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在帝國語里，「他」和「她」的發音相同，所以蘇向晚不知道楊奪此刻所緬懷的是什麼人，但至少不是他的戰友。
蘇向晚想問楊奪說的是誰，但話還沒說出口，她便識趣地閉上了嘴。
不是因為楊奪此時略顯悲傷和無助的表情，其實蘇向晚更多的是為自己考慮。
如果是「他」，倒無所謂；可如果是「她」呢？
有些事情，不去探個究竟，才能保持舒暢的心情。
因為真相，往往很殘忍。
「你想姐姐嗎？」。蘇向晚硬生生扭轉了話題。
楊奪愣怔了一陣，似乎吃力地從記憶的泥淖中掙月兌而出，「有時候會想，有時候……卻又不敢想。」
不知忽然想起什麼事情，楊奪輕輕地微笑了。
「和你說一件很好玩的事︰我曾經在公園里看到一個籃球那麼大的馬蜂窩，當時年少不懂事，只記住故事里所說的，蜂窩里有蜂蜜，于是用石頭去扔馬蜂窩，想讓它掉下來揀蜂蜜吃。結果馬蜂窩是被我一塊石頭砸下來了，可是里面嗡的一聲，飛出了無數的馬蜂，整整追了我三條街，我從後院翻牆逃回來，仍然被馬蜂追著不放。當時姐姐正在後院樹下，我們現在坐著的位置讀書，見我翻牆回來，又見無數的馬蜂跟著我，她一把拉起我就跳進游泳池里。姐姐平時都是動作很慢很輕柔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她跑得那麼快，拉著我的手那麼有力。姐姐還順手抓了一根蘆葦桿，我們兩個躲在水里，輪流用中空的蘆葦桿呼吸，等了好久，那些馬蜂才散去。」
惜字如金的楊奪，忽然說了好長一段話，不知是在月光下格外放松的緣故，還是好久沒有和人傾訴。
又或者……是想在回到隨時可能喪命的戰場前，借著講話的機會多懷念一下姐姐。
再或者……掩蓋自己的真實情緒，不想再想起那個「她」。
蘇向晚可沒想這麼多，她只想知道結果。
「後來呢？你們怎樣了？」她像個听故事的小孩般迫不及待。
「後來？」楊奪想了想，「我們兩個被媽媽批評了，尤其是當媽媽看見姐姐為了保護我，脖子後頸上被咬了一個大腫塊後，差點狠狠揍我一頓。不過第二天我又跑到公園，發現馬蜂窩還在地上，馬蜂全都不見了。我把馬蜂窩撿回家，里面確實有蜂蜜，真甜啊！」
「那你吃了甜頭，以後會不會找馬蜂窩上癮啊？」
「不會。因為吃了那蜂蜜後，全家人都拉肚子了，連我老爸鋼筋鐵骨，號稱二十幾年沒生過感冒的人也中了槍。」楊奪說道。
回憶起往事，楊奪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孩子氣，這個樣子的楊奪，並不常見。
蘇向晚笑眯眯地看著楊奪，而就在此時，楊奪眸間寒光一斂，整個人像警戒的動物般繃緊了身體，然後，不知他意識到什麼，又緩緩放松。
「哎……努力屏住氣息，還是被你發現了。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見你們小兩口月光下談情說愛這麼浪漫，不敢打擾啊。」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牆頭傳來，不知什麼時候，那里多了一個蹲伏的人影。人影半個身子靜悄悄隱藏在屋子的陰影里，若不仔細辨認，很難發現那是個人。
「黑影，你怎麼又來了？」楊奪問，他的聲音里已經沒有和蘇向晚說話時的輕松。
「因為有件事，想來想去，我還是覺得你老弟更讓我放心。」黑影說著，縱身跳下牆頭。
「小心！」楊奪忽然說道。
話一出口，已經晚了。黑影從事的是地下勾當，有著相當高潮的潛行技巧。但就連是他，也沒想到會有人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在後門口外挖了個游泳池，只听見「 通」一聲，黑影掉進了游泳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