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特立獨行的盛女 第十一折 不請自來的客人(一)

作者 ︰

電梯刷刷刷的直接到達十三樓,叮的一聲門開了。依依慢悠悠晃進公司。之所以能這麼從容,是因為現在離這棟樓的上班高峰還差了將近一個小時。沒人跟自己搶電梯,不用每層樓都無奈的停下等,依依覺得還真是愜意呢。

她今天早上六點就起床了。心里塞滿了各種事,她一夜都沒睡安生。

依依一進公司照例先去茶水間泡一杯濃濃的咖啡。她舀了兩勺黑咖啡倒進那只隻果綠細瓷大杯子里,想了想,又多加了一勺的量。她今天確實需要咖啡來好好提起精神來。

路過馬總的辦公室時,依依驚