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情緣 第06回 佳人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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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天行睜開眼楮時,發現自己又躺在了衛生院的病床上,劉老板和幾個工友圍在自己旁邊。劉老板見馬天行醒來,第一個說道︰「老馬,你醒了,真是謝天謝地!」然後一幫工友也是一一問候,馬天行還听到有個女孩哭著說「馬天哥,對不起!」他根本沒有力氣去說話,只能稍為動了動眼楮。這時,32618走了過來,說道︰「馬先生,是我們沒弄清楚,把你冤枉了。你放心,你的醫療費由我們派出所來承擔。」

馬天行一見32618,一團怒火往上沖,罵道︰「滾!」然後又暈了過去。等他再次醒來時,劉老板和工友們還在,而且還有個陌生女孩。見到馬天行又醒了,劉老板就說︰「老馬,你現在身體虛,不要激動,一切等身體康復了再說。」

馬天行的體力略有恢復,勉強說了聲「謝謝」。那個女孩看著馬天行,哽咽著說道︰「馬大哥,你沒事就好了,你好好的休息幾天,我來服侍你,好嗎?」。說得甚是關切。然後女孩又轉過頭去對劉老板說︰「劉叔叔,這里有我就行了,你們回去歇一下吧。」

「好,那麻煩你了。」劉老板說完,再吩咐馬天行要多休息,然後和工友們走了。

女孩倒了杯水,自己試了下水溫,然後拿個勺子來喂馬天行。「馬大哥,來,喝點水。」

馬天行勉強打量一下女孩,但眼楮不由自主地睜大,因為那個女孩長得實在太美了︰貌如畫卷,膚若凝脂,柳眉細細,杏眼靈動,而眼角處還帶著瑩瑩淚水。再細看,一張玉琢的小圓臉還帶著女兒家的稚氣,真是既俏麗,又可愛!……女孩眉心微蹙,說道︰「馬大哥,嘴巴能再張開一點點嗎?你的胡子都擋住了。」馬天行回過神來,把嘴張大一點。女孩縴長的睫毛向上一翹,說道︰「哎,對了,就是這樣子。慢慢喝,來,再來一點。馬大哥,你身體有點虛月兌了,要多喝點水,等你精神好些了再喝點粥,然後很快就會康復的。」

「這個小妹妹是誰呢?為什麼她剛才對自己說‘對不起’?穿的不是護士服裝,而且護士也沒有這份愛心,看樣子是認識劉老板的,但應該不是他的家人,因為她叫他劉叔叔……」馬天行在心里琢磨。

「馬大哥,你怎麼又皺著眉頭了?你是在想我是誰吧?等你好了我再告訴你,好不好?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先休息一下。」

馬天行一來很虛弱,二來別人這麼關心自己,而且聲音婉轉清柔,听著就不自覺地閉上眼楮。

「對了,馬大哥,這樣就乖了。你好好的睡一覺,我去給你煮點粥。」

馬天行心里想,我這匹老馬都成了要小阿姨哄著睡覺的小孩了,看來想不听話都不行啊……

一覺醒來時,馬天行感到很尿急。睜眼一看,燈亮了,是晚上,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想讓醫生來扶一下,勉強抬起頭來瞧瞧,沒看到醫生,那個女孩趴在床邊睡著了。沒辦法,已經急得不行了,用勁撐起來。一動,女孩抬起頭來,問道︰「馬大哥,你要起來嗎?」。

「對,我要上廁所。」

「好的,馬大哥,你先別急,我去找醫生。」

女孩來到醫務室,向一位男醫生說道︰「醫生,請幫幫忙!」

「什麼事?」

「病人要上廁所,可以幫忙扶一下嗎?」。

「這個也要醫生幫忙?你不是陪護嗎?」。

「是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你自己搞定!」

女孩只得走了回來,真不知該怎麼好!馬天行看她一臉困窘,就說︰「沒關系,我現在有點力氣了,能撐得住。」他用力坐了起來,歇一下,然後再扶著床伸腳下地,但手上還打著吊針,得要另一只手去把架子上的吊瓶拿來舉著才行。剛想要抬步,但實在是沒力氣,腿一軟,幾乎要摔倒,趕緊又用手扶床,連吊瓶也扔到了床上,一下子那個血就往輸液管倒流。女孩看到馬天行站不穩,趕緊過來扶著,小聲地說道︰「馬大哥,我來扶你,你……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謝謝!」

