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前最後一星期，辦公室里人人無心做事。稍有空閑，就聚在一起熱烈的討論著假期的安排，就連不甚熟絡的，其他部門同事，也會在午餐時間，聊他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羅蘇是眾人中的異類，自四天前，趙程浩回到c城就計劃好，今年上半年送書活動，要去的地方就是她老家。機票都訂了，听許澤說今年會有三個新成員，跟她們一起走雲貴這條線，羅蘇還不知道是誰。她自己倒是答應沈瑤，走的時候帶上她。
助書會，是羅蘇高二那年，趙程浩接手他三哥創立的，慈善助學組織後，給改的名。組織的主要活動，就是給偏遠的山區小學送書，給家庭比較貧困的小孩，提供助學款，讓他們能夠順利求學。其主要資金來源，就是參與組織的會員，每月捐出的100塊會費，上不封頂。而羅蘇就是組織的受益人之一，上大學後，她才自己申請停止資助，並且參與到組織的活動中。因為是非官方組織，所以送書活動每年只有兩次，但是資助是一直進行的。目前會員有1000人左右。
跑了幾天，終于在節前把房子的過戶手續辦好，今天一早去拿房本，羅蘇發現自己居然平靜得，像是在市場隨手買了把蔥，買定離手，沒人會關心你是拿回家炒雞蛋，還是拌豆腐。
沈瑤說借錢的事，她一直沒當真，到是趙程浩兌現諾言，借給她7萬，要她好好裝修房子。清理完房子里的垃圾，再找工人裝修一下，然後買些家具，差不多就可以入住了。
趙程浩回到c城，就沒時間和羅蘇踫過面。不是被他母親逼去相親，就是呆在家里，陪她老人家聊天，要不就是，跟著他大哥四處應酬，比他在s城，還要忙上三分。雖說這次回羅蘇老家的機票錢，全是他私人掏的，但是最有可能跳票的，除了他沒別人，要不是許澤一再保證，趙程浩不會放他們鴿子，羅蘇還真想，天天電話騷擾他。
偏偏這個時候，她那不爭氣的弟弟，說想換手機找她要錢。打了幾次電話，她都沒有答應給，告訴他自己剛買了房，實在沒錢。這幾天，也不知道他是死心了，還是突然大徹大悟，斷了這個念頭。沒有他的消息，羅蘇反而更不安。
「whydobirdssuddenlyappear，everytimeyouarenear」羅蘇的手機適時響起，這個鈴聲是她自己弄的，因為某人很喜歡這首歌。弟弟還真會算準了時機，給她打電話。
「小桀，有事？」接通電話，羅蘇口氣淡淡的問道。
「二姐，你真不能幫我啊？」羅桀在電話那頭，用苗語以可憐兮兮的口氣說道。
心中不快的羅蘇，臉上已經有了絲絲怒氣，「我5.1回家，還要花不少錢呢，換手機又不急。等我回來不成嗎？」。
她現在不是拿不出錢，就是有些憋悶不想給。弟弟本科畢業，工作兩年了，可是每個月，都伸手跟她拿錢，她想不明白，他哪來這麼多花銷。她自己一個月，吃穿用度從來不超過2000，一個男人家，怎麼就有那麼多衣服買，怎麼就那麼愛跟潮流？要是跟得起，也沒什麼，關鍵是，老拿著她辛苦熬夜賺來的錢去跟，她自然不樂意。
「那我自己在想想辦法吧，對了二姐，你哪來那麼多錢買房子。」羅桀話鋒一轉，問她買房的事。
他想知道二姐的房子，是怎麼來的，如果沒猜錯，應該是跟某人借的。哼，自己買房子都有錢，給他買個手機還思量半天。
「跟朋友借了點，我自己這些年存了一些。你好好工作錢也不少吧？怎麼每次都不夠花？」羅蘇警覺的想引開話題。
「姐，我找女朋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總不能花人家的錢吧？你是不是，跟程浩哥借的錢？」他只想知道答案。
「是跟他借的，你別有什麼歪心思。人家已經幫我們不少了，別老是去麻煩人家。」羅蘇心里一驚，這個羅桀，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放心吧，我不會的。好了我掛了。你回家記得跟阿爸阿媽說，我很好。」
羅蘇的道理還沒講完，弟弟就果斷的掛了電話，這不像是弟弟一貫的作風。難道他是故意套她的話？想到這，她不由的心里一沉。
羅桀掛了電話，臉上恨意漸濃，憑什麼你買房子，能跟他借？我就不可以！成天說感恩，當初又沒有人逼他，資助自己讀書。既然肯花錢，讓他讀完大學，那借點錢換個新手機，有什麼不可以！你不讓我找他，我偏找。
拿到房子鑰匙後，羅蘇還沒有換鎖，打算等裝修時，連門也一並換掉。
她最近忙得跟陀螺似的，連飯都顧不上吃，一下班就自己顛顛的，跑去新房搞衛生，晚上睡覺前，還要自己設計裝修圖。弟弟的事，早就忘到了腦後，她現在也真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他。
因為前房東，把房子出租了很多年，所以房子的衛生狀況，可想而知有多糟糕。昨天她在客房的紙箱堆里，居然還清出個，喂滿了硬幣的招財豬，都不知道是哪任房客落下的，雖然不多，總歸也算是發了筆橫財。
