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 第九章 試探(二)

作者 ︰

「路姑娘記得我們是在同一條船上就好!」

「安易公子,我的來歷不能拿來作為取信于你的籌碼;但是,我確實只是孤身一人,不與任何勢力有任何瓜葛。」我冷笑一聲︰「當然,是在與薄奚府有這個約定之前。對路桑而言,若非迫不得已,也希望有薄奚府這樣的敵人。也請轉告令尊放心。」

「那麼,薄奚府祝路姑娘一切順利!」薄奚安易翻掌向下,把掌里的東西放在我面前︰「既然是你的東西,不如就還給你。既然是隨身帶著的東西,定然對你來說是重要的。」

我趕緊取了在手里,生怕他下一秒就要改變主意。這些東西,現在對我來說,不一定能夠有什麼作用,但是畢竟是我與前世唯一的聯系了。

「不過」薄奚安易見我取了東西,再度開口。

我不禁又緊張起來,莫不是真的要改口麼?我不禁有些懊惱自己太沉不住氣了,當是知道,我越是緊張這東西,倒是越容易讓他起疑的。雖然平時接觸不多,但是薄奚安易是個七竅玲瓏心卻是無疑的。

「這東西,路姑娘一定要收好了,千萬不要落入有心人手里。否則,對方可不一定只會向我這樣收著兩年而什麼都不做。」

「如果,公子這麼信不過路桑,大可不必選我做合作伙伴。」一再的試探,我終于忍無可忍,話雖輕描淡寫,看過去的眼神,卻是冷如寒冰。找人代替入宮這樣的法子,本來就不符合薄奚逖謹慎的個性,我回到薄奚府之後就有薄奚安易來和迎我,與我商議,只怕這事不僅是薄奚安易的安排,更是根本就是他挑中的我,出的主意。

果然,薄奚安易並不否認,仍然只是自斟自酌。看來薄奚安易的酒量並不好,夕陽打進來,我隱約可以看見他臉上的微紅。「你是在責備我麼?責備我把你牽扯進來?」他語氣里,竟有些無奈?

我無暇多想,淡淡道︰「責備是需要立場的,而我沒有。兩年前薄奚府無條件的收留了我,安佳小姐或許是因為善良單純,但是薄奚大人和安易公子卻絕不會是無緣無故為一個毫無瓜葛的陌生人犯險的人。今日之事,倒是讓這一切都變得合理了。」

我是羨慕安佳的。羨慕她有無憂無慮的生活,萬事無憂,自有人要護他周全。所以,我其實並不記恨薄奚安易。人總是自私的,為了對自己重要的那些人,不得不傷害或者犧牲一些不相關的人,無可厚非。換做我,為了自己的性命,也絕對不會對那些妨害我的人手軟的。所以,雖然我與薄奚府如今已經沒有什麼恩情可言,但是對于薄奚府的安排或者說是對薄奚安易,卻是並沒有什麼怨恨的。

「不肯為他人犯險,你倒是很了解我?」薄奚安易望著酒杯,自嘲似地笑了笑。

「是。因為,我便是這樣的人。」我搶了酒壺,給自己也添了一杯。我本來無意與他對飲,然而為了避人耳目,此時卻不得不仍然與他獨處一段時間,然而與一個過于精細的人相處,尤其是處處要防備他的時候,必然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你倒真是誠實。」薄奚安易微哂道。

「薄奚府需要我賣命,我不過說兩句實話,安易公子便听不得了麼?」

薄奚安易起身,走路居然已經有些趔趄,我也不管他,由他去。

「我倒不知道,你原來是這樣伶牙俐齒的。」薄奚安易行到我身後,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听在我身後的溫度。我有些不自在,略略往前靠一靠。薄奚安易卻是伸手拔了我的發簪。

「這簪子倒是有些古意。」

我倒是沒來由的心慌了一下,不知道這簪子怎麼會引起他的主意,莫非還有什麼隱情不成?略想了想,應該不至于有什麼問題。那日荷塘遇到的紫衫男子,本來就無意于透露身份給我知道,他給我的東西應該不會是什麼會透露來歷的標志性的東西。薄奚安易也沒有道理看出什麼端倪。