女孩一手舉著吊瓶,一手摟著馬天行的腰,馬天行就把手搭在她肩上,但這只手剛好是打針那只。女孩一看,趕緊換過來摟馬天行的另一邊。幸好廁所不遠,但廁兜平台有大半尺高,女孩怎麼用力幫忙,馬天行也只能夠踏了一只腳上去,另一只腳實在是沒辦法。

「馬大哥,就在這里吧,不用上去了。」聲音細若蚊蠅!馬天行也不為意,扯開褲子就撒,估計得有一分鐘。生平拉尿,以此最長,也最沒力!終于完事了,馬天行想要轉身,但女孩一只手抱住了自己的肚子,轉不了,就說︰「可以了。」但女孩沒反應,可能沒听見,就又說了聲「可以了」,女孩才松開來。馬天行轉過身來,四目相對,只見女孩神情忸怩,滿臉羞色,緋紅及耳。把別人小姑娘弄得如此害臊,馬天行實在是過意不去,就趕緊說道︰「對不起!對不起!要你……要你……」,但他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沒關系!」女孩更加窘迫不已!

好不容易把馬天行扶回到床上,女孩如獲大赦,說道︰「馬大哥,我去給你倒點水。」馬天行也是有點渴了,但女孩老半天才把水端過來,神情已沒有那麼尷尬了。

「來,馬大哥,喝點水。」馬天行這次把嘴張得大大的,女孩一看就笑了,說道︰「馬大哥,不用張那麼大,會很辛苦的。」馬天行看到她一張笑臉,梨渦淺現,甜若薔薇初放,幾乎忘了咽水!

「馬大哥,來,我再喂你喝點粥。你現在身體虛,只能喝粥,過兩天你出院了,我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佳人作膳,還能有什麼不好!馬天行連忙點頭。他心里想,怪不得宋朝的朱禧曾感慨「十年浮海一身輕,乍睹梨渦倍有情」,原來大有道理!

「那好。」

女孩每舀一勺粥,先放到嘴邊吹一會兒,再遞到馬天行嘴里。這樣喝粥,又是一番滋味!

「馬大哥,你看著我干嘛?不好吃嗎?」。

「好吃!好吃!……是白粥嗎?」。

「對呀,你這個人真有意思,吃那麼久才知道是白粥。」女孩笑得更甜!

喝完一碗粥,馬天行覺得更加餓了,就問︰「還有嗎?」。

「馬大哥,現在不能再喝了,你肚子太空了,一下子喝太多的話,腸胃會受不了的,知道嗎?你再睡一下,醒了我再喂你,好不好?」

馬天行閉上眼楮,折騰了這一會兒,也累了。

再次醒來,已是白天,馬天行的體力又恢復了些,已能勉強站得穩,但上廁所時還是要人扶。第二次扶馬天行上廁所,女孩已沒那麼難為情了。

扶馬天行回到床上,女孩又喂他喝了兩碗粥。馬天行覺得那粥香甜無比,就問︰「小妹,這個白粥你煲的?」

「對呀,馬大哥,昨天晚上你睡著了,我回去煲的,好喝嗎?」。

「簡直是好喝極了,你是怎麼煲的?」

「有那麼好喝嗎?我加了兩片陳皮,不過我怕你醒了沒人扶你,煲的時間不長。你喜歡的話,我下次再煲久一點,肯定還會好喝些。」

「那太好了!」馬天行不知道自己在衛生院里躺多久了,接著問道︰「我在這里多久了?」

「兩天了。」「對了,馬大哥,」女孩又說道︰「我帶了剃胡刀來,幫你剃一下胡子,好不好?」

馬天行低頭看看,就這樣都能看到胡子,確實很長了,就點點頭。

女孩拿起剃胡刀,真不知從何下手!胡子太硬了,又長,進展相當緩慢,女孩又不太敢用力,咬著下唇,小心翼翼。馬天行看著她一臉專注的樣子,真是說不出的受用,恨不得那胡子再長些!

