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臉死死貼在草叢中,磨蹭了好一會兒,涼了下來,又將臉轉過一側,一見正好睜開了眼,又不由想起了剛才的那首詩,臉又開始發燙了。
「你,你的臉怎麼了?」他像是發現什麼似的,死死盯著她的側臉。一手撐著身體側過身子,趴在草中,臂下壓著一撮女敕綠的狐尾草,齒間咬著一根玩弄,青絲散在身側。
「什麼?」正想詢問,忽然想到什麼似的,連連搖頭道,「沒,沒什麼。」
「我是說你臉上。」說著還欲將縴指往前伸,沈初吟臉上連連發燙,忙閃過頭回避。
「你別亂想!」
此言一出,他的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去,呆愣了好一陣子,「亂想什麼?」
「你的臉上有泥土,我提醒你一下而已,用得著發脾氣嗎?」。這才伸手模模左側臉,麻麻的土粒子落在手中,這才恍然大悟。還以為他在看自己臉紅的樣子,原來是臉髒了。用手抹了抹臉,連忙起身,向湖邊跑去。隱約听見慕容皓在身後叫道,卻裝作不理,剛才的事情已經夠丟臉了。
水中的她,一身蘭衫,卻沒了幾月前女孩的懵懂。白皙的臉上卻有一點兒污漬。
打碎水中佳人影,將冰涼的清水洗淨臉頰,滾燙才此退去。
驀然眼楮似乎被什麼光亮閃了,遠處林中似是傳來陣陣打斗聲。
「去看看。」慕容皓不知什麼時候在身後出現,淡淡一語,反手身後,悠閑地過橋走去。沈初吟只得跟在身後,腳下的小竹橋吱呀作響,似乎常年失修。
打斗聲愈來愈近,有刀劍相交的清脆聲,走進一看,林中隱約晃過兩個人影。
一藍一黑。
蘭衫裙擺迎風舞動,搭在身後的青絲也不安分地狂舞著。
緊跟在慕容皓身後,緩緩接近。待人影看清,她頓時不由叫道︰「是他。」
刀光劍影,剎那停止。
藍衫男子轉過頭,熟悉的五官,略帶驚訝的神情。
黑衣男子頓時收起劍,一大撮烏絲遮掩了他半邊面孔。驀然,忽地閃去不見蹤影。
驀然對視,沈初吟往後縮了縮身子,側過身去,將慕容皓往前推了推。
「你還活著?」黃爍將她拉到林間一旁,撇開了慕容皓。她往回望了望,只見慕容皓緩緩似是觀賞風景般走過小橋,到了對岸,遲疑地點了點頭。
「幾個月前,我再到相府,發現早是一片廢墟,向人打听,才知道出了事……我留在這兒打听你的下落,不過幸好你沒事。」他似乎是突然想起般,突然欲將她拉走,「跟我走!」她甩開他的手,垂頭立在一旁。
「我不能走!我的仇還沒報,我怎麼能走!」他呆愣了一會兒,半響無語。
「你要報仇我可以幫你,我可以……」
「不需要!我不需要你幫我!我和你根本沒關系!我也不需要你可憐我。」沈初吟轉身欲跑,正看見彼岸的慕容皓正在撫模那匹白馬的鬃毛。
「因為他?」身後聲音乍涼,半響默然,「好,好,好……我先走了。」再傳來急促的跑步聲,愈來愈遠。
她垂頭往回走,蘭衫裙擺低垂拖著,佇倚竹橋回望,似乎還見悠悠的藍衫在林中搖晃。
一塊塊碎石重重墜入平靜的水中,濺起琉璃水花,激起層層漣漪。慕容皓將手中拾起的碎石使勁全力拋出,繼而又撿,又拋……
湖中揚起微風,湖畔蘆葦瀟瀟,白衣翩翩,蘭衫悠悠,那星星藍點仍未從林間遠去。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淒淒,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走吧。」慕容皓牽著白馬停在竹橋旁,拉回了思緒中的她,她移步走來,欲走又停,回望了身後,匆匆走到白馬旁。
慕容皓跨上馬,揚起白衫,向馬下的她伸出手,將她拉上馬,坐在自己身前。雙臂包圍,執起韁繩,回望,收回思緒,「駕!」
絲絲烏發擦過他的脖子,小心翼翼駕馭白馬。
那日青山綠水,暖煦微風,陽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