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雪尚羽 第二十九章 江湖浪起

作者 ︰

最近,沉寂許久的江湖怕是要再起腥風血雨。按百曉生的說法,風波源起兩件大事。

頭等大事當然要數我西門漫雪新收的師傅,據說已退隱多年的,玄機門的門主玄機先生再涉江湖。

至于那次等的大事,讓我來列的話,我覺得肯定是諸葛西行的腦袋被驢踢了。怎麼上邊那種事情也可以作為江湖日報的頭條,還吹牛不打草稿地號稱將會引起江湖腥風血雨?哎,算了,哪怕那個為老不尊的老頭不逼著他這麼說,作為徒弟的這麼奉承一下師傅也是無可厚非。我可以理解的。

至于那慘遭毒手,被排到次等那一級的大事麼,等諸葛西行講完玄機老頭的事就會開講的。請大家稍安勿躁,多謝合作。

額,我想我應該趁著節目並不是很精彩的空擋,趕緊作一個簡短的解釋。那江湖日報並非現實中我們認識的那種意義上的日報,只不過是諸葛西行總是喜歡一大早跑到茶館去說一會江湖八卦,我將之笑稱為江湖日報罷了。至于那頭條,說的就是諸葛西行精心準備的,並且神秘兮兮的,非要留到今天才揭曉的兩個話題了。

不過說來也奇怪,師兄的消息為什麼會這麼源源不絕呢?為什麼師兄走到哪里坐下來當听眾的人總是那麼多呢?師兄這樣子到處說人家八卦卻從來沒有遭到報復又是為什麼呢?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的諸葛西行還是一貫的青衣鐵扇,長發玉冠,滿面春風。

「關于在下的師傅,玄機先生的話題便到此為止了。」

諸葛西行輕描淡寫地說完,手中的鐵扇往手掌中一拍。

那一聲象征著諸葛西行要換話題的脆響,讓剛才還一臉愕然的在座眾人突然一起醒悟過來,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看樣子,似乎沒有人知道諸葛西行是玄機門的弟子?疑惑沒有人知道玄機先生是諸葛西行的師傅?或者我應該直接問,到底是諸葛西行這個八卦先生有名呢,還是我們玄機門門主玄機先生有名?我這種初入江湖的小蝦米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不知道的。

「啪。」

又是一聲驚堂木般的脆響,人們知道諸葛西行又要開口了,便漸漸閉上了嘴,偌大的酒館竟慢慢安靜得可以清晰听見街上的大媽跟小販討價還價。

「接下來,在下要說的事,跟兩年前銷聲匿跡的烏鴉有關。」諸葛西行不緊不慢地說著,抿一口茶,又一手打開扇子撲扇幾下,背著手地站了起來。

就在我開始思考諸葛西行那只背著的手到底有多紅的時候,眾人又是一陣交頭接耳。

「什麼烏鴉啊?怎麼我沒听明白?」

「孤陋寡聞,看來你真應該多來听百曉生茶會。也沒啥,那烏鴉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劍客,也不知百曉生說他作甚。」

「你在哪里听來的?肯定不是在百曉生這里听的,烏鴉根本就不是用劍的,而是個暗器高手,暗器的名堂就叫做‘烏鴉’,劇毒無比,見血封喉。」

「你說的也不對。烏鴉是一個組織,殺手組織,到哪哪死人,不然為什麼叫烏鴉?」

眾人見那大叔手上一邊做抹脖子的動作還一臉激動,意猶未盡的樣子,不約而同地對他做了一個動作,「噓……」

再看諸葛西行,人已經坐下來了,依然笑得如沐春風。

「不妨不妨,大家坐在一起就是你說一句我說一句才有意思。」

然後下邊便炸開窩了。

說到烏鴉這個名字,除去不知道的,每個人描述的都不大一樣。吵到最後,爭論他是男是女的還是佔多數,說是組織也挺多人贊同,說是鬼差或是烏鴉妖什麼的還是有人信,反正沒個統一答案。