「馬大哥,怎麼剃不動的?」

馬天行正在陶醉呢,剃得越慢越好!但女孩看著自己的眼楮詢問,總不能不「幫」她吧,就笑著說︰「你用熱毛巾敷一下,然後抹點肥皂,就容易剃了。」

「好的。」女孩依言照辦,剃起來確實順滑多了,一邊剃一邊模一下哪里還沒剃得干淨。馬天行感到她的手縴柔溫軟,人又如此體貼入微,不禁神為之奪!……

「馬大哥,原來你還這麼年青,太好了!你原先留了那麼多胡子,我還以為你……有點老了。」

「我還年青嗎?三十好幾了!」馬天行都不知道該怎麼算,要是按出生年月,已經九十六歲了,但自己是穿越時空來的,並沒有變老,所以說三十好幾也對。

「還好,只是曬黑了,也憔悴了點,過幾天就好了。」

「小妹,你我素不相識,真不知道要怎麼謝你!」馬天行認真地說,因為即使自己有個妹妹的話,也不一定能像這個女孩那樣照顧自己。

「馬大哥,你千萬別這麼說!我照顧你是應該的,你不嫌棄就好了。」女孩有點急了,一下子清淚盈眶!

馬天行覺得奇怪,這個女孩怎麼會這樣子說話呢?

「馬大哥,你又皺眉頭了,肯定又在想我是誰,對嗎?你先不要想,等你好點了我再告訴你,好不好?」

「好的,你說怎樣就怎樣,听你的!」

「那就好。」

「老馬,好點沒有?」這時,劉老板和幾個工友進來了。

「好點了,謝謝你們!」

「老馬,等你出院,我請你食肥豬肉。」工友老陳以為馬天行很喜歡肥豬肉,一上來就提出最好的。

「好,老陳,到時再整番兩杯(到時候再喝兩杯)。」馬天行笑著說,心想這位老兄真是逗人。

有一班工友關心自己,雖然問候的話不多,但都是些老實人,情真意誠,馬天行感到很是溫暖。

又過了兩天,馬天行的精神和體力已好了很多。喝完粥後,馬天行看著女孩。女孩一看,就笑了,然後又收起笑容,說道︰「馬大哥,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麼,看來我也不得不說了。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能生氣,好不好?你要生氣的話,我就不敢說了。」

「怎麼會生氣呢?我高興還來不及了!」

「那好,你答應了,不許賴皮!」

「我說了不生氣就不生氣,要賴皮的話,我是小狗!」在小女孩面前,馬天行覺得自己也小了,童心再現!

女孩子「噗哧」一下笑了,說道︰「我還沒見過你這麼大的小狗呢!好了,我跟你說,但是你真的不許生氣,要不又把你氣壞了。」

「好,我絕對不生氣!」

「我是宋英杰的妹妹……」

「宋英杰?」馬天行一下子吼叫起來!

