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客廳中賓客如雲，四排大桌子排列整齊，已經有許多人早早入席。我不想再出什麼風頭惹人注意，所以謝絕了八阿哥的好意，只挑了個不起眼的末座隨意坐下。
同坐一桌的人都是些富商之流，看起來沒什麼官員，我稍有放松。身邊幾人見想要過來攀談，見我表情淡漠，也就三緘其口不來打擾我。
主人還沒出場，周圍一片吵嚷之聲，所幸大家都自詡是斯文人，還算是有點素質，所以不至于像是菜市場，感覺更像是大學里的階梯教室，在開課前的幾分鐘學生們就是這樣互相或交談或耍笑的。
我閉上眼楮，雙手環抱，像是依稀回到了從前那些青蔥的歲月，那些人那些事都到哪里去了呢？
正在我追夢之時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我睜開眼，隨眾人的目光向前看去，原來是今天的壽星老兒來了。
四阿哥今日一臉喜氣，從頭到腳的穿著都是嶄新嶄新的，直晃人的眼，看起來超精神，連我也在心中贊了一下。
四阿哥環顧四周，抱拳行禮，然後大聲道︰「今本王壽誕之日，蒙眾位不棄，百忙之中前來道賀，本王心存感激，」說完，從旁邊下人手中接過一杯酒，舉起道︰「各位，本王敬大家一杯，算是聊表寸心，干！」
眾人紛紛站起，我也不得不站，和大家一起拿起酒杯舉起，趁無人注意時將酒全灑到地上，然後裝模作樣的將袖子放下。
我以為就座後就沒事了，可以吃了，沒想到這時四阿哥突發驚人之語︰「本王從小習文練武，還算用功，自以為還不錯，可是近日隨眾位皇子入了莫為草堂學習，沒想到收獲頗豐，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世間竟有許多我從前聞所未聞的知識，應該說我們這些皇子可都是獲益菲淺哪！」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就不斷地在眾席間掃射，饒是我左閃右避還是被他逮了個正著，這不，一說完話，他就大踏步地向我這邊走來，惹得眾人的目光也隨之而來，我真想找個地洞藏起來，這是個什麼事兒啊？他這是怎麼了，這個時候，不想著避嫌，反倒還是一副你跑不了的架勢！
此時已經來不及細想，我已經被四阿哥強請到了大廳中央，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硬著頭皮強笑了，想到手中還不忘了拎著那水壺，真是覺得狼狽極了。
只听四阿哥道︰「各位，這就是莫為草堂的開創者莫默莫大學士，今日能來我府上賀壽，本府可謂是蓬蓽生輝，榮幸之至！」
他說完就扭頭看我，帶著促狹的笑容。我望著他那生動的表情，心里可是別扭死了，只得向周圍不斷恭手行禮，口中還得說著︰「見笑，見笑！」
四阿哥好像還是不打算放過我，再次說道︰「莫學士可真是太謙虛了，怎麼能屈居莫座？本王早已命人在首席給莫學士設置了座位，請吧！」說完，就往前引，另一只手還握著我的胳膊不撒手，我只得被他連拖帶拽地向前走去。
對于四阿哥的一反常態，我還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腳跟還未站定，就听旁邊有人說話︰「四阿哥，這位莫學士的大名眾人都听說過，真是如雷貫耳，而且下官還听說莫學士這次送給四阿哥的賀禮也是非常的特別，不知莫學士可否讓我們一見哪？」
我一回頭，赫然是方才在門口議論我的那人，看他那樣，定是對我起了捉弄之意，罷了，既然不服，那我就成全你的好奇心。
我回身向他再次行禮，言道︰「這位大人說得確是不錯，我想您一定不會是空手來的吧？那不妨也讓我見識一下如何？」
听我一說，那官員把身板一挺，高聲對著四阿哥說道︰「下官不才，雖然不曾有過豐功偉績，卻也知禮數，自是不會空手而來，下官的賀禮是金佛一對，玉如意一雙，上好絲緞十匹。怎麼樣？還算是拿得出手吧？」後面這句話是沖著我說的。
四阿哥倒是沒什麼反應，看來是憑我處置，他想看熱鬧了。
我一見這情形，索性出手了︰「這位大人還真是大手筆呀，下官還真是汗顏，只因下官一向清廉，所以未有寸金，哪里能像大人這樣闊氣！」
我輕輕一瞄，發現在座的已經有幾位听出味兒來了，這是影射他是個貪官哪，這個罪名要是坐實了，他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啦。
見那位大人的表情已經由原來的洋洋得意到現在的驚懼惶恐，我心情開始愉快了，故意給他個辨解的機會，所以就沒接著說話。
果然，他馬上面紅耳赤的說道︰「莫學士，我敬你是一介書生，不通事理，你可莫要胡言，本官確是家有資財，可全是祖上傳下來的產業，經得住任何調查！」
我也就坡下驢，畢竟是沒有深仇大恨，哪能往死里整，出口閑氣就得了。「下官只是羨慕大人可以拿得出像樣的賀禮，絕無中傷之意，還請大人不要生氣才是！」
這時他的表情才緩和了些，卻又不想不了了之，于是言道︰「莫學士，本官心中坦然，自是無懼，只是你的話題可是有點扯遠了，你的賀禮還未曾出手呢，何不拿出一見！」
他還真是不依不饒了，我于是將手中水壺舉起，對著眾人說道︰「下官因心中無物，所以臨時起意，拿來一壺清水，還望四阿哥不要嫌棄！」說時身子已轉向面對四阿哥。
一听這話，下面開始議論紛紛，側看幾位皇子也是一臉驚詫，而幾桌之外的大哥也投來擔憂的目光，我胸有成竹地向他點了點頭。
還是那位大人說話︰「莫學士的賀禮確是別出心裁，只是這也太寒酸了吧？是不是莫學士壓根就沒把四阿哥放在眼里才敢這般隨意輕率？」
他這分明是在挑撥離間嘛，不過沒關系，我輕笑一聲，說道︰「我這一壺清水可不是那麼簡單，它還有說法！」
「願聞其詳！」
我淡定地說道︰「君子之交淡如水！」
這一下滿座鴉雀無聲，眾人表情各異，這個名頭帶著警示，帶著寓意，更帶著風骨，連那位挑釁的大人也不再頂嘴了。
感覺有人扯我的袍角，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八阿哥，對我堅了一下大拇指，我又微微地笑了，他以為我對他隱瞞的就是一壺酒呢！
忽然四阿哥大聲拍手說道︰「好，好，是份好心意，本王這麼些年，還是第一次收到這麼合情合理又意義深刻的賀禮！本王真是開心，能有這樣一位老師兼同僚，呆謂人生一大幸事！」
他還不知道，我的禮物還不止這個呢，後面還有小驚喜哪！不過那可要等到私下里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