鬧到最後自然是讓諸葛西行判斷誰對誰錯了。

諸葛西行只是聳聳肩,「說來慚愧,在下也不知道烏鴉是個什麼。」

人們原本一臉的希望,此刻听了諸葛西行的話,馬上像個泄氣的皮球。

等到大家的氣都泄得差不多了,諸葛西行又不緊不慢地接著說,「不過在下很樂意跟在座各位說一下,為何我們會對烏鴉一無所知。據在下了解,烏鴉行事詭秘莫測,善惡難辨。在下不才,姑且將之簡單總結為三不,殺人不使招式,救人不留姓名,去留不作交代。」

「唔,三不,不使招式,不留姓名,不作交代,都寫小本子上了,可以效仿,然後我就可以成為烏鴉了。」

我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雖像是自言自語,但誰都听得出我是來倒諸葛西行的台的。

諸葛西行仍是一笑,但笑起來要比之前明媚得多。

「這位姑娘,做到以上那些還不足夠。你還需要一件可以遮去你身材的寬大黑袍,一件夜行衣,還有一個烏鴉圖騰面具。然後你就可以如願以償地被滿街追殺了。」

「什麼滿街追殺?願聞其祥。」我眨眨眼楮,作出一個惶恐的樣子。他現在是我的衣食父母呀,我吃肉還是吃粥全看他表現了,當然要好生配合。

「在下也不過是道听途說,不可盡信。據聞,盜走林家堡藏寶圖的人,似乎就是方才在下提到的烏鴉。」

諸葛西行見了眾人全是兩眼放光的樣子,滿意一笑,手上的鐵扇又得意地撲扇起來。

「相信大家也有所听聞,林家堡高調聲稱其獲得一份藏寶圖,後又發出英雄帖盛邀天下英雄共往尋寶。想來,這份藏寶必定非比尋常,乃至連身為武林三大家之一的林家堡也深感無力獨吞,或者說不敢獨吞。」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之後的大家都知道,一個神秘的黑衣人盜走了林家堡的藏寶圖,各路英雄追捕了三天三夜卻是無功而發。而據目擊者聲稱,此黑衣人面上佩戴的,便是一個烏鴉圖騰面具。」

一片哇然。

諸葛西行見了這場景,一抱拳便借口說身體不適告辭。

這是諸葛西行慣用的伎倆,每次都是把話題說一半就拍拍走人的,也從來沒有人說過他,除了我。我曾說過他,你這樣不給觀眾留問答時間很不負責任,不是一個合格的百曉生。他只是笑笑說,他也怕麻煩,一是人們的問題總是無窮無盡,二是怕說了不該說的話。我便說,你若真怕麻煩就不會每到一個地方就挑一個顯眼的茶館掛起你那騷包的鐵扇了。諸葛西行听了,笑而不語,我也不好再說什麼。

我後來才知道,若單獨找他打听什麼,每個問題都是要收費的,真是個奸商。

跟諸葛西行一前一後地剛走出茶館,听見里面叫喚聲便往後一瞥,乖乖,生意這麼快就上門了。

追出來的是三個面紅耳赤的大漢,每個人手里都是一把的銀幣,看情況是幾個相互認識的人爭論得太厲害,然後開始打賭了。

「請問,有什麼事嗎?」。

諸葛西行說話的速度似乎永遠都是這麼不緊不漫的。

其中一人顯然是懂規矩的,將想要搶著說話的其余兩人往後一撥,往前一步遞上手里的錢。

「百曉生,敢問那烏鴉究竟是何方神聖?」

諸葛西行默默搖了搖頭。

我知道,諸葛西行遇上不知道的事就是這樣子搖頭的,從不騙人。

「你這個問題遠遠不止這個價。」

我諸葛西行你個奸商。不過算了,沒人會嫌錢多。

那人頓了頓,模了模身上,最後卻是換了問題。

「烏鴉是一個人嗎?」。

諸葛西行笑著收下錢,點頭。

那人也是滿意一笑,搶過身後一人的錢,又遞上。

「那烏鴉究竟是男是女?」

看諸葛西行那一臉為難的樣子,我看他也不知道吧?

