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漫過層層的山次,一道道高低起伏的影兒就這樣撞進了人的眼里。漸漸的,陽光一絲一縷的從中間穿透開來,霧也慢慢的散了開來。
小小的山村也像揭開的鍋,漫漫的沸騰了起來。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朗朗的少兒讀書聲回蕩在長邙山中的這個小山村里。
在一家小院子的門前,有村民背了水果糧食悄悄的欲放在門前。不留神滑下幾個果子,骨碌滾到井台下,驚動了藤蘿旁酣睡的花貓,咪嗚一聲跳上窗台,伸個長長的懶腰。
農夫兒慌忙撮唇,揮手驅趕花貓,心中直埋怨這不懂事的畜生。
花貓懶懶蜷起尾巴,朝他眯了眯眼。
卻听吱呀一聲,竹舍的門從內而開。
听到聲音,農夫憨憨的抬起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轉身正欲離開,走出來的女子卻向他走來。
她的身上穿著一件織著丁香花的素淨薄青布服,腰束的郭洛帶上系著一串鈴鐺,金燦燦的在有些黯淡的半舊衣服上跳月兌著,伴著發間成串柘榴石與琉璃瓔珞長長地垂下來飄在胸前,隨著她輕盈的步伐,碎玉似的清脆作響。
「夫人起得這麼早。」農夫咧嘴笑,將手在衣襟上用力擦了擦,「我給您打水去!」
「不煩老哥了,這些事我家相公和我都能做的。」女子笑著婉拒,眼里都是感激。
「可別這麼說,你看你手無縛雞之力,先生又一直在學堂。我們也都閑著,能幫就幫撐一些。」老實的中年人邊說邊由井里汲了一桶水上來。
「那真是謝謝老哥了。」女子又是一笑。
青衣和默然又進城里。
至從來到了這個山村,所有的生活所需物品都是青衣和默然在打理。
幾年了,青衣和默然的孩子也會念書了。
想起孩子,她的臉上漸漸浮現了一絲的笑容。
手不自覺的撫在了小月復上,在那里也有個小生命。她懷孕有五個月了,依稀記得相公在知道他懷孕後的樣子,那般的擔憂和狂喜都出現在他的臉上。
她想要一個孩子,梅家不能就此斷了香火。
想到這,她幽幽嘆了一口氣,在一邊的陶瓷盆里洗了洗手,一雙修長如削的手浸在水中,比白玉還好看。
「夫人,您從哪兒來的?」農夫愣愣的問,這個問題已經村子里好奇的人都問過,可他又傻乎乎忍不住問,明知道這一家人每次的回答,都是同樣的——「我從邊關來。」
這一次,這位優雅的夫人仍是不厭其煩,微笑著回答他同樣的問題。
他知道,再怎麼追問,也不會問出更多的答案來。
這家人就像是一個謎,而這個謎底村子里的人是怎麼也猜不出來的……既然他們來村子里沒有什麼壞處,而且幫了村子里不少的人,大家對他們的愛戴遠遠處于猜疑。
在夫人一家到來之前,這村寨已經很多年沒出過讀書人。
說來也是山水靈秀,豐饒淳樸的好地方,只是山重水遠,道路迢迢,與外世隔絕得太久,罕有外鄉人會翻山越嶺來到這之中。
村寨里男女老少,只知耕種務農,日出而作,日落而夕,能識字的沒有幾個。
早些年,也曾出過一兩個讀書人,不久也都離鄉遠行,再未回來過。質樸鄉人倒也安于淡泊,樂天知足,在老祖先留下的土地上勤勉耕種,家家戶戶衣食豐足。
偶有外鄉人來到,總是全村的盛事,每家每戶都爭相延邀。
過了許久,村里人還清楚記得,夫人一家人到來時——
那年,村子里一年輕人出村去換一些首飾,正是他冒雨趕夜路時,在山外峪口遇見這四人。
夫人和他家相公,青衣和默然在暴雨之夜迷了路。
顯是一路風塵勞頓,四人都憔悴不堪,更有先生受了面色憔悴,像是病得不輕,走路都需夫人攙扶。
那年輕人是個熱心腸的,一看先生病成那樣,便將他們引到家里,找來寨子里最好的大夫,連夜挖來草藥,總算讓先生一家撐過了難關。
先生自稱姓梅,為避邊境戰亂,攜了家中娘子與兩名家人不遠千里來到此處。
村人幫他們搭了屋舍,修了院子,村子理幫著送柴送糧,哪家殺豬宰牛,打到野味,都不忘給先生家里送一份……
鄉親們一心一意想將先生留下來。
因為,先生教會了寨里的孩子們識字念書。
夫人姓李,總听到先生稱呼她「奴兒」,想是閨名吧。
奴兒這兩字不是什麼好名字,可一見夫人就是大家的千金,人長得美,這麼多年都沒見老過,說話做事又都是大家氣派。
這家人處處給人的感覺都是折服。
先生一向疼惜自己的娘子,村子里人都知道夫人身有怪疾,每每有人有了好的藥材都要送過來,這不,夫人終于有了身孕了。
在村子里,沒有孩子可是大事,現在村子里人都在為他們高興呢。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夫人和先生的臉上總是有些擔憂。
這不,遠遠看到夫人站在一邊擇菜葉的先生,幾步就跨了過來,「奴兒,誰要你做這些的。」
奴兒驚詫的看了他一眼,繼而了然的笑了,「你看你,我只是閑著沒事做,哪能那麼大驚小怪的。」
含笑帶嗔的口氣讓先生的神情軟化了很多,這是村子里人都知道的效果。
只是遠遠山頭上,幾匹駿馬偶爾抬蹄不耐的刨著地上溫軟的泥土。馬上的人都是一身勁衣,當先之人的目光穩穩的落在這座小院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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