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棠在一邊伺候著，想來這柳裳姑娘艷冠銅雀台也不是沒有理由的，隨侍的丫頭都對得起舉止得體四個字。雖然曲意奉承，卻一點也不引人反感。
路桑仰頭喝了一杯酒，紅棠趨身上來添了一杯。路桑問到︰「我看這柳裳姑娘，雖然在陷身在這風月場里，倒真是有出塵的味道。」
紅棠把一碟蜜餞挪到路桑的方向，「公子是真識得人的，紅棠替我家姑娘謝過公子的賞識了！雖然平日里柳姑娘都不願意提及往事，但如今柳姑娘這麼得勢，她的家世在銅雀台這樣的地方也不是什麼秘密。我家姑娘本也是大家閨秀，千金小姐，只是因為家族里的長輩涉及貪污弊案收了牽累，女眷都發到官窯里來了。」
「這麼說來，柳姑娘有這般出淤泥而不染的氣質倒也不奇怪了。以柳姑娘的才情，該不是為我那幾個身外之物折腰了，在下不才，能夠得到柳姑娘的青睞受寵若驚！」
紅棠清脆的笑聲穿過綿綿密密的唱腔傳過來︰「要說呢，錢能收買咱們銅雀台主事的，柳姑娘卻未必肯買賬的。說句冒犯的話，紅棠本來也是不解的，不過現在紅棠倒是明白小姐的心意了。」
紅棠說著又頓了一下，含著笑意偷眼去看你路桑，又接著說道︰「雖然是在風月場所，紅棠在旁伺候了也有一陣了，公子舉止卻一點都沒有輕浮。勾欄里最不缺的就是逢場作戲花言巧語，尊重和欣賞卻是千金難換的。」
路桑一時弄不準這丫頭究竟是爽直坦白，還是避實擊虛。拈了一顆梅子放進嘴里，「好個厲害的丫頭，你這頂高帽子可把公子壓慘了。你家姑娘是看走眼了，公子我既然來這風月場所，自然是找樂子來了。可不敢說跟別的男人有什麼不同的。」
紅棠笑笑不接話，路桑盤算，事到如今，如果對方真的來歷不簡單，人家已經先找上來了，多也躲不過的。既來之則安之吧，不如就見機行事。
路桑搖了搖扇子，對紅棠招手，示意紅棠靠過來耳語道︰「柳姑娘這麼一個天仙兒般的人物，倘若能夠一親芳澤可就不虛此行了，就望姐姐你成全了。」
紅棠不愧是見慣場面的，先說路桑正人君子，此時听了路桑這般言語，不僅泰然自若，還有意無意的壓低身段輕輕的貼近路桑，暗香襲來，又有些不著痕跡的調笑︰「做奴婢的只管伺候好主子，要得到柳姑娘的芳心，這可要看公子自己的手段了。」
「那是自然。不過有樣東西，姐姐卻是肯定幫得上忙的。」路桑去拉紅棠的手，紅棠假意掙扎了一下順從了，路桑塞了一個錠子給紅棠︰「既然能夠入得姑娘閨閣，本公子就自有辦法讓她心甘情願從了我。要勞煩姐姐去跟媽媽要那一味藥，待會兒就給送過來。」路桑擠擠眼︰「你可別以為我真是怕家里的母老虎找麻煩啊！我不過是疼惜柳姑娘，免得傷了身子。」
紅棠掩著嘴笑︰「我的公子爺，要真是那麼巧。種下什麼在咱們姑娘肚子里，你倒也不用擔心傷了她身子，做女人不都希望這麼一天麼，你只管娶了她回去大小登科豈不好？這可不才是疼惜咱們姑娘麼？」
路桑作勢去捏紅棠︰「你個利嘴的丫頭，看我不打爛你的嘴……」
紅棠理了理裙擺，笑道︰「您不還指望我這嘴去給您辦事麼？可不能這會兒打了……柳姑娘那邊應該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紅棠這就先領你過去，回頭就要了東西給你送過去，成全您的-憐香惜玉-，好是不好？」說著搶先一步走了。
路桑跟著紅棠繞過圍廊，穿過大紅的稠幔，彩色的燈籠把走廊照成暖色。入了後庭，一下子開闊了，園子里居然還陳設了小橋流水。路桑跟在紅棠後面沿著廊子走，路桑擺上自命風流的神情，小心地避開那些跌跌撞撞的人，冷眼旁觀，帶著玩味的心情細細觀察形形色色的人，那些年的職業生涯，如果不夠冷靜和冷漠，只怕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
不時會和三三兩兩的人錯身而過，醉了的，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沒醉裝醉乘機上下其手的。
遠遠地，看見有人伏在欄桿上嘔吐，一襲長袍，也看不清楚顏色。待得路桑和紅棠走得近了，那人正好抬起頭來倚在柱子上，身材頎長，月白色的光掃在他臉上，雖然因為醉酒眉頭緊緊擰起來，卻仍然可見臉上輪廓俊美。
路桑還在想，倒生就了一副好皮囊。紅棠卻已經呀了一聲，趨上前去了︰「這可是怎麼回事？蕭公子怎麼在這里曬起月亮了呢？也每個人管問，這還要得？」念了兩句就過去攙扶，又止住路過的小丫頭︰「在這銅雀台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怎麼還是這麼沒有有眼力見。來來往往的，放著咱們銅雀台的貴客在這里喝西北風？不知道去紫如姑娘那邊傳個話麼？」
小丫頭挨了訓，也不敢頂嘴，只低著頭看著腳尖，唯唯諾諾的像要辯解︰「紅棠姐姐，其實……是……」又像是很緊張，竟然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