去,你也會受不了吧?」
「花老爹,我知道了。」他抿唇一笑,感激老先生的體貼。
「像我家那丫頭也想嫁給台北人,我都看不出來那家伙哪里好。」花老爹一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下來,忍不住繼續叨念下去。
那家伙?指的是老大鞏羿宸吧?夏至綸不禁在心里悶笑。
「我家丫頭單純得緊,台北人又滿嘴甜言蜜語,我還真怕我那丫頭被那家伙給騙了呢!」花老爹蹬踢著地上的石子,擔憂之情一覽無遺。
「兒孫自有兒孫福,花老爹何必想那麼多?」現在的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看法,合則來不合則散,不過他相信老大會給小嫂子幸福的。「重點是你女兒喜歡,那就好了啊!」
「唉∼∼女大不中留啊!」花老爹簡直要仰天長嘆了。
女大不中留嗎?或許每個女孩心里都有設定好的白馬王子,像秀蓮,她想要的男人大概就像他這一型的吧?
雖然他無福消受,不過理應相去不遠。
至于小嫂子,則是選擇了老大,那個沒情趣的大木頭!那麼……袁婉綠呢?她想要的又是什麼樣的男人?
丈量的大掌微微一頓,他的眉心瞬間聳成一座小山。
不準再想那個該死的女人了!管她想要什麼樣的男人!
隨著丈量的工作,時間不斷流逝,太陽越升越高,溫度也隨之升高了一些。
花老爹的一張嘴沒停止叨念過,念的全是他家丫頭的單純和不懂事,好像小嫂子還是個嗷嗷待哺的小女嬰似的。
揮汗如雨的丈量完畢後,夏至綸心里已經有了大致的計劃,只要派工人開始施工,要不了三個工作天就可以完成場地的布置,然後他就要放自己一個大假,把工作全丟給教授介紹來的那兩個助手。
若說他現在的生活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事,大概就屬那兩位助手還不賴,幫了他不少忙,所以他才能有那個閑情逸致去奢想度個小假……
不過一個人度假好像有點寂寞——管他的咧!船到橋頭自然直,搞不好他在度假的時候會遇到看順眼的女生,來段浪漫的關系也說不定。
嗯,就這麼決定!等忙完這邊的工作之後,他就去好好的度個假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