可惡,我又猜錯了。

諸葛西行接了錢,然後一臉不屑地將其中一半還了回去。

「男。」

听見諸葛西行的回答,那作問的人深呼一口氣,搶過身後另一人的錢,連上諸葛西行退還的那份一起收進懷里,拉著掌里空空的兩人進去了,邊走還邊大聲嚷嚷。

「走!老子今天贏了錢,特別的高興,兄弟們盡管吃好肉喝好酒!」

爛人啊,這家是茶館,哪來的酒肉。

「失望,他們怎麼不問烏鴉的行蹤呢?那才是最值錢的。」

我見諸葛西行的臉色比兩個輸家還臭,便對他反了個大白眼以示不滿。等到眼楮再能視物,再看到他那張奸詐的臉時,心里突然一個激靈,毫不猶豫地將懷里僅有的兩塊銀幣使勁抽了出來,見時間還充分,還使勁眨了幾下眼楮。

諸葛西行見了我這陣勢,打開扇子遮住了下半邊臉。我一看他眼神就知道那是在笑。

「怎麼了,小師妹,听到烏鴉是男的就有興趣了麼?」

「去去去,才不是。」我撇了撇嘴,「我想打听一個人的行蹤。」

諸葛西行收起扇嘆了口氣,扇子輕撥了兩下我手掌中泛著可愛光澤的兩塊銀子,說了讓我恨不得馬上將他按在地上狠揍一頓的兩個字。

「不夠。」

「我這可是冒著生命危險給老頭子買兌水的桂花香省下來再加一路上首飾都不敢看饅頭也不舍得吃好不容易才留下來晚上握著睡覺都會笑醒的全副家當!你居然」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

諸葛西行長長舒了口氣,我知道這有戲,趕緊將錢收回懷里撲上去拿他肩上的那塊衣料反復擦了幾下臉。

「師兄真好,我就知道師兄對我最好了。」

嘿嘿,自從認了這個好佔便宜的師兄以後,我西門漫雪的撒嬌功力越來越深厚了,呵呵。

「錢呢?」

我抬頭,看見那張嚴肅起來的臉,腦袋里只想到兩個字,奸商!又突然分裂成四個字,奸商!奸商!

哼,浪費本姑娘表情。

我報復式地拿他衣服擦完鼻子,退開來,狠狠地掏出一塊銀幣時,諸葛西行那家伙居然在打掃他的肩膀!

「敢問,姑娘要找的是何方神聖?」

諸葛西行說著話,還是毫不留情地拿走了我手上的銀幣,還不知從哪掏出一塊手帕,正反兩面都擦干淨了才收進懷中!

我我要殺了你!敢嫌棄本姑娘!我殺冷靜,冷靜,西門漫雪,冷靜,現在得罪他沒好處,錢已經付了,若他此時發難,吃虧的是我啊,好女子不吃眼前虧。

來,深呼吸,呼

「陵安,凌將軍府,凌尚羽。」

是錯覺?為什麼諸葛西行听到尚羽的名字時雙眼都失神了?莫非他們認識?

「怎麼,新一代的江湖百曉生也沒有這個人的消息麼?退錢。」

諸葛西行回過神來,一扇子打在我伸出去的手板上,臉上回復一貫的笑容。

「不是沒有,即便有消息也是真假難辨。若說,他真像傳聞說的那樣,已經被秘密處決掉了,估計你也不信吧?」

我咬了咬下唇,手伸進袖中,如期的模到手腕上的紫晶,一顆,兩顆,三顆….終于模到雪羽時,我挽了挽袖子。指尖在上邊撫過時,指甲在雪羽的裂痕上輕刮了一下。

雪羽晶瑩依舊,但自從那一晚之後雪羽上就莫名地出現了裂痕,並且這裂痕還一天比一天長,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或者真的預兆著尚羽已遭遇不測了吧。但我西門漫雪是打死不會相信,他這麼一個絕世的混蛋,怎麼會死得這麼輕易。

一年了,為什麼還是沒有你的任何消息,如果你還活著為什麼不來找我?如果你死了又為什麼不給我托個夢?為什麼你非要走得這麼無聲無色的?所謂生要見人死要鞭尸,哪怕是橫尸街頭你也好歹告訴我你死在哪里好等本姑娘去把你埋了啊,混蛋!

