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世魅眼 第三十五章 質 古

作者 ︰

輕嵐宮是皇宮里最美麗,也是最寂寞的地方。

蕪菲過著與世隔離的日子,除了皇上以及特定的宮人,再無人前來探望打擾。這種日子她在前世早已習慣,只是此時心境不同以往,每每在一個地方痴坐半天,腦子里,心底里,幾乎已無前世回想,竟全是在此歷經的紛紛擾擾。

蕭兮璟在她入住輕嵐宮的第二天,被派遣到潯陽巡督河工,走時潛入宮中,一把抱住她,囑咐著︰無論如何,等我回來。

仰頭看著碧空萬里,艷陽高懸,雲朵潔白,如眉彎月高掛當空,彼此相安自在,甚是悠閑。煩擾了幾日的蕪菲深呼吸了幾下,決定該吃吃、該睡睡,任何事情總有來龍去脈,總是事出有因必有果,人生短短幾十年,在日月面前眨眼即逝,該來的總會來,該怎麼應對,到時自有說法,自己何苦再自尋煩惱。

晨跑,看書,散步,做些小東西,甚至包括思念,一樣不落,蕪菲每日樂此不疲。

用過晚膳,蕪菲照常不要人跟著,在園中悠閑漫步。

已是初春,園中不多的枯枝上冒出了鮮女敕的骨苞,四處跌宕的花香夾了新綠的另類清新,令這清冷的宮殿平添了生命的鮮活。

邁過曲橋,一道覆滿迷蘿藤的竹架在晚風中靜謐、美好。蕪菲放松地靠上竹架,閉上眼楮,任由藤蔓拂在臉龐、身周……

感覺腦袋沉重難當,思緒迷亂,心中更是翻滾如涌,蕪菲幽幽醒轉。

入目即是四方的車頂,有車輪的碌碌響聲。蕪菲苦笑,看來自己不是在迷蘿架下睡著感冒了,而是躺在了自己最難消受的馬車里。

想要起身,才發現周身麻痹,連手指都動不了半根,張張嘴,聲音全無。

蕪菲靜靜躺著,眯了眼楮,不再做無謂的掙扎。心中暗暗忖度︰自己被人從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偷出了皇宮,這人的能耐可謂通天。皇宮里除了皇帝,蕭兮璟也是個本事的,手下能人百出,把她劫出宮來倒不是難事,但他知道自己的處境,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更不會把自己弄成植物人,是誰?這樣處心積慮地算計自己?

車里有微風漾進,頓時,光線大勝,溫婉動听的女聲響起。

「玥兒醒了。」

蕪菲微微睜眼,葉馨!

美如春花的臉龐映入眼簾,葉馨亮麗的明眸大眼中滿是親切、寵溺。

「玥兒安心躺著,等會到了地頭,姐姐就幫你解了禁制。」

見那無聲的眼眸幽如星辰,看不清情緒地視著自己,葉馨自嘲地笑了笑︰「玥兒轉世輪回,自在過了百世,哪里還會記得質古姐姐在此受苦!」

蕪菲大驚,自己與她僅僅是第二次見面,她對自己的來龍去脈竟是了如指掌。

真有轉世輪回?

質古?好陌生,不,好熟悉的名字……

葉馨看著她驚訝瞪大的眼楮,笑著伸手在那好看無比的眼眸上撫了撫,輕柔細語︰「怕玥兒不再記得往日情誼,姐姐在夢中無數次地召喚于你,可還記得?」……血色天地里,美麗宮裝女子步步生蓮地朝自己走來,終于到了身前,往日怎麼也看不清的面目此時清晰無比,原來是她!葉馨,質古公主!

「玥兒,我是姐姐,你的質古姐姐,記得否……」

蕪菲盯著這個目射晶光、淺笑嫣然的女子,腦海里猶如翻書般一頁頁地過,許許多多往事,一幕幕地涌進,直至腦中漲得再難承受,昏死了過去……

遼太祖耶律阿保機與皇後述律平育有一女,名叫質古,自小美麗聰慧,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述律平的幼弟有女名蕭玥,生得絕代之姿,甚得述律平的深愛,自幼隨在身側受教,得封郡主,並有二城封地。

蕭玥進宮時,質古已及笄,對這個美麗無雙的小妹妹甚是歡喜,成天溫言軟語逗弄,好吃好玩的盡數尋來,極盡喜愛。

那時,不論在深宮內院,還是縱馬草原,馳騁大漠,一大一小兩個女子的歡聲笑語都能讓身邊的人感到開懷。

幾年後,質古出嫁,蕭玥尚年幼,依舊隨在述律平身側,由于姐妹二人感情甚篤,一直往來密切。直到質古夫婦叛亂事敗,遼太祖秘密賜死質古,匆忙下葬,蕭玥亦從此蹤跡全無……

易縣的一處農家小院中,蕪菲靠在軟枕上,微微閉著眼,默默梳理風起雲涌的往事。

「玥兒!」

見蕪菲神色不明地望著自己,質古走近臥榻,柔聲笑道︰「這一路奔波,實在辛苦玥兒了,姐姐做了你喜歡的糕點,來嘗嘗,看姐姐的手藝退步沒有?」

蕪菲靜靜地看著她,容顏嬌媚,風華正茂,不論歷經百年千年,艷麗不改,青春如昔。脈脈投來的視線里,毫無芥蒂,毫無愧疚,神情一如既往地親切,仿佛多年前,蕭玥無助時看到的質古姐姐……良久,淡淡道︰「質古,姐妹情分已斷百世,今日,我是蕭蕪菲!」

質古微微一窒,脈脈注視的眼楮紅了起來,喃喃道︰「玥兒不要姐姐了麼?」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對著昔日深入腦髓的臉孔,蕪菲神情清冷︰「你對蕭玥的知遇之恩,她已幾次三番用命償還,若說姐妹間僅余的那絲血脈,挖心之舉足以!今日的蕭蕪菲與質古再無瓜葛!」

質古臉上微微扭曲,傾身在蕪菲眼前,緊緊盯著她,緩緩地道︰「你在怨恨我?怨當日讓你替我喝了水銀躺在吐爾基山?恨我既讓你死了,又把你從墓中挖出,讓你去引誘堯骨?恨我步步緊逼,把你從風鈴谷中強行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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