宋青玉嚇得淚水奪眶而出,哭著說道︰「馬大哥,你答應我不生氣的,耍賴皮,我要哭了。」

馬天行連忙說道︰「是我不對,我賴皮了。你別哭,我不生氣就是了。」

「那好吧,你不生氣了我就跟你說。我叫宋青玉,前一陣子出去實習了,前幾天才回來。我回來才知道我爸中風了,是被我哥氣的。我爸媽說你人很好,我哥把你打了,你還天天去幫我爸洗澡,而且一餐飯都沒在我們家吃過。然後你好多天沒去了,我媽到你們門店買煤時問起,才知道你被拘留了,而且還是我哥報的案,說你偷了他三萬塊錢。我爸媽怎麼也不相信,知道是我哥冤枉你的,就大罵我哥,但我哥不承認,一口咬定是你偷了他的錢。那天下午我回家,走樓梯時听到我哥在上一層樓梯跟別人說話,他說‘老子厲害吧?略施小計,就把馬天行那個……那個小子收拾了,跟我斗,真是找死’,然後有人問他‘什麼高招,說來听听’,我哥又說‘那天他又來我家了,幫我家那個老……老……我老爸洗澡,這小子還行,我們把他揍了,他還來幫我爸洗澡,但他偏要多嘴,把我們揍他的事跟我爸說了,搞得我又挨了一頓臭罵,而且我爸更加不給我錢了。我趁那小子不注意,塞了三千塊錢進他褲兜,然後到派出所報案,說他偷了我三萬塊。警察在他身上搜出那三千塊,那小子還不知道錢是哪里來的呢,笑死我了。我還在一張鈔票上寫了個號碼,然後騙警察說我那天剛好要寫一個號碼,又沒有紙,就寫在了鈔票上。我把號碼一說,警察確認錢是我的,而馬天行又說不出錢的來源,就被拘留了,估計現在還在審問那兩萬七藏哪兒了。哪有什麼兩萬七,那不是我編的嗎?’我把我哥的那番話跟爸媽說了,幾乎沒把我爸氣死,他堅決要我媽和我到派出所報案,還你一個清白。他對我哥也絕望了,後來派出所把我哥抓了,我和劉老板他們就把你送來了醫院。我要等你好點了才跟你說,就是怕你受不了。」

「哦,原來是這樣,幸虧有你!要不然的話,我已經「掛」了,太謝謝你了!」

「馬大哥,你是好人,絕不會這樣子就……就那個的。是我們家對不起你,你不罵我們就已經很好了,哪里還能要你說‘謝謝’呢!是我們要說‘對不起’才對!」

「做壞事的是你哥,跟你們沒關系,事情一件歸一件,大丈夫當恩怨分明!怨不報也罷了,恩卻不能忘!古人有雲,‘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是你救了我,但教我力所能及,下井托石亦在所不辭!」

「馬大哥,你人真好,我太喜歡你了!」

馬天行見宋青玉一雙大眼楮淚水盈盈,又是歡天喜地的樣子,真是既楚楚可憐,又楚楚動人,再給派出所關一次也願意了!不自覺地伸手過去幫她擦眼淚。這個小妹妹那份不矯不揉的誠摯直率,跟妻子很是相似,一下子覺得她就如親人一般!但一想到妻子,心里又是一痛!

「馬大哥,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宋青玉看到馬天行突然神情一變,還以為是自己的臉髒了。

「沒什麼,小妹妹,你很像我的……親人。」

「真的?馬大哥,我像你親人嗎?」。

「對,很像。」

「那就好,我可開心了!對了,馬大哥,你叫我青玉吧,叫小妹妹我也喜歡。」

「那行,我就叫你青玉,這樣叫起來像是我妹妹,我很喜歡你這個小妹妹。」

「馬大哥,我也很喜歡你!」

突然間有了個這樣的妹妹,馬天行很是開心,心情暢快!

又在衛生院多待了三天,馬天行已基本上康復,32618辦了出院手續,又對馬天行說了兩聲「對不起」。馬天行正要開口罵他兩句,但想到因為他自己才多了個妹妹,也就算了。宋青玉拉著他,俏皮地說︰「馬大哥,今天你哪兒也不許去,我說過等你好了要給你做好吃的,想吃不?還有,我爸也想見你,他要親自跟你說聲對不起。」

「好呀,小妹妹,對不起就不用了,但是你做的菜倒要嘗嘗,我想到好菜就流口水了。」

宋青玉一蹦一跳的,開心的樣子就像小孩得了獎賞!馬天行心里想,這個小妹妹純真爛漫,沒半點世人的俗心,但願她一生都是這般快樂,不用受人間的苦惱!世人都是二十來歲就開始笑不出來了,三十以後就神情冷漠,四十以後更是一臉討債似的,不光自己痛苦,別人見了也生厭!

