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四日，初一的課程正式開始。除了語文、數學，我對所有的學科幾乎都是陌生的，對它們感到既新奇，又茫然。就比如地理，甚至連最基本的「上北下南，左西右東」都不知道。不止是我，可能大部分同學都這樣吧，無法一下子適應八九門課。一個多月後，我終于慢慢地有了一套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成績也穩步前進。
就在期中考試前夕，也就是十一月十二日，發生了一件令我驚慌失措地事情——女性初潮來臨。
這天上午，剛上完第三節數學課，肚子突然一陣漲痛，緊接著從竄出一大股熱流，我頓時就怔住了，難道是小便失禁？卻又不像。
我的第一個反應竟然如此可笑，完全沒想到會是女孩子難以啟齒的那件事。我慌張地坐著，手緊緊地按著下月復，感覺凳子都濕了。到底要不要站起來呢？總要看看吧？
為了不引人注意，我只是稍微移了移。一看之下，差點尖叫出聲，半張凳子都染紅了，隨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我的天啦！應該怎麼辦呢？總不可能一直坐著吧？想到不能離開凳子，手心直冒冷汗，臉色也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縴雲，怎麼不出去走走呢？下課了就應該多運動運動。」隔了四五個位置的成正果在叫我。
他家不是離學校最近嗎？我馬上就想到了辦法。現在可不是講究男女有別的時候，解了燃眉之急要緊。
于是，我快速在筆記本里寫上這樣一句話︰「因突發事故，麻煩你回家拿一條你媽媽的褲子來給我換，另外向她拿點那個紙。不勝感激！」寫完了，我向他一招手。
「有事嗎？」。他微笑地走過來，眼楮直看著我地臉，被他這樣盯著，我一時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好在也不用開口。
「怎麼啦？不是有事嗎？干嘛吞吞吐吐地？」他笑問。
我指著筆記本，示意他看，卻沒敢看他的表情，只是瞧著筆記本發呆。他很快看完，又趕緊合上，然後風一樣地跑出教室。前後不過五六分鐘，他就提著一個黑袋子來了。
「里面還有一件衣服，你暫時遮一下，快點去廁所換上吧。」他說得特快，把袋子往我腿上一放就走了。
我鬼鬼祟祟地打開袋子，里面有一條黑色的健美褲，一件天藍色的長袖衫，一包開過的衛生巾，及一大卷紙巾。我首先把長袖衫往腰上一系，然後拿起紙巾拼命地擦凳子，好在凳子有那種斑駁的紅油漆，不是很明顯。擦過之後，我又將髒紙巾包好，小心地放進袋子里。最後不顧同學們異樣地眼光，提著黑袋子直沖廁所。等我手忙腳亂地換好時，上課的預備鈴聲也響了，又匆忙去附近的水溝洗了手，才以最快的速度走進教室。
這次的初潮持續了五六天，又剛好踫上考試，晚上少不了臨陣磨槍，一個星期下來，搞得我疲憊不堪。
十六日早讀課上，班主任竟然把打印出來的成績表，公然貼到講台的右邊牆上，跟黑板並排。他的意思是，方便所有的老師看到我們班的總體成績。看他貼時的微笑表情，應該對成績還算滿意。
同學們當然是爭先恐後地去看成績了，瞧那台上密密麻麻的一片，我就是想擠也擠不進去。
「楊縴雲，你好厲害呀！第二名呢！」一听聲音就知道是王巧華，她一直跟我要好。只是我不相信她的話，這麼多尖子生，我都能考第二名嗎？我笑著望了望她，全當她在說笑。
