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嬪娘娘真是好福氣，奴婢听代晴說是花園里的那只貓做的媒。」落雁一邊給我卸下各種頭飾，一邊念叨著。「貓？」我有些不解。「是那只貓兒爬到柳樹上不敢下來了，德嬪的性子娘娘清楚，提起裙子就爬上去救那貓兒，結果自己也困在樹上了。恰好皇上路過，這不英雄救美了，真是天作之合。」
「凡事哪有那許多恰好？」一旁端著淨手用的清水的玉鳴淡淡來了一句。「你什麼意思？」落雁有些不滿。玉鳴低著頭，沒接話。「別吵。」我揉揉腦袋。玉鳴說的沒錯，當初我與雪和同住佇芳宮的時候，她跟我說過，因為小時候養的鸚哥被貓兒吃了，所以一直不喜歡貓兒。經年積累的厭惡不可能忽然之間就扭轉，我心中有種涼颼颼的感覺，那天夜里雪和哭著說要光宗耀祖的情狀還深深印在我的腦海，雪和，你既然選擇了自己要走的路，姐姐只能在這宮廷斗爭中保你平安。
「可是這還是大婚第三天，皇上不來坤靜宮了嗎？」。落雁又問了一句。「等著吧，今天是二十二，按宮規每逢五皇帝必須留在坤靜宮，再過兩天又得來。」「娘娘，您怎麼一點兒也不著急啊？」落雁很不解。「男女之情最為微妙，你不必操心了。」
「奴婢倒是覺得，皇上今天肯定回來的。」玉鳴遞上毛巾。「哦，你說說看。」我饒有興趣地看她，這個話不多的侍女，一旦開口總是一針見血。「奴婢雖然伺候娘娘的日子不長，但是能夠看出來，娘娘與宸妃、德嬪的感情很好。德嬪如果夠聰明又在意娘娘的話，定然不會又破了宮規，又傷了娘娘的顏面，即便皇上要留下，德嬪肯定是與宸妃相同的做法，勸皇上來坤靜宮的。」
「難為你說了這麼多話。」我笑著點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落雁啊，玉鳴同你年歲相仿，你倒是空長了這麼些年紀咯。」我打趣她。
就如玉鳴所說，皇上還是到坤靜宮過夜，次日正式臨幸德嬪。我常去宸妃那里走走，陪她說說話，雖然她嘴上不說，但是我猜她的心里一定還是難過的。
而天明城忙過了帝後大婚，便又開始為我的生日張羅。不論是帝後大婚還是皇後的生辰，都得在位于乾清殿與坤靜宮之間的交泰殿行禮，所以這交泰殿便得重新布置。
「嫣兒真是好福氣，先是冊封為後，又是過生辰，這樣說來你可是這後宮妃嬪里的長者咯。」劉太後撫模著我的手說道。「臣妾過了這個生辰便是十七了，不過還有宸妃比臣妾略年長些。」「長者是指有德行的人，她整日與田氏在一起，不過是一丘之貉罷了。」劉太後嘴邊勾起一抹輕蔑的微笑。我低頭不語。
「這是你的第一個生辰，哀家會看顧著，讓他們給你辦的風風光光。」「帝後大婚已經花費不少，臣妾過個生日罷了，節儉簡單就行。」「那哪成，皇後乃是一國之母，你又是神女天賜，該有的氣度和富麗一樣不能少。」「謝母後。既然是臣妾的生辰，不知道臣妾可否派自己宮里的人出宮采辦些喜歡的東西？」我心中還記掛著帶皇上出宮一事，便不動聲色地詢問。「自然可以啊，你自己安排定會很妥當。」太後和藹的神色讓我覺得真是一位賢良的母親，不知道為什麼皇上偏偏要與母後作對。
今天已是初四，按道理說皇上應該明天會在坤靜宮留宿，可我從長樂宮回到自己宮里，赫然見皇上坐在自己那竹藤榻上，一副心煩氣躁的樣子。
「皇上？」我有些驚訝，他怎麼在這里。他見我回來，甩手讓宮人們都退出暖閣，我心下疑惑，瞧著暖閣門合上，剛回頭，姜睿校的臉已經湊到跟前。一個激靈，後退幾步，拊著胸口道︰「皇上這是做什麼？嚇著臣妾了。」
姜睿校壓低聲音︰「朕問你，你到底什麼時候帶朕出宮？」原來皇上真是時刻惦記著這事。我舒口氣，一福身︰「臣妾還得準備準備，應該明天傍晚便可以了。」「哦。」听到已經準備得差不多，姜睿校收起焦急的模樣，義正言辭道︰「甚好甚好。」「不過，皇上可還要帶什麼人同去？」「你跟著朕就行。」姜睿校拍拍我的肩膀。