「宋伯,陳姨,我今天來蹭飯吃了,歡迎吧?」

「歡迎,太歡迎了!就怕你不來!」宋伯和陳姨早就在家里等了,一見馬天行,陳姨邊說邊過來拉著馬天行的手。宋伯扶著餐台要站起來,說道︰「小馬,我們對不起你,你沒事了就好,真是對不起!」馬天行連忙過去扶著。宋伯又說道︰「小馬,是我們宋家令你蒙冤,除了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要怎樣說才能讓你舒服一點,要不你罵我們一頓,消消氣!」

「宋伯,陳姨,我今天啥也不用干,能到你們家蹭頓飯吃已經很開心了,過去的事提它干嘛!而且這事跟你們沒關系,怎能怪你們呢?不說這個了,好吧?」

「好好好,不說這個。你願意來我們家吃飯就最好不過了,隨時歡迎!」宋伯和陳姨見馬天行不計較宋英杰害他的事,本來的尷尬和不安頓時散去。

宋青玉一到家就去燒菜,不一會兒就端上來一個干煸茄子,一個青椒炒肉。宋伯和陳姨熱情招待,馬天行也是很久沒吃過好菜了,于是老實不客氣。接著,宋青玉又端上來一個酸菜魚,一個煮南瓜。四款菜式,香辣酸甜,四種口味,最後還來個拔絲香蕉,外甜絲脆,內滑留香!馬天行食指大動,邊吃邊贊,宋青玉開心得笑靨如花!

飯後,馬天行坐到客廳的木沙發上,回味剛才的佳肴!宋青玉及時奉上一杯毛尖,只見湯色清澈,綠中透黃,聞起來清鮮怡神,入口則淡爽甘芳!馬天行呷了幾口,嘖嘖贊嘆,然後裝作很無可奈何的樣子,說道︰「青玉,你長得這麼漂亮可愛,已經不得了了,菜又做得色香味俱全,別的女孩子更加沒法比了,而現在你連茶也泡得這麼好,好處都給你拿光了,那別的女孩子還能混嗎?唉,人跟人比,沒法比啊!」

宋青玉這下更是笑得合不攏嘴,說道︰「馬大哥,你不要再給我灌蜜糖了,要不然我的嘴巴以後都合不上了。」

馬天行又一面正經地說道︰「我哪里是給你灌蜜糖?我是說的大實話,要是誰能有那個福氣娶你,那不知道是修了多少輩子了!就好像《求佛》那首歌所唱的,‘我們還能不能再見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幾千年,願意用幾世換我們一世情緣,希望可以感動上天’……噢,對了,這首歌你應該沒听過,是一首很老的歌。」

「馬大哥,你這樣子說,比灌蜜糖還厲害,我都不好意思了!你喜歡的話,我天天做菜給你吃,好不好?」

「我倒是想啊,但我哪有那個福氣?……唉!」馬天行突然間又想起了妻子,因為妻子也做得一手好菜。

「馬大哥,怎麼你嘆氣了?我願意給你做菜,你不就有那個……福氣了嗎?」。宋青玉一臉靦腆,低下頭去掰弄手指,真是嬌羞不勝,可愛清純!

「不是的,青玉,我突然想到一些傷心的事情,所以嘆氣。」

「什麼傷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說嗎?是不是我哥冤枉你那件事?」

「不是,總之一言難盡,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好了,不說這個了,非常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也謝謝你今天做的好菜,實在無以為報!」