「楊縴雲，過來看啦！你英語100分，歷史100分！」她繼續在上面叫我。
也許是真的吧？我遲疑了一下，也向講台走去。台上還是很多人，我只能在別人旁邊遠遠地看兩眼，「楊縴雲」三個字確實排在第二，排第一的是成正果。知道了結果，我沒再往下看，在那里擠來擠去地一點也不好受。
走下講台時，和正要上去的成正果撞個滿懷。「考得真不錯哦！沒想到毛毛糙糙地，考起來也有兩下子！」他看著我直笑。
自從「褲子」一事後，我還沒跟他說過一句話，也不敢對上他的眼楮，那天還衣服時也是悄悄地放進他的抽屜里。突然之間這麼近距離的看到他的臉，還來個親密接觸，我的臉瞬間紅得像桃子了。
「你少講風涼話了，反正沒你好！」我邊說邊走，想盡快逃離他的視線。坐回座位，心還在「呯呯」地跳，絕不是因為考了第二名興奮成這樣的，而是剛剛的成正果。
第一節是英語課，正好是班主任陳老師上。全班只有我和成正果考了100分，自然少不了一番表揚，讓同學們多多向我們學習。
第二節是歷史，李老師滿面笑容地拿著試卷進來，剛把試卷放下，就笑問道︰「哪位是楊縴雲同學啊？請站起來讓我認識一下。」听到老師指名道姓地叫，我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
「好，請坐下。」李老師招招手。「同學們，今天我想特別表揚下這位楊縴雲同學。她的試卷答得非常好，字也尤其漂亮，幾乎無懈可擊，所以我毫不猶豫地打了100分，這也是我任教以來第一次評審100分的卷子。也希望大家都向她學習，爭取下次個個都能考出好成績。」說完他還把我的試卷抽出來，給坐在前排的一些同學觀看。
沒有看試卷的同學就齊齊看向我，把我弄得面紅耳赤。雖然被老師這麼夸張地表揚有點羞，內心卻開心得不行。還在心里暗暗加了把勁，一定要把歷史學好，不能辜負了老師的期望。
中考過後，同學們舒服地喘了一口氣，猶如拉緊的彈簧，一松手又回到了原位。也再沒有人利用課余時間來學習，一到下課，每個人都往外面沖。想上廁所的當然上廁所，不想上的也要去操場溜達一圈，實在不想跑遠的，就成堆的趴在欄桿上聊天。
比如男同學最近愛聊的話題就是香港武打片《絕代雙驕》，他們常常爭論「小魚兒」和「花無缺」誰更聰明，誰的武功更高，誰更討女孩子喜歡。
女同學則愛偷偷地聊，我們班的任課老師哪個最帥。這也怪不得她們，誰叫我們的老師大多年紀輕輕的呢！
就拿班主任來說吧，長得溫文爾雅，清新俊逸的，想不到還在單身中。听說他學的雖然是英語專業，卻酷愛唱歌，在大學期間還拿過不少歌唱比賽的獎呢！只是沒人敢要他教我們唱歌，不免遺憾。
既然說到唱歌，就少不了要說一下我們的音樂老師了。他的年紀也才四十歲左右，卻每次教的都是「革命歌曲」，所以每到上音樂課，下面的人大多哈欠連天，昏昏欲睡。其實學生們並非不愛國，只是想唱點當下的流行歌曲，來調節一下緊張的學習氣氛而已。
不過，如果真要評個最帥的老師出來，應該是非物理老師莫屬。他不僅有玉樹臨風的身姿，舉手投足間也是異于常人的瀟灑，一直都是女生心中的暗戀對象。可惜的是，帥氣的他在兩年前已經「名草有主」了，他的妻子就是我們學校上上屆的某校花，兩人可是名副其實的「師生戀」。
關于物理老師的這段「艷史」，清河中學曾經風靡一時，以致到現在都還論為老師和學生們的課余談資。
就因為他的瀟灑，有一次還鬧了個笑話呢！記得是十二月份的一天早上，他穿著一套全新的衣服，尤其是那條寬大的亞麻西褲，風度翩翩地從走廊上經過。
