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續紅樓舊夢 二一、柳二郎刀會殺賈赦 四姑娘抄家歸冷門

作者 ︰

尤氏听了,命官媒去相看人家不提。

且說這日,賈赦的生日,早早便命人搭了戲台,請了一班戲子在家,準備大唱三日。

那賈政勸道,「今日你我惶惶如驚弓之鳥,聖意尚未揣得,當低調行事才是。自家人吃頓便宴就是了,何必又巴巴兒的請了戲?」

那賈赦笑道,「你也忒過小心了。年下便傳娘娘殯天,可現在已過了數月,消息至今未做得準,想是傳訛了也未可知。再,三姑娘替代公主和番,林姑娘雖已死了,身份未變,那可是北靜王的側妃!當今聖上乃明君,仁厚傳世,即便真有什麼過失,聖上也不至于翻臉無情的!」

賈政道,「話是如此說,可誰知到底是個怎麼樣呢?雖說娘娘死訊至今未宣,可從年下到現在,我們也沒得到娘娘一點消息!老太太殯天時,上面也並無任何賞賜!這些,都不得不令人日夜懸心!俗語說的小心無過,你我夾起那尾巴做人是沒有錯的。」

賈赦听了,心中有些不樂,便道,「你別管了。管他怎麼個局勢,如今,樂得一天是一天!」說著便命人去親朋貴戚家四處請人听戲。

那賈政眼見如此,知勸不得,也只得罷了。

到賈赦正生日這天,早有那王親貴戚源源不絕的進了府來,就在東花園子里擺了宴席召待親友。戲班老板親自來請戲,賈赦便點了《刀會》。只聞得絲竹聲響,大家看戲取樂不提。那唱關羽的淨角聲調宏亮,一板一眼著實氣概,唱到激烈處,仿佛茫茫天地間只有他一人顧盼,端的是豪氣萬丈!眾人听的如痴如醉,叫好聲不絕。賈赦便命人賞,又喚下那淨角來,親自賞酒。

那淨角近前來叩頭,賈赦便用大磁杯斟了酒,命小廝遞過去,那淨角接過,一飲而盡,笑道,「好酒!」說罷跪在那里,也不低頭,只管目光酌酌的盯著賈赦瞧。

賈赦便奇怪,只覺這淨角有些眼熟,旁邊小廝們早一迭連聲的嚷起來,「該死的,爺也是你瞧的!還不快低下頭來呢!當心挖你個球囊的眼珠子!」

那淨角哈哈大笑,一躍而起,口稱,「拿命來!」一個箭步沖上前,一把揪住賈赦的衣領,也不知從哪里變出把刀來,一刀戳在賈赦胸前。

只見鮮血四濺,眾人一時唬愣了,半晌回過神來,魂飛魄散,當下發一聲喊,向前亂救不及。只見那刀柄沒底,賈赦兩眼翻白,哪里還有救得,早已一命嗚呼了,只濺得滿地滿桌的鮮血,連那淨角身上也濺滿了血。

早有家丁團團上前將這淨角五花大綁起來,這淨角被摁在地上低了頭,一聲不吭。薛蟠忽上前道,「此人怎麼這般眼熟?這……這不是柳二兄弟麼?」

那淨角聞言,抬頭看了一眼薛蟠,雖滿臉油彩,那眼神卻是再變不了的。薛蟠更認的真了,「可不是柳弟!你……你怎麼……」

賈鏈本抱著賈赦放聲大哭,听到此話,忙放下賈赦上前細看,可不是柳湘蓮是誰!當下氣恨交加,一把抓住柳湘蓮,睚眥必裂,「我賈府待你不薄,因何殺我父親!」

柳湘蓮仰天大笑,聲震屋瓦,笑畢,恨恨的道,「待我不薄?我且問你,鴛鴦是怎麼死的?!」

賈鏈一怔,吶吶的說不出話來,那柳湘蓮又道,「你賈府我妻,士可忍孰不可忍!鴛鴦生前對你家忠心耿耿,你家卻如此待她!到底是誰薄了誰!可憐賤內已有身孕,你賈府欠的是兩條人命!」眾家丁听著不象,紛紛上前堵住柳湘蓮的嘴,七手八腳的推著搡著,押走報官去了。

賈鏈立在那里,冷汗涔涔而下。眾親朋好友鴉雀無聲,半晌,紛紛起身告別。賈鏈一邊命人上報朝廷賈赦死迅,一面命人搭了靈棚舉孝。因鳳姐一向病著,探春又遠嫁,一時竟無人出來掌管內事,賈鏈只得命平兒出來暫管。那平兒十分推卻,鳳姐道,「你只听了他的便是,我這里也不用你伺候,有小紅呢。你先把這事給打發過去了。」說罷長嘆了口氣。平兒勉為其難的應了。

賈政聞得賈赦死迅,連連頓腳,一邊嘆息不已,一邊罵眾人糊涂,命人去官衙取了柳湘蓮回來。家人去了半晌,道,「已收監了!」賈政听罷,越發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一邊穿衣套靴,一邊命人寫了拜貼送至官衙,親自前去拜見。

到了官衙門口,家人將拜貼呈上,等了近半個時辰,才有個差役出來道,「老爺近日身體不好,染了時恙,恕不能出來接待了。老爺說了,等身體好了,必親自登門謝罪,還請貴人原諒則個!」

賈政無法,只得回轉,唉聲嘆氣。那賈鏈道,「實在不行,就打點重金,明兒一早小佷親自送到官衙。」賈政道,「只得如此了。你真是糊涂!當時你怎能將他送到官衙去!這事豈能上得了台面的!」賈鏈囁嚅道,「小佷當時也是懵了……」當下叔佷一夜無眠,只等著天亮便親自再到官衙去。