「馬大哥,你怎麼那麼客氣呢?你不是說我像你的親人嗎?我也覺得你是我的親人,你來吃飯,我都不知道有多開心!」

「謝謝還是要說的。」

「對了,宋伯,我每天下班後來幫你洗澡,但先聲明,我不吃飯,要不我就不來了。」馬天行又大點聲對坐在餐台那邊的宋伯說。

「小馬,听劉老板說你沒有家人,你要是不介意,這里就是你家,你隨時回來,一家人還用說吃飯不吃飯那麼客氣嗎?」。宋伯說得甚是真誠。

馬天行十分感動,說道︰「好,好,宋伯,那我先回倉庫了。」

「馬大哥,我送你。」

宋青玉跟馬天行回到倉庫,那時大概兩三點鐘,工友們都出去了,劉老板一見他們就說︰「老馬,你回來得正好,我正有點事兒要出去,這里你看著。」說完就出去了。

「馬大哥,怎麼他們都叫你‘老馬’呢?他們年紀大點還差不多,你還這麼年輕。」

「劉老板說我們這里全是‘老字號’,要是叫我‘小馬’就太不習慣了,所以我就成了‘老馬’。而且,我年紀也大了,真是‘歲月如飛刀,刀刀催人老’!」

「馬大哥,你的年紀又不大,要不是曬黑了,看起來肯定還挺年輕的。」「對了,馬大哥,我覺得很奇怪,听你說話,應該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怎麼會跑來這里做苦力呢?」

「青玉,這件事實在是一言難盡,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哦?那麼好玩?還有故事的!」

「是真事,不是故事,不過這事實在難以令人相信!」

「馬大哥,你快點說吧,我可喜歡听別人講故事了,真的故事更愛听。」

「青玉,我的故事太過離奇,並非一般人所能想像。你要听了,肯定說我神經病,亂吹!」

「馬大哥,越是離奇越好玩,你快點說吧,我都可想听了。」

「那好吧。你听說過‘山中棋局’那個神話故事嗎?」。

「沒有,講什麼的?」

「是說從前有個樵夫在山中砍柴,看到兩個老人家在下棋,他就看了一會兒,但回到家時發現已經過了幾十年,家人都變老了,有的已經不在人世了。這個故事,你相信嗎?」。

「這個……你不是說這個是神話嗎?」。

「對,這個是神話,但這個神話應該是真的。」

「馬大哥,你不是說……你是那個樵夫吧?」

「不是,不過也差不多。」

「那你是那兩個老人家的其中一個?不過又不太像啊,你又不老。」

「不是,我是說我跟那個樵夫差不多。那兩個下棋的老人家,我在找他們呢。」

「哦?太好玩了,你快點說,我等不及了!」

「好吧,我就跟你說吧。」

于是馬天行將自己如何遇上時空棋局而來到六十年之後的經過說了,宋青玉驚訝得合不上嘴,呆在那里沒了反應!

過了好一陣子,宋青玉半信半疑地問道︰「馬大哥,你是說真的?怎麼听起來像是神話呢?」

馬天行走到劉老板辦公室的角落,在自己的那袋家當里拿出身份證,然後遞給宋青玉,說道︰「你自己看吧。」

宋青玉看看身份證,又看看馬天行,反復對照了好幾遍,然後說道︰「馬大哥,身份證上面的照片確實是你呢,但是……但是你這個身份證不會是鬧著玩,讓別人給你做的吧?」

「青玉,我騙你干嘛?這個的的確確是我的身份證!」

「馬大哥,要是真的話,你也太可憐了!」

「什麼要是真的?本來就是真的。上次你哥把我打了,我到派出所報案,結果報不了,就是因為我沒有身份證,我總不能拿這個身份證出來吧?有誰會相信我是來自六十年前的人呢?不說我是瘋子才怪!」

「馬大哥,這事實在太難以令人相信了!但不知怎的,我還是相信你,那你現在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見步走步吧!天意如此,能有什麼辦法?但願天見可憐,讓我找到妻兒,或者是那兩個老人家又再出現,把我帶回到六十年前。」

「馬大哥,你可以不回去嗎?我好像好不容易才見到你似的,我……我……舍不得你!」宋青玉眼圈一紅,流下淚來,接著又說道︰「不過,我也希望你可以回去,那樣你就可以和家人重聚了。」

「青玉,我知道你對我好,我能不能回去還不一定。但是,即便回不去,我在這個世上也是個沒身份的人,而且不知道老婆孩子在哪里,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人世。唉!世事難料,誰又能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馬大哥,你不要那麼傷心了!要是你回不去了,我會陪著你,跟你一起分擔痛苦,好不好?……要是你能回去了,你會想我嗎?我肯定可想你了,天天都會想!」宋青玉握住馬天行的手,情真意切!