輕微的北風吹拂著他那柔軟的布料，褲管一蕩一蕩地，好有動感！不管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所有的眼光都跟隨著他的腳步移動。「瀟灑走一回！」某男同學竟大叫一聲，緊接著就是眾人一連串的爆笑。
本來已經走到辦公室門口的他又停了下來，回頭一笑，還向大家瀟灑地揮揮手。啊！怎麼能有這麼吸引人的老師呢？唉，男生都如此，也難怪女生要喜歡他了。
近來，由于學習壓力不大，我悄然迷上了武俠小說里面的人物插圖。其實對于人物畫，我從小就偏愛，尤其是「古代仕女圖」，四五歲我就開始畫了。
所以，幾乎每天晚上我都要關起門來，對著借來的武俠小說，用鉛筆細細地描繪一副「俠女圖」，每晚都要忙到十點多。好在媽媽以為我是做作業，要不然她肯定會罵我浪費了她的電費錢。
每畫一張，我先是自己慢慢欣賞一番，然後在圖畫的左下角，龍飛鳳舞地簽上「楊縴雲作」四字。第二天，我必然會拿出我的「大作」，給玩得好的幾位同學瞧瞧，讓她們羨慕兩下，滿足一下我那種小小地虛榮心。
今天早讀課上，不知怎麼搞的，那副「黃蓉圖」傳來傳去的竟到了成正果手里！
「縴雲，你的‘黃蓉’畫得可真漂亮，比金庸筆下形容的還好看呢！」他說得較大聲，又笑嘻嘻地看著我，還揚了揚手中的畫。
許多同學因為他的聲音都向我倆看來，我的臉又紅了，想也不想地向他繞去，伸手就奪他手里的畫。
「我都還沒看仔細呢？你急什麼呀？」他一抬手，把圖畫舉得老高。
「快點給我！又畫得不好。」我踮起腳尖，卻還是不及他高。
「給別人都看了，干嘛不給我看？」他笑問。是啊，誰都看得，為什麼不想給他看呢？是他太優秀了，怕他嘲笑嗎？他見我愣了一下，拿著圖畫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等我去拿時又舉高了。
被他捉弄，我頓時火起，雙腳一跳，就去抓他手中的畫。畫沒抓到，卻抓到他的手，緊跟著整個人向他撲去，我被凳子拌倒！
接下來的鏡頭可想而知，兩個人倒在了一堆，女上男下，電視里經常有的曖昧姿勢。更可氣的是，他的雙手還胡亂地放在我胸部上，也許是他想把我推開，結果卻弄巧成拙。
來不及細想，畫也不要了，我飛機一樣的逃離教室，听到身後傳來勁爆地笑聲。為了緩解「咚咚」跳地心髒，我去廁所呆了十幾分鐘，直到被臭氣燻得頭暈眼花了才不得不出來。
走回教室，壓根就沒敢往他座位的方向看，更不用說看他有什麼表情了。一連好幾天，我都沒跟他講話。時間越久，自然就越不敢講。每次他的眼神瞟向我時，也都假裝看不見。
十二月三十一日放學前，班主任宣布明天元旦節放假一天，加上雙休日，一共三天。還叫我們回去好好復習功課，說再過一個星期就要期末考試了。放假固然開心，一听到要期考，又不免郁悶，還真是「讓我歡喜讓我憂」啊！
我拿起書包準備放學，卻意外地發現書包下壓著一張新年賀卡。翻過背面一看，是成正果特有的筆跡，那里寫著「祝︰元旦快樂及十二月二十三日的生日更快樂。另︰在新的一九九三年里，希望我們有個全新的開始，讓我們恢復正常吧，我最愛的縴雲？」看完後，我迅速把它丟進書包里，若無其事地向門口走去。
成正果故意走到我後面，他顯然知道我看到明信片了。我回頭瞪他，他抿嘴一笑，我也忍不住笑了，誰說我不想跟他有個新的開始呢？
元月十日，氣溫驟然降低，臨近天黑時，下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雪花洋洋灑灑地自空中飄落，靈動而優美，每一朵像是縮小了的白雪公主，在那里閑情逸致地隨風輕舞。看著這樣難得一見的景致，任誰都會痴啊！