不料天剛蒙蒙亮,就有那許多穿紅的錦衣衛團團圍住了寧榮二府,當中一個紅袍皂靴的官在衛士的簇擁下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喝令,「不許放走一人!」眾衛士發一聲喊,沖進府內。

消息傳到外書房,賈政賈鏈大吃一驚,忙迎出來,那官冷笑一聲,道,「賈政,賈珍,賈鏈,賈蓉接旨!」

賈政賈鏈跪倒在地,那官又問,「賈珍賈蓉呢?速速拿來!」早有衛士沖到那府中,將賈珍父子押了來。四人面面相覷,跪倒在地,那賈珍更是唬的抖衣而戰。那官冷笑一聲,托出聖旨,「賈政、賈珍、賈鏈、賈蓉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賈府人等倚威作福,強霸民女,逼死人命,辜負聯恩,即日起革去一切爵位官職,等候審查,欽此。」

旨意一出,賈政四人癱倒在地,那官又冷笑一聲,下令︰「來人,押下去!賈府上下人等一律嚴加看管,不得隨意走動!所有財產房屋一並上了封條,等候審查!」

賈政哀求道,「還請大人高抬貴手,我家中女眷甚多,求大人千萬保全小可的顏面!」說罷叩頭不止。

那官笑道,「這個放心,你畢竟是朝廷命官,你家又是世襲,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說罷命令衛士︰「府中所有女眷一律遷至這榮禧堂內,著貼身丫鬟伺候!其余粗使婆子丫鬟一律關押至梨香院中。不得隨意走動!」

賈政听罷又叩頭道,「還求大人免拋頭露面之辱!」

那官不耐煩道,「你這條件講起來沒完沒了的!」一甩袍袖,旁邊一侍衛冷笑道,「拋頭露面?哼哼,別急,有這麼一天呢,看你還找誰講究去!」

當下兩府中所有女眷均被押至榮禧堂,到大觀園櫳翠庵時,因這妙玉是出家人,不在賈府花名冊上,故而放過,仍命她暫時安住。

眾女眷哀哭不已,那趙姨娘更是怨天恨地抱怨不絕。鳳姐躺在床上,平兒在旁伺候著。鳳姐便問平兒,「如今大老爺的喪事未完,人還未入土就把咱們押了來,留著那棺材怎生處理?」平兒流淚道,「听說幾個侍衛已經把棺材抬到亂葬崗埋了!」那鳳姐听了,嘆了口氣,閉了眼楮不語。趙姨娘在旁冷笑道,「這還落了個棺材板呢!」

眾人不理會,那趙姨娘越發嗦個沒完,「哎喲我的三丫頭啊,你娘我白生了你,你兩腿一伸做你的王妃享你的福去了,落下個你娘我受這罪!你平日里攀高枝兒也就罷了,關鍵時刻也指望不著你!可憐我懷胎十月生下你這麼個沒良心的……你顧不得我也就罷了,你顧著你兄弟環兒也行啊!便宜倒叫外人佔了去……」

鳳姐听了,著實不喜,忍不住開口道,「這話怎麼說的,什麼叫外人佔便宜?誰是外人?誰又佔了便宜?」

那趙姨娘兩眼一豎,「三丫頭出嫁,現放著親兄弟不讓送,怎麼倒讓寶玉送了去?如今倒好,寶玉倒免了災了,我們娘倆倒押了起來!可不是環兒替寶玉受了罪!」

王夫人听了,直氣的發抖,那趙姨娘又道,「也別忒過了!一樣的兄弟兩個,那寶玉兒平日里佔盡便宜也就算了,這活命的機會也佔了,也不怕喪良心!」

只听「啪」的一聲,鳳姐已一巴掌甩在趙姨娘臉上,打的趙姨娘一愣,只見鳳姐瞪了兩只眼楮惡突突的,一時倒有些害怕,吶吶的不敢再說什麼。

平兒忙勸道,「女乃女乃快睡下,仔細身體要緊!」鳳姐氣喘吁吁的重新臥倒。

忽的那邊也鬧了起來,原來是惜春。惜春拿了剪子只要絞頭發,百靈苦勸不住,死死抱著惜春不放。尤氏道,「好端端的,安生點罷,偏是會折騰人!」

惜春便道,「我絞我的頭發,折騰你什麼了?」

尤氏冷笑道,「姑娘若真想絞頭發,早就絞了去了,這會子卻是做給誰看?」

惜春氣的說不出話來。尤氏又道,「你也不用怕,即便是真兒的抄了家,也掛帶不著姑娘什麼-----你那女婿家也是有勢的,想必會稟明朝廷要了你去,也未可知。倒不象我們,真正的無可逃處了。」

一句話震的惜春目瞪口呆,忙問,「你說的什麼?哪個女婿家?」

尤氏笑道,「你還不知呢?告訴你也無妨,只管放心!把你許了城東的冷御史家的二公子了!那冷二公子現今也是御前的行走,玷辱不了你什麼!雖說是續弦,倒也無妨的,他上一任女乃女乃只留下一個姑娘,並無子嗣,也礙不著你什麼。只是不知如今人家可願意娶你不娶呢!」

鳳姐听說,忙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竟不知的?那冷二公子,我們也听說過,雖說是個行走,听說臉上麻麻點點的不甚齊整?」

那尤氏不待說完便笑道,「哎喲喲,男人家家的,要這麼好看做什麼!」

那鳳姐便不再說。尤氏瞟了眼惜春,又道,「你且放心,我做嫂子的虧待不了你。這幸而是押進來前訂了的,那冷府也是個講究人家,斷斷看不得媳婦受罪而不來解救的道理。你也別鬧了,歇著吧,等冷府求了聖上求了你出去便是。」

惜春只低了頭不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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