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塵未語 第三章 虞戈

作者 ︰

白花花的陽光,毫無遮攔地照耀在白花花的床上,被子白花花的褶皺里,窩藏著一個白皙縴細的女人。

女人黑色的長發散落在雪白的床單上,像一朵花,慵懶地向中午的陽光眯著眼說「嗨~」。

床頭的手機一直嗡嗡地震個不停,可是就算它震到世界末日,也吵不醒這個熟睡中的女人。終于,無休止的震動停了下來,這個白花花的世界又恢復了沉睡般的寧靜。

女人濃密縴長的睫毛抖動了一下,似乎是松了口氣,打算真的再睡到地老天荒。

這時,手機又再次鍥而不舍地震動了起來。

一聲聲的震動,就像一把錐子一樣,死命地剜著這個女人的每一條神經。

女人睜開雙眼,褐色的眼楮里充滿了憤怒,抓起枕頭想要向手機丟過去,砸死這個該死的玩意兒。可是,就這麼一扯動,腳上傳來了刺骨的痛。

睜開眼楮的下一瞬間里,褐色的眸子盯著天花板,疑惑地怔愣了幾秒鐘,突然又出現恍然大悟的神情。

女人從床上彈起來,朝四周找尋著什麼,無果,只得無奈地接起了那個生命力頑強的電話。

「魏小傾!你結婚結瘋了!居然連電話都不接了!我都給你打了一萬八千個電話了!」寧臻八百分貝的聲音把魏小傾每一條睡懶覺的神經都徹底砸扁了。

「嗚……在睡覺啦……」

「在睡覺?嘿嘿嘿,」寧臻壞壞的笑著,「聲音這麼低沉沙啞,不不,聲音這麼性感,一定是……」

「沒有!大小姐,你思想不能健康那麼一小點麼……」魏小傾無奈地撫了撫額頭,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失落地笑了笑,笑著,突然有點想要哭,「真的沒有……」

另一端的寧臻沒有听出端倪,繼續亢奮地咋呼,「快點出來,我想見見新婚後的魏小傾同志,有沒有在愛情的滋潤下發生什麼變化。」

「好吧好吧,你在哪里?」魏小傾收起泫然欲泣的表情,對著落地的更衣鏡給了自己一個明媚的笑容。

「呃,你以最快的速度沖下樓就可以馬上見到我了。不要讓我等太久哦,我會殺上去的。」

「好啦,知道啦。」

魏小傾撂下電話,沖到浴室,隨便用水抹了幾下臉,換了一套休閑的衣服便一瘸一拐地沖下了樓。

寧臻是魏小傾的大學同學,兩個人雖然認識僅僅三年,但是魏小傾卻覺得,和她在一起,比起有些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更舒服。

可能因為寧臻是個半吊子的文藝女青年,什麼淑女的,什麼高貴的,統統不在乎。沒有想要和什麼人勾心斗角地爭什麼東西,但是,如果真的爭起來也並不會輸。良心大大地好,卻又很聰明。她可以在馬路邊的地攤上哥倆哥仨的劃拳喝啤酒,吃燒烤,如果非得給她套上晚宴拖地的長禮服,濃妝艷抹的,讓她搖著高腳杯,也能拿得出手。真是一個奇妙的女人。綜上所述,寧臻其實是一個,半吊子的文藝……女流氓。

魏小傾一直都覺得,寧臻就是她所在的這個地方保護自己的神,有寧臻在,她做什麼事情都有底氣。

樓外的陽光真明媚!