「雲，外面那麼冷，快進來烤火。」是爸爸在叫我。
「哎！就來了。」我有點哆嗦地答道。唉，雪景雖美，卻不適合長時間的欣賞。
第二天早上，不顧天氣的寒冷，天沒很亮我就起床了。看著台階上那足足三四寸厚的積雪，不由又嘆了口氣，天公怎能如此不做美呢？偏偏今天考試，它就來一場這麼大的雪。
吃過早飯，我穿了件最厚的棉衣，全副武裝地出了門。臨行前，爸爸還一再勸我提個火桶，都被我拒絕了，理由是不但路途遠，還得深一腳淺一腳地踏雪而行，再提個六七斤重的火桶，人不累壞才怪呢。一路蹣跚
來到校門口，放眼望去，人跡罕至，學生們大概都躲到教室里去了吧。
來到樓下，我跺了跺麻痹的雙腳，又用嘴往手里哈了點熱氣。剛要抬腳上樓，見成正果提著個火桶奔下樓來，一臉笑意地看著我。
「終于來了！是因為路不好走嗎？快點烤火！人都凍僵了吧？」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往火桶里面伸。
「啊！好冷！真真雪中送炭啊！」我冰冷的臉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坐下吧！整個人坐在上面才暖和呢！」他把我用力按到火桶上，「這個火桶你就一直用著吧，到下午才還我。」
「你不要嗎？」。我傻問。
「我是男子漢大丈夫，當然不怕冷！」他裝模作樣地拍了下自己的胸口。
「那謝謝啦！」我甜笑。
「下次別再跟我說‘謝謝’兩個字了，我會生氣的。」他一點也沒笑，好像馬上就生氣了。
「好了，以後我再也不說啦！把你的好當成理所當然，這樣總行了吧？」
「我當然不能光付出，你也應該對我好點才行。比如在學校跟我多說說話，進行一下感情交流；平時去我家里多走動走動，吃幾餐家常便飯；沒人的時候給我牽牽你的手；還有，不要跟別的男生嬉皮笑臉，我會忌妒的。」說到後面，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睨他一眼。
「走吧，一起上去，反正個個都看見了我給你提的火桶。」他拉起我的手，直到門邊才放開。
下午考試結束後，我把火桶還給了成正果。還悄悄告訴他，因為身體暖和，考得非常順利，並要他明天再接再厲。
元月十五號，我們回校領通知書。成正果依然是第一名，也是全校第一名，我還是緊隨其後。
再過七八天就要過年了，哥哥姐姐卻還都沒有放假。哥哥由于是「高四」，比應屆生緊張多了，直到除夕的頭一天才補課回來。姐姐做的是服務行業，更是到了除夕的中午才回。當天晚上，一家人終于團團圓圓過了除夕夜。
才不過五六天，哥哥姐姐又去了城里，讀書的讀書，打工的打工，剩下我一個人和爸媽在家里，無聊得很。
所以，趁媽媽不注意的時候，我總是要溜出去玩的。回來後她免不了要在耳邊嘮叨，說什麼十五歲的大姑娘了，不能老往外跑，要有點樣子，還要我多學學別人家的乖女兒。
其實，她就是認為我不夠淑女，只不過是她的文化程度有限，沒有合適的詞語來表吧。
根據這麼多年她的一些罵詞，我大概總結出了她心目中的乖乖女形象，那就是︰笑不能露齒，坐不能搖頭，話不能高聲，更加不能蹺二郎腿。
很明顯，我和她的淑女標準相差十萬八千里。我不僅經常笑得噴飯，還會沒事架著二郎腿晃蕩，也會學著爸爸吹口哨，更會跟她唱反調。
基于這些壞習慣，她常常會說我以後肯定是嫁不出去的，沒有人會喜歡我這樣的姑娘。
唉！還偏偏就有人喜歡呢！而且還是個品學兼優，長相俊俏的小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