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湖畔緩緩走著,漸漸遠離了一眾的侍女和侍衛。
蕭溫站住,溫柔善意的神情已然不見︰「你想要什麼?只要我做得到。」
有意思!蕪菲認真地看了看那張毫不含糊的臉龐,淺笑道︰「皇後娘娘又想要什麼呢?民女愚鈍,還請娘娘明示。」
蕭溫果斷地說道︰「離開他!你必須離開!」
「哦!」蕪菲轉過身子,面對著湖水深吸了口氣︰「娘娘既然到了這里,就應該知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蕭溫疑惑地看了看她,懷疑道︰「他是草原上的雄鷹,是契丹人的太陽,你怎麼可能不喜歡他?不會的!這天下間沒有女子不喜歡他這樣頂天立地的英雄!」
蕪菲苦笑了下,說道︰「他是英雄不錯,可我有自己的愛人,他是你和契丹人的天,我有我自己的天!」
蕭溫眸子一亮︰「那你是願意離開他的?」
蕪菲點點頭,環顧了下四周的護衛︰「除非娘娘願意幫我。」
「我送你回去。」蕭溫堅決又直接道︰「待我把一切安排妥當,自會讓人來通知于你。」
蕪菲握了握她的手,感激道︰「謝謝你!」
看了看彼此相握的手,蕭溫抬眼視著她,皺眉道︰「奇怪,我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你?可你的年紀看起來那麼小!而且我本來應該討厭你的,卻偏偏有種喜歡的感覺。」
蕪菲在心底默嘆︰親戚啊,你沒出生幾年,我就被灌了水銀,難為你還記著我呢!
盡管蕭溫要把她送走的態度堅決,但蕪菲還是不敢掉以輕心,蕭溫來找自己的事,耶律德光很快就會知曉。
月上柳梢頭,疏影橫斜,景色如畫。
耶律德光望著瞭望台上,女子沐在清泠泠的月光里,仿欲乘風飛去。心猛的一跳,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攥緊拳頭提步上前。
听到腳步聲,蕪菲側頭︰「堯骨哥哥來了。」
耶律德光笑了笑,上前與她並肩立著︰「玥兒這般站在月色下,我卻有心驚肉跳之感!」
蕪菲不解地歪頭看他。
大手攬住她的肩頭,往懷中帶了帶,耶律德光感嘆道︰「只有把你抱住懷里,才不會有找不著你的感覺!」
靜默了會兒,蕪菲推開了他,即使是做蕭玥的時候,除了想利用他促成質古的霸業,私底下,她對他確實只是單純的兄妹之情。淡淡笑了笑,說道︰「這麼晚過來,有事?」
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盡管在月色下,從頭至尾,耶律德光都沒錯過她眼中那抹一閃而過的思念。
她在思念誰?那個蕭兮璟嗎?
心中的失落在他臉上一絲不顯,伸手抓住身前的扶欄,緩緩道︰「小溫兒來找過你了?」
「嗯,她覺得我很眼熟,卻不知道我是誰。」蕪菲笑了笑,道︰「她父母出事的那會兒,她還小著呢。」
耶律德光握住她的縴手包在掌中,嘆道︰「那時你也小,成日躲著我和圖欲。」
蕪菲白了他一眼,不滿道︰「你不就比我大半歲麼,成天和圖欲合起來捉弄我。」
想起以往那些無憂的時光,耶律德光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搖搖頭道︰「逗你生氣最有意思了!平日總是一副板著臉的小大人樣子,一旦生氣了,我的眼里就有最美的雪蓮花在盛放。」
想著那個謹言慎行,最後被質古利用做了替死鬼的蕭玥,蕪菲覺得有些壓抑,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眼楮亮亮地看著那輪明月,喃喃道︰「我是蕭蕪菲!從此以後,我只是蕭蕪菲了!」
听到這話,耶律德光那只包住她縴手的手掌微微僵了下,心霍然空缺了一方……有些怔神地看著她在月下盛極的嬌顏,極輕,極緩,極小心,極彷徨無助地問︰「想要徹底丟掉身份,丟掉牽掛,也,丟掉我嗎?」。
蕪菲清澈的大眼視著前方,溫柔、堅定地說道︰「堯骨哥哥是治世奇才,對蕭玥當初主動示好的目的早已知曉!拋卻前塵,不再有算計,不再有利用,此世的蕭蕪菲只想做堯骨哥哥的親妹妹!」
耶律德光搖頭,娓娓說道︰「以前覺得質古利用你、傷害你,讓我嘗盡與你生離死別的苦,她實在罪不可恕!後來慢慢覺得,人的一生短暫,能遇到你是緣,質古把你強行推來我身邊,那就是命,而再次見到你,則是我的運。所以,我也不再怨恨她。」
握著的手稍稍用了力,扳過她的身子面對著自己,直視著她美麗的眼楮︰「今生今世,你是不是親妹妹都無關緊要,我只要你陪在身邊,相守一生!」
牛!蕪菲無語地推開了他的手,說道︰「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堯骨哥哥要做大遼最聖明的皇帝,將來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垂眸看到他握在身側的拳頭,青筋畢露,顯然是傷了心,無奈地笑道︰「你我今生無緣,哥哥會祝福妹妹的吧!」
「你愛上了蕭兮璟?」
憂傷、小心的神情一掃而沒,耶律德光微眯的雙眼里迸射出厲芒,咄咄視著蕪菲︰「他可曾愛你?若是愛你,豈能任由你失蹤這麼久?」
想到那個清清冷冷的男子對著自己時,柔情似欲從臉上流淌開來,蕪菲由衷地笑了笑,平靜說道︰「他會來的,他一定會來找我!」
耶律德光二十歲為兵馬大元帥,現接任帝位也有近二十年的光景了,本是個殺伐決斷、神色不動的人。獨獨面對蕭玥,耶律德光失了分寸。
本來長年居于高位,情愛二字是過眼雲煙,拿捏**的手段,但耶律德光與蕭玥之間,幾次三番生離死別,嘗盡了人生的最苦最痛,而再次的重生重逢,較之普通人,更是無數放大了那份最驚最喜。
久久地注視著蕪菲,耶律德光的神情復雜。
蕪菲想了想,覺得此時單獨呆著對雙方都有好處,微微的福身,以漢人的禮節告辭道︰「蕪菲先行告退。」
神色一黯,耶律德光的腦中響起「從此以後,我只是蕭蕪菲了!」從此以後,她不再是契丹的蕭玥,不再是堯骨的玥兒,只是漢人蕭蕪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