「謝謝你,青玉!你對我這麼好,我相信我也會時時想起你的,要是有一個你這樣的妹妹,那該多好!」

「馬大哥,我不要做你的妹妹,但是……但是……」宋青玉也不知道要怎麼說,淚水像斷線珍珠般往下掉。天意如此弄人,誰能有辦法?!

兩人默然相對,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宋青玉展顏一笑,說道︰「馬大哥,你剛剛康復,明天先不要上班了,我們出去逛一下街,散散心好不好?我有好久沒去天河城了。」

當一個人開始懂得安慰別人的痛苦時,那就是痛苦的開始!

「好的,我跟劉老板說一下,多休息一天。不知道現在天河城變成什麼樣子了,那天我老婆帶兒子出去玩了,就是去了天河城,估計又是去玩那個打老鼠的電子游戲。他們母子倆回家後發現我失蹤了,那該是多麼傷心!」

「馬大哥,你不要難過了,肯定會找到他們的。我們明天開開心心地去逛一下,那里很熱鬧的。」

「好吧,去開心一下。現在有多熱鬧我就不知道了,以前那里人多的很,有時候擠都擠不過去。」

「那應該還是你們那個時候熱鬧些,不過現在也挺好玩的,而且明天是周末,人特別多。我們吃了午飯再去,太早了店鋪沒開門。對了,你來我家吃飯好不好?我還會做好幾樣菜呢,你來品嘗一下,怎麼樣?」

「不去了,一下子品嘗太多的話,會貪心的,你十二點左右來找我吧。」

第二天早上,馬天行就向劉老板請假︰「劉先生,我想多休息一天,下午出去逛一下。」

「老馬,你想上班我還不讓呢,你剛出院,就該多休息幾天。」

「謝謝你,劉先生!」

中午十一點半左右,工友們正在吃飯,宋青玉穿一套白裙子,還扎了幾個小辮子,推著輛單車,唱著小曲進來倉庫,看到大家吃得那麼有味,就笑嘻嘻地說道︰「各位大哥,吃啥好吃的?誰能分我一點呀?要不然你們就太小氣了!」

這下子逗得大家笑得幾乎把飯都噴了出來,工友老羅把飯盤往前一遞,說道︰「小妹妹,來來來,我們還巴不得分你一點呢,就怕你嫌我們這幫大老粗太髒了。對了,老馬還算干淨,不過他已經吃完了,不知道有沒有偷偷地給你留了一點,呵呵!」

「老馬,小妹妹來你啊?真系羨慕死人啦,早知我都去派出所痞番幾日,話唔埋都有小妹妹來我。」老陳那個化州腔,一張嘴就是樂子。

「馬大哥,他說啥呀?我一句也沒听懂。」

「他在耍貧嘴笑我呢,不用理他。」

「小妹妹,你一出現,老馬肯定不理我了。你別听他亂說,我可沒有耍那個什麼嘴,我是說很羨慕他,有個那麼可愛的小妹妹,早知道我也去派出所關幾天,說不定老天爺一可憐,也派個小妹妹來,那就那個……那個……什麼了!」

「老陳,那個什麼呀?是不是那就美了?」工友老朱接上嘴。

「對對對,就是那個美了!」

「老陳,你現在去也不遲,最好讓派出所多關幾天,老天爺肯定會派兩個小妹妹來,到時候別把你美死了!」老朱裝作很認真地說。

這一下,工友們哄堂大笑,嘴里的飯再也「hold」不住了,噴了一地,宋青玉也笑彎了腰。

一幫煤一樣黑的大塊頭,一個雪人般的小妹妹,此情此景,也算是最歡快的「黑白分明」了!

