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學期中期，迎來了期中考試。戀戀的考試成績讓所有的老師驚訝，上課愛搗亂說話的戀戀竟然考了年級的第一名，第二名和戀戀的成績相差130多分。戀戀每一門都在九十分以上。一共考了五門課，數學，語文，英語，政治，物理。第二名便是玉鳳，玉鳳從小學到初中在這個學校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成績也是比較不如人意，每科成績很難超過80分。戀戀這一屆是振華學校的第一屆初二，在這之前，並沒有初中部。校長為了解決學生的升學問題，才開辦了這一個班只有二十八名學生的初中部。有路子的學生幾乎都去別的初中了，只剩下這些外地打工者的子女。
成績的優秀讓戀戀在年級里更是出了名，不過一個年級也只有兩個班，加起來五十多個人。在這五十多個人當中，戀戀成了成績優秀的怪胎。
戀戀的成績沒有讓她開心很久，她清楚地知道老師們出的試卷非常地簡單，不知道為什麼班里的同學們成績怎麼這麼差。這里的競爭實在太小，大家都不指望著能考上高中。有了初中畢業證便可以到工廠中打工，深圳這樣的工廠實在太多太多。密密麻麻的工廠里都是些十五六歲的男男女女，有些因為營養的缺失，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戀戀並不想這麼快就踏入社會，主要是不想從一個狹小的空間換到工廠的宿舍里，日子機械單一沒有盡頭。
戀戀拿著成績單走在回家的路上，和班上的同學不一樣，她對大學還是有著幻想。戀戀想到這個世界的其它角落去看看，是不是除了古樸的古城老家，就剩下像深圳這個繁華聒噪的大城市。她想知道是否有幾米漫畫中的清新世界，是否有朱庸故事里的浪漫都市，是否有屬于可以容得下自己的城市。戀戀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便能做到，就能考上高中，考上大學。戀戀看著成績單，生氣地將成績單揉成一團。本想給媽媽炫耀一下的，可是這麼個破學校的第一有什麼可高興的，想著想著炫耀的勁都沒了。戀戀想著不夠是五十六個人當中的第一。
「期末成績考得怎麼樣？」戀戀到家進門之後，听到四喜的第一句話。
「還行吧。」戀戀淡淡回答了一句。
「那吃飯吧。」媽媽向來對戀戀很是放心，也是對她沒有多少期望。戀戀的哥哥也只是讀了初中就出來打工了，女孩子讀多少書都沒用。四喜是這樣的想法︰若是能考上就讀，考不上就出去打工，養到十八歲可以嫁人了就算完成任務了。
四喜是四零年代出生的人，卻上了高中，在那一個年代里，算得上是知識分子了。四喜被送到部隊里學習醫術，她選擇的是牙科和整形科，但牙科是她出眾的科目。從部隊里出來，便被安排到縣城里的醫院去工作。可是讀了這麼多書，依然改變不了她兩次遭到拋棄的命運，所以四喜覺得讀書並不能決定一個女人的命運，而是婚姻掌控著一個女人的命運。
四喜被下放下鄉時，被送下鄉改造，和第一個丈夫相愛結婚。在新婚不久，四喜懷了孕，但發現新婚丈夫在他原來的城市里，丈夫同樣跟另一個女孩有著婚約，只是因為被下放下鄉才耽誤了婚期。這個負心的男人在四喜懷胎七個月大的時候，提出了離婚。四喜倔強地同意了，她相信留不住心得男人只能讓女人傷心。這個孩子便是戀戀的哥哥，比她大十三歲的哥哥。後來四喜帶著一個孩子，直到快到四十歲才改嫁，她沒有等到那個負心的男人回心轉意。
四喜再嫁依然沒有改變她淒涼的運命，四喜改嫁到一戶農民出生的鄉村醫生家中。這個男人的老婆難產死去，帶著一個女兒一直未娶。他比四喜還要大上十歲，希望能再娶一個女人生得一個男孩傳宗接代。這樣無奈的結合注定悲劇的開始，四喜生下了戀戀。這個丈夫竟將寒冬里出生的戀戀丟進雪地里，長達四個小時不讓四喜出去撿孩子。
四喜爬下床，大聲哭喊著︰「我要跟你離婚，這是我的孩子。不管怎樣，我都要這個孩子。」雪天的清晨，哭喊聲劃破了寂靜的鄉村。
結合拼湊的家庭已經有了兩個十幾歲的孩子，這個丈夫是在不願意再養一個女兒，而是想將這個孩子殺死。來年，再生一個，直到生到男孩為止。這是這個鄉村的習慣，大家也不會覺得驚訝，都默認這種行為。
四喜剛生完孩子，使盡全身力氣，花了四個小時推開丈夫和婆婆，爬了出去。雪地上一路是血，丈夫喝罵著︰「你出去了，就別再回來，不會生仔的女人。」
四喜傷心欲絕，一步一步向哭聲快到消失的方向爬過去。丈夫的突然變化讓四喜心灰意冷。在懷孕時，農村里沒有現代先進的b超技術，無法知道是男是女，丈夫怕四喜動氣，也是安慰著說是男是女都好，他都喜歡。四喜四十歲懷上孩子，已經是超高齡產婦，丈夫體貼地照顧了她十個月。深冬里，丈夫挨家挨戶去買水果，每天換著樣讓四喜吃水果，說對孩子皮膚好。四喜以為自己悲慘的命運會因為這個丈夫的疼愛而結束，卻不知愈演愈烈。
四喜爬到孩子的邊上，慶幸孩子還沒有斷氣，這個勇敢的孩子還沒有死。四喜緊緊將孩子抱在懷里，坐在雪地里，哭著。有好心的鄰居給孩子加厚了襁褓，襁褓里有著暖水袋。四喜看著暖水袋，知道這個村里還有著好心的女人。她強撐地站了起來，敲響了一家門戶的大門，然後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孩子安穩地睡在四喜旁邊，四喜也睡在暖和的熱炕上。四喜含著淚，感激地看著救了自己的鄰居夫婦。這對善良的夫婦嘆著氣搖搖頭，這家的男人答應去四喜的家里將四喜的母親接過來。四喜知道她的那個家沒了，那個疼自己的丈夫也沒了。四喜只希望能早早地離開這個地方，安穩地將兩個孩子撫養長大。
四喜的母親帶著人過來，將四喜的丈夫狠狠打了一頓，將鎖在房中的大外孫搶了出來。戀戀的哥哥當時哭得已經快暈過去，走之前吐了一口唾沫在那個無情的男人臉上。
兩段的悲慘婚姻，讓四喜覺得只有好的婚姻，女人才能幸福。她認為再有學問，再有本事，婚姻不如意都是枉然。
倔強的戀戀知道母親的想法，她卻認為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而非他人能施舍。
期末考試，戀戀的考試更加驚人，理科全部都是滿分。這個倔強的孩子在慢慢思考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