陽光下,一雙腳正在百無聊賴地踢著地面,向上,是一條寬松的藍色牛仔褲,再向上,連接著一件白得耀眼的t恤,再向上,是一頭清爽的短發,染得火紅火紅的,在這麼明媚的陽光下,閃閃發亮的,像一頂假發。

旁邊還有一個大男孩,比起百無聊賴的女孩至少要高一頭,瘦瘦的,手臂上肌肉的線條卻很漂亮。小麥色的肌膚,顯得牙齒很白,顯得他的笑容很陽光,所以他很愛笑,尤其是那種面癱了似的——魏小傾是這麼說的——調侃的笑。

大男孩靜靜地靠著大廳的門站著,背對著拖著傷病飛奔而來的魏小傾。

听到「咚咚」的腳步聲,清爽的女孩和陽光的男孩一齊朝這邊看了過來。

「我還以為結了婚就變賢妻良母了呢,嘖嘖,至少也得端莊點,看這身衣服穿的~」楚梵嘖著嘴,搖著頭,那表情,就像看到了這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事情。

寧臻也笑得樂不可支,「哈哈,梵不說,我也沒發現,你大小姐該不會連臉也沒洗吧。」

魏小傾給了兩人一記白眼,「一唱一和的,你倆也趁早結婚吧。」說完就發覺說錯話了,急忙看向寧臻。

寧臻卻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樂呵呵地說︰「我這次出去耽擱了點時間。本來想早點回來參加你的婚禮的,沒來成。今天一天,要殺要剮的,悉听尊便,就當是給你賠罪呢。」

「要殺要剮的?不要說得我像野人一樣行不行!」魏小傾走向寧臻,伸出手模了模她紅色的短發,「怎麼又弄成這麼個顏色了,不過還是挺好看。」

「這不是圖個喜慶嘛,你結婚,這個紅頭發就是送你的結婚禮物唄。」寧臻得意地撫了撫自己的頭發。

「你要是直接說忘了幫我買結婚禮物了,我還可以接受,」魏小傾咧了咧嘴,「這頭發,還是算了吧,太有創意了。」

「要不請你去喝酒吧,我剛發現了一個酒吧,很適合你這種…怨婦的調調。」

「你真的是越來越像那個該死的家伙了!」說完魏小傾惡狠狠地瞪了楚梵一眼。

「嘿嘿,該死的家伙,你要不要去啊,盛情邀請你!」寧臻臉上擺出了一副無限崇拜的表情,就差貼到人家臉上了。

「我拒絕!」兩個人異口同聲。

楚梵挑著眉瞥了魏小傾一眼︰「那我偏要去!」

金色的光,如果是太陽發出來的,就會讓人感覺溫暖。如果是在酒吧里,飽和度不夠,就會讓人覺得曖昧不清。

在這種曖昧不清的金色的燈光下,一個帥氣的男生在唱著一首不知名的歌,嗓音很魅惑,不用唱歌,只是說話也會讓人無盡地遐想。這種聲音和他清純的臉,和他清純的白襯衫一點都不相符。應該是暑假里沒有回家的學生吧,雖然在社會里也是模爬滾打,可身上的那股稚氣到底是洗不月兌。

魏小傾小口小口地抿著楚梵為她點的酒,看著台上唱歌的男生出神,想著蒼一陌。

寧臻剛剛一到這里,臉就痛苦地扭曲在一起,直奔廁所而去。

楚梵在魏小傾臉前不近不遠的地方打了一個響指。

魏小傾回過神,看著楚梵的臉。

「你別怪寧臻,她其實昨天晚上就回來了。」楚梵沉默了一會兒,「她其實回來以後就去找我了,只是……」

「你又拒絕她了是不是?!」魏小傾忍不住尖利地叫了出來,兩條微微上揚的眉毛此刻都快倒豎起來了。

楚梵又沉默了,他看了魏小傾一眼,閃過目光,縹緲地看著在台上唱歌的男生。

「寧臻哪里不好了?你憑什麼不要她?」魏小傾像一只被激怒了的貓,星辰一樣熠熠生輝的眸子里全是驚天駭浪,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豎著尾巴,隨時準備攻擊。