再抬頭時,一抹青影已走在街頭,在絲絲晨光下鍍上了一層燦爛的金邊,手里的鐵扇更是招搖著更耀眼的光芒。

「錢我已經收下了,自然不會壞了百曉生的規矩。走吧,要是我們回去晚了師傅又吵著要丟下我們了。」

死騷包,連個背影都這麼騷包。

回到客棧時,臭老頭果然大發雷霆。

「逆徒!兩個逆徒!為師教你們奇門遁甲之術是讓你們降妖除魔,鋤強扶弱!你們卻拿我教你們的來對付為師!」

「師傅,徒兒也是逼于無奈啊,」諸葛西行口上是這麼說,卻難以在他臉上刮出絲毫的愧疚之情,「師傅上一次酒醒之後不是特別吩咐過徒兒,以後你只要喝了酒,無論多寡都要用縛仙索將你捆在床上的麼。」

我抹了一下額頭,這臭老頭老是警告我們說,不到萬不得已不得在常人面前使用法術,但這老頭自己倒是經常借著點酒氣亂用法術,之前的小打小鬧有師兄坐鎮還好收拾一點,不過就是上次,這老頭竟然一個咒訣喚開了滿城的桃花。那桃花瓣隨風飄滿天的情形的確是美不勝收,甚至可以說終生難忘,只是可憐了那些桃樹怕是三兩年內也無花無果。

師傅見了諸葛西行的樣子,知道他是一時半刻也沒有幫他松綁的意思,很快就對我拋來了求助的眼色。

「師傅,你睡的時候沒有亂動吧,手腳睡麻了麼?」

縛仙索就是個喜歡跟人較勁的孩子,你掙扎越厲害它捆得越緊。相反,若全身放松,例如睡著這樣的,它便不忍心纏痛你了,動作變得非常非常的輕。當初我就是喜歡它這一點才…唔,扯遠了,正事要緊。

上前手指一點縛仙索,縛仙索悉唰一陣,一眨眼功夫就縮回兩個巴掌長短,乖巧地纏上我的手臂。

諸葛西行見縛仙索解開後,師傅只是面帶苦笑的埋頭整理衣服,知道師傅只是鬧著玩的,于是交代一聲說去準備馬車便離開了。我也不去看他,隔著袖子輕撫兩下縛仙索,一手扶著床緣地坐了下來。

「你這死丫頭,在山上那一年什麼咒訣都是一塌糊涂,倒是為師手上的寶貝你全都能信手拈來。雖說法寶的使用很講求靈性,但如此依賴器物恐怕有礙你法術方面的成長。所以為師決定了,從今日起不許你再用任何法寶。」

我听了這番話,往後挪了挪,故作可憐地嘟起嘴。

「師傅呀,你法術這麼高超,凡夫俗子你揮揮手便解決了,當然覺得法寶只是個輔助。可是徒兒法力低微,又是一個弱女子,沒有一兩個保命旁身的手段,怕是到處遭人欺凌的命吧。」

「沒有商量的余地,事情就這麼定了。」此時此刻,師傅已經穿戴整齊,站在床前。「若你連自己也保護不了,那你談何保護別人呢?」

師傅就是這樣,平常總是嬉皮笑臉的,好像完全沒有底線,但真等到觸及他的底線時,他又會出人意料地擺出嚴肅的一面,這一點,跟尚羽真的很相似。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人不是為老不尊的臭老頭,也不是整天醉酒生事的死酒鬼,而是我西門漫雪的再生父母,玄機門的門主,師傅,諸葛玄機。那麼確實是完全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漫雪尚羽最新章節 | 漫雪尚羽全文閱讀 | 漫雪尚羽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