馬天行騎上單車,搭上宋青玉,直奔天河城。一大車煤那麼重馬天行也不當一回事,現在只是個輕輕的人兒,那單車跑得飛快。宋青玉一只手摟著馬天行的腰,一只手左右揮灑,雙腳往外伸開,裙擺被風吹了起來,開心地叫道︰「馬大哥,太好玩了,可以再踩快點嗎?不過別那麼快到天河城了。」

「小妹妹,你這可是難題了!又要踩快點,又要慢點到,那不是矛盾嗎?」。

「矛盾一點沒關系,越矛盾越好玩!哎,奇怪了,馬大哥,我怎麼突然覺得你以前背著我跑過似的?」

「是嗎?那肯定是做夢的時候,你不是把我夢成一匹又黑又丑的老馬了吧?不過老馬上面騎個又白又可愛的小姑娘,唔,那也挺好玩!」

「你也覺得好玩吧,那你這匹老馬要小心啦,我這個小姑娘可要揮鞭子了,駕……駕……」

來到天河城,原來地下的停車庫變成了單車保管處,真是新時代有新要求。鎖好單車後,兩人上到一樓,人還算比較多,但周圍的商鋪已完完全全變了樣,不復昔日的明亮光潔,賣的商品也已大不相同。宋青玉開心得像個小孩子進了樂園,還突發調皮︰「馬大哥,你可以背我一下嗎?我可想騎馬了!」

「好啊,來!老馬也能跑得挺快的,小姑娘可要小心,別墮馬了!」

「沖啊,駕……上樓去……」

四周登時投來眼饞的目光︰馬天行黑衣、黑鞋、膚黑近炭,看起來最少也得有四十來歲了,宋青玉則白裙、白鞋、膚白勝雪,硬要說大點兒也頂多是十七八歲的樣子,現在偏又是「丑老黑」背著「美女敕白」,不秒殺旁人才怪!男觀眾羨慕馬天行的佳人在背,直想問句‘兄弟累否?小弟我一百個一千個願意幫一把力’,而女觀眾則嫉妒宋青玉的顏如玉琢,直恨老天爺何以如此不公平,把美貌與可愛都給了這個小妹,而不分哪怕一點點給別人!

二人「騎馬」嬉戲,好像整個天河城、甚至整個世間都是他們倆的跑馬場!宋青術純真爛漫,壓根兒就沒想過別人會怎麼看,更不要說去留意別人的目光了;而馬天行則心想反正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別人愛怎麼看就怎麼看,與我老馬一丁點兒關系也沒有!一個是純真而超凡,一個因漠視而月兌俗!

不知是因為心情暢快還是一個多月的苦力鍛煉有功,馬天行背著宋青玉一口氣逛到六樓也不覺得累。看到有很多小朋友在兒童游樂場里面玩得起勁,宋青玉童真大發︰「馬大哥,我們去滑滑梯好不好?一滑下來鑽進氣球池里可好玩了。」

「你玩吧,我這匹老馬還是免了,呵呵!」

「那好吧,我去玩啦。」

宋青玉一進去就跟別的小朋友爭著滑滑梯,然後一起鑽氣球,別人肯定以為是幼兒園的小阿姨帶小朋友出來玩……

從游樂場出來,宋青玉又拉著馬天行逐層逛回到一樓,這個店問問,那個店看看,試一下這個,戴一下那個,覺得什麼都挺好玩,但什麼也沒買;而馬天行對新時代的產品全無興趣,笑著陪看而已。二人玩了個盡興而歸。

接下來的幾天,馬天行每天下班後都去幫宋伯洗澡,順便也干些粗重活。宋伯和陳姨待他如兒子一般,而宋青玉逮著空檔就要他講六十年前的事情,因為太有意思了。有宋青玉陪著,馬天行也過得開心些,不用一天到晚想著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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