楚梵收回目光,深深地看著魏小傾,目光中有些難以言喻的痛苦︰「你不知道我……」

突然,楚梵咬斷了到嘴邊的一大段話,走到一邊,接起電話。

魏小傾直勾勾地看著楚梵走過去,又走回來。

「是誰?」冷冰冰的。

「是一個麻煩精。」

「你如果被我知道,你是因為這個狐狸精才拋棄寧臻的,我就把你和這個狐狸精打到吐血!」

楚梵看著魏小傾的眼楮,又好氣又好笑的說,「狐狸精?哈哈,非得說那麼難听嗎?不過我倒情願她是狐狸精,來勾引我,就可惜,她不是。」

說完楚梵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勾了勾魏小傾的鼻子,一陣風一樣,扭頭走出了酒吧。

魏小傾起身要追,拖著受傷的腳,卻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那是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發福凸起的肚子,禿得像燈泡一樣發亮的頭頂,碩大的金戒指,無處不顯示著他是一個暴發戶。

一個暴發戶,怎麼會有這樣的情調,到這種地方來?真是奇怪。

不過魏小傾現在可沒功夫去思考這個問題,因為她撞到的這個暴發戶喝多了。

暴發戶眯著本來就小到只剩一條縫的眼楮,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魏小傾。魏小傾感覺得到自己,從頭到腳,全身都泛起了密密麻麻麻的一層雞皮疙瘩。因為,那眼神,就像能把人扒光了一樣,粘粘膩膩,惡心兮兮的。

魏小傾盡量克制著自己的惡心,想要遠遠的離開這股惡心的源泉。

可是,她的手腕被一雙肥膩的大手抓住了,抓得牢牢的,一動也動不了。

肥膩的手把她向後拖,毫不憐惜地扔在了椅子上。

魏小傾的腰重重地擊到了椅背上,她忍不住尖叫出聲。她的叫聲吸引了不少的目光看過來,但是似乎沒有人打算上前來幫忙,那都是些看熱鬧的目光。

魏小傾慌張地回過頭,已經找不到了楚梵的影子。她又四處張望,找不到寧臻。她求助地看著周圍的人,每個人都是幸災樂禍的表情。

魏小傾四處模索,希望能找到一個用起來得心應手的武器,但她只模到了一支高腳杯……

杯子碎了,前一秒它還優雅地端坐在明淨得發亮的桌子上。

晶瑩的碎片瞬間四處迸濺,一塊小小的碎片劃過魏小傾的額頭。頃刻,就出現了一條細小的傷口,像一根極細的頭發。

一滴黏稠鮮紅的血,似乎終于突破了一個出口,慢慢獰笑著,滲了出來。

但是,更多的血,來自于距離魏小傾的眼楮不到半厘米的禿瓢腦袋。

腥羶的血味直沖到頭頂。

昏暗、潮濕、鐵鏈、手銬、猙獰的笑容、不斷逼近的酒氣和腥臭……一堆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涌進腦海。

頭痛欲裂,魏小傾傻傻地愣在當下,全然忘記了自己身處險境。

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把魏小傾環入懷中。來得人清爽漂亮的單眼皮上方,一頭紅色的頭發,像火一樣在燃燒。魏小傾知道這是寧臻的味道,她的守護神,就在這里。

寧臻輕攬著魏小傾的肩膀,慢慢地安撫著。

不遠處一個舞動的身影,一掌劈到了那具肥胖身軀的脖子上,那一堆黏膩的肥肉像一座小山一樣,緩緩地坍塌了下去。

這哥們下手還真狠。

那個身影轉過身來,一張漂亮的臉,漂亮得奪目,像一顆黑夜里的鑽石。

清秀的眉毛很長,削弱了那張臉本來應該有的英氣,讓他看起來有些妖媚,下方細長的丹鳳眼,眼尾微微地向上挑起,挺起的鼻子肆意地宣告著它的高傲,嘴角那絲不屑的笑和他左耳上閃閃發亮的耳釘相映成輝。

男孩走了過來,笑了笑,伸出漂亮干淨的手,「你好,我叫唐虞戈。」

這個男孩子長得真漂亮。這是魏小傾的眼楮失去焦距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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