念及此,心倒是定了,淡淡道︰「不過是市井間的小東西,既然扮了男裝,也就找了一支男人的簪子應景。」

「恩,路姑娘心思縝密。不過,既然就要進宮了,這東西留著倒是不合時宜了。」

那紫衫男子自在訶陵國,也不過是一支簪子,我不必為此與安易交惡。故而道︰「那不如就麻煩安易公子代為處理了吧。」我繞開薄奚安易,大喇喇的往右側屏風後面去了,「連日奔波,且明日又免不了有一場大戲要演。路桑‘不勝酒力’,借公子的地方休息一下,時間到了勞煩你提醒一下。」

言畢不去管薄奚安易的復雜神色,徑直往薄奚安易的床榻上去了。既然不能走,不如先佔了位置睡一覺,省得與薄奚安易相對。

我和衣躺著,拉了薄被蓋了。薄奚安易並沒有跟過來,只在十步開外站了一陣,開口道︰「不需要叫人打水來先洗過臉麼?」

我一時錯愕,隨即譏誚道︰「路桑謝過安易公子關系,只是不必麻煩了」

薄奚安易欲言又止,終于放下珠簾回去外間了。

我听著薄奚安易落座的聲音,然後周遭又安靜下來了。我告訴自己,安然的睡吧,今天即便天塌下來也自會有人擔著。只怕,此番入宮之後就再不得安眠了。

這一覺倒是真的睡得安穩,知道薄奚安易推搡,我才醒過來。果然已經是夜半了。我一躍而且,想著待會兒就會有人來梳妝打扮,就略略順了順頭發用繩子把頭發簡單的束了,用薄奚安易備好的黑巾遮了臉,就往外間去。

「路桑」,薄奚安易叫住我︰「有些事情,並不都是你想的那般……」

「不是我想的那般,那麼是哪般呢?」因為站得近,我只得仰頭才可直視薄奚安易︰「安易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惺惺作態,路桑既不恨薄奚府,也不記恨公子。路桑之于薄奚府,只不過是一顆棋子。公子不必解釋什麼,因為棋子的感受不是下棋的人需要關心的事情。當然,薄奚府之于路桑,也不過只是一顆曾經遮風避雨的大樹。各取所需,路桑也絕不會有半分的留戀。」

我不待薄奚安易說話,掀了珠簾去到外間,又停住︰「還有,路桑已經逃去訶陵了。從現在開始,我是安佳了。」說完拉開門竄了出去,在夜色中小心避開巡更的人。

安佳早就已經被安排好了,安佳的閨房里只有一個十七八歲的侍女,見我到了也不多言,只說「我」的侍婢,叫做小透。只管幫我梳妝打扮,倒是個手腳麻利的人。我還是有些犯困,便只管由著她擺弄。

卯時剛到,果然就有宮里的宮人到了薄奚府。小透便領著我往前廳去了。到得花廳,卻見薄奚安易正跟宮里來的人在耳語。想來是薄奚逖已經接待過了。不多時,又見薄奚安易往宮人手里塞了些什麼。薄奚府的小姐進宮,自然有人願意不惜重金去籠絡那些宮人才是。我不禁冷笑一聲,薄奚安易倒真是個細致人,做事如此滴水不漏。

小透見我停著不動,輕聲提醒道︰「小姐,時間也差不多了。」

我點點頭,跟著小透過去,跟宮人見了面。宮人也自說些「小姐天生麗質,必能得到聖寵」之類的鬼話。倘若是真的安佳,自然是姿色不凡,可如今換作我入宮,這宮人的奉承就有些牽強了。然而我也不便發作,卻還得皮笑肉不笑的相對。

好在那宮人算著時間差不多了,也不多做停留,吩咐其他人拿了行李,尖聲說了句︰「請姑娘上轎吧。」

仗著薄奚家的地位,待遇倒還真不錯,入宮卻還有轎子來接的。我正待上轎,薄奚安易卻又上前兩步,不待我反應過來,一把拉住我的手。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我不解的看向他,薄奚安易頓了一下,又趨過來一些,緩緩開口道︰「好好照顧自己……安佳。」

我心想,做戲做到這個份上,不累麼?眼下卻還不得不配合他的這出「兄妹情深」,便探身輕輕與他擁抱一下︰「哥,我會的。你也是,好好照顧父親。」我感覺到薄奚安易的背一下子僵直了,竟似忘記放開我。我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方才放了手。

我便轉身上了那頂轎子,向著那百尺宮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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