把在陽台清出來的，最後一袋垃圾拖到客廳，羅蘇整個人，累得像條狗一樣，倒在客廳里，那張寫滿滄桑的沙發上，爬都爬不起來。基本搞定了，將來裝修的垃圾，羅蘇打死也要裝修的師傅自己清。從包里模出瓶礦泉水，咕嚕咕嚕灌了好幾口，才感覺自己還活著。一個人干活真累，還全都是粗活！要不是小時候，種過田有點牛勁，估計她就是累死也弄不完。
夜已經深了，羅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垃圾，都分批運到小區里的垃圾收集點。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她抬頭看著那扇，屬于自己的窗戶，不禁有些憧憬。雖然精疲力竭，好在一切都值得，羅蘇哼著不成曲的小調，準備回宿舍。剛走到小區門口，卻意外的又接到了弟弟的電話。
「有什麼事，這麼晚給我打電話？」她突然有種深重的無力感。
「二姐……，我我想後天就去買手機。」羅桀在電話那頭，支吾了半天才說話。
「後天？我不是告訴你，等我收假回來再買嗎？還是你覺得，我就是個提款機？提款機也是額度的好不好？」又累又餓的她，隱忍了許久的怒氣終于爆發。
「跟你借，又不是跟你拿！再說我又不是不還你，難道你寧願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弟弟，沒飯吃也不幫一把？」羅桀的口氣變得埋怨起來。
「還？！你還過幾毛？你參加工作的時間比我還長，上個月說公司要求自己配手提，我給你匯了5000，上上個星期，給阿媽匯去的三萬，被你騙走了一萬！你從大一開始，就不停的跟我伸手，你還過嗎你？」羅蘇氣不打一處來。
「不給就不給，算這些個帳有什麼意思？羅家就我一根獨苗，你想看見我死啊？」羅桀的怒氣，也被激了起來。
「要死早死！早死了還早托生呢！你當我欠你啊？我告訴你，我的錢也不是天上掉的，那是我一分一毫賺來的。」正在氣頭上的羅蘇，口不擇言。
「不借就不借！至于說這麼難听的嗎？你有錢買房子，就是沒錢借我對不對？不借拉倒，我找程浩哥借。」羅桀的目的，不是找自家姐姐，而是想找趙程浩。
「你敢！你還要不要臉，有沒有一點廉恥之心？！別說我沒這個義務，他更沒有！人家好心資助你我上大學，你非但不感激，還成天跟人家伸手，這樣做跟勒索，有什麼區別？有誰會那麼傻缺，資助你上完大學，還要資助你把妹？！我警告你！想給你女朋友買手機，就自己賺錢去，別他媽的，成天跟別人借錢裝富二代！」羅蘇已經氣瘋了，拿著手機的手止不住哆嗦。
「給臉不要臉！你以為我稀罕跟你借啊？我告訴你，要不是阿媽不給我錢，你以為我會，找你這頭豬借嗎？還什麼一分一毫自己掙的，要不是傍上趙程浩這個大款，你有毛錢買房子，裝什麼清高！」羅桀罵起人來，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惱羞成怒的掛了電話，羅桀覺得今天真背。打趙程浩電話，趙程浩的話模稜兩可，不說給也不說不給，還跟他講了一番大道理。誰愛听他的大道理啊！給許哥打過去，答案也是一樣，都怪二姐，提前告訴他們了。有這樣護著外人的姐姐，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听著手機里的嘟嘟聲，羅蘇忽然覺得心力交瘁，鼻子莫名發酸。
她那麼辛苦，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什麼弟弟，自己不努力反而怪她？難道他真的以為，他手里的把柄，能要挾她一輩子？這些年寵著他、慣著他、沒理由的滿足他，所有的要求，那是因為，他是她的親弟弟。並不是真的懼怕他，那所謂的把柄，她舍不得他，在人前被人看輕被人嘲笑，舍不得他，再听一遍自己當年听到麻木的譏諷。可是他不明白，他以為自己任由他予取予求，是怕了他。
羅蘇家里，共三姐弟，大姐念完小學後，年紀不大就出嫁，弟弟是她阿爸手里的寶，家里再窮，也會對他有求必應。而她就是個多余的存在，家里什麼家務活都是她在干，弟弟無論做錯什麼，挨打挨罵的一定是她。就連弟弟，用再惡劣的話罵她攻擊她，她阿爸都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仿佛這些都是她應該，也是必須要承受的，弟弟已然是她，無法抵抗的懦弱根源。
都說血濃于水，在弟弟20幾年的人生中，他始終沒有，體會這句話的含義。羅蘇這個姐姐，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可有可無，自從懂事，就不曾叫她一聲二姐。這些年也只有缺錢，才會給她打電話。在弟弟看來，她羅蘇真的就是，一頭徹頭徹尾的豬。
終于理解，為什麼網上關于鳳凰男的討論，層出不窮。不知道有多少，像弟弟一樣的小孩，自以為融入城市生活的心里，其實全是自私自利的，唯我獨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