這份殊榮讓我有些措手不及。「宮外不比宮內，要不皇上帶幾個親信侍衛，或者與弘王爺同去——」「不行不行！」只見皇上連連擺手，「朕上次出宮是瞞著母後听南，是皇叔把朕找回來的，現在母後撤換了朕的親信侍衛，皇叔也和母後態度一致，要不是這樣，朕為什麼要找你？听說你還會點武功，夠用了。」這算是自己把握了主動權嗎？我暗笑。
「那皇上明日未時到坤靜宮來吧，臣妾一定都準備妥當。」「好好，你放心，要是朕覺得開心，你想獲得批紅權利，朕一定不食言。」睿校理理袖子，「好了，朕要說的也說完了，今夜終于不用和你共處一室。」話畢，推門而出，「蔡然，擺駕安處殿。」雪和現在獨佔盛寵，雖說情形與大婚當日略有些相似，但是我的心境已迥然不同，我面帶笑容，福身道︰「臣妾恭送陛下。」
到了第二天，皇上不到未時就來了。「皇後，朕都準備好了，有什麼法子出宮啊？」瞧他一臉焦急的樣子，我不禁好笑。「皇上可不能這個樣子啊，臣妾得和您換身衣裳混出宮去。」一使眼色，落雁托著兩套衣裳呈過頭頂，「請陛下和娘娘更衣。」姜睿校瞥了一眼，登時臉色鐵青︰「李千嫣，你、你竟然讓朕扮太監！！」
……
用假扮坤靜宮出宮采辦的太監這招，我順利地讓方公公帶著我和皇上出了天明城。陪我們到客棧換了衣裳，方公公恭送道︰「陛下、娘娘，奴才就在這店里等著您二位，子時一定要回來啊，否則就趕不上最後回宮機會了。」「知道啦，知道啦。」姜睿校束好腰帶，變成尋常富家子弟的裝束，一身清爽白衣，干淨利索。「朕覺得這套衣裳沒有多余裝飾卻也很好看，素雅得很。」許是擺月兌宮廷束縛的緣由，他竟然朝我笑起來，眉間那一點朱砂痣顯得可愛非常。
我也是換了一身女乃白色的勁裝，沒有曳地的裙擺，沒有冗贅的袍袖，英姿颯爽，就是比那些裝飾繁雜的宮袍穿著舒服又利落。見他愣愣地看我，頭一歪︰「相公瞧什麼？」他也察覺自己瞅著我發愣，立刻換上一張臭臉︰「朕，咳咳，不是，本少爺可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玩的不開心答應你的事便不作數。」「不會讓相公失望的。」「等等，什麼相公？？」姜睿校瞪大眼，「不準這麼稱呼本少爺，你是我的丫鬟，丫鬟！記住了嗎？」。
丫鬟？我嘴角一抽，臭小子蹬鼻子上臉，好，為了批紅大權就先哄著你。「奴婢遵命，少爺請這邊走。」我抬手引路，露出一副謙卑的表情。姜睿校清清嗓子︰「嗯，方忠，你就在這候著，本少爺必定按時趕回。」
到了集市，我才知何為月兌韁的野馬，皇上出了宮門就更是與尋常頑劣少年別無二致。「少爺少爺——」我縱是輕功再好，也不能在人群中貿然施展，瞧著他一會兒竄這一會兒竄那，著實頭疼，跟在他後面付錢比以前追蹤妖怪還辛苦。
「你瞧，他們說這是太祖起名的如意回鹵干，還真有些像玉如意。」「這糕團甜而不惡，糯而不粘，可真是甜品之上乘啊！」「呀呀呀呀，這蒸餃如此清新，實在是大快朵頤！」……逛了這麼久，我忙著付錢還有看皇上嘴一直不停地吃東西，听皇上一一品評各道應天小吃。今天未盡晚膳的我有些吃不消了，站定低頭叉著腰喘氣休息。「少爺，咱們找家店稍稍做會兒吧，奴婢走得有些累、累了……」我說話間抬頭，已不見皇上身影，不禁頭大，這個臭小子又跑哪去了？
「少爺——」我在人群里找了許久，還是未見皇上，不禁焦急起來，這卻如何是好，他明顯一個路痴加吃貨，走不動回不去的人，若是找不到可就糟了。正緊張之際，听得路邊一店攤有人呼道︰「喂，李千嫣，這邊這邊！」循著聲音望去，那個坐在路邊朝自己招手的白衣少年不正是皇上嗎？心中的大石這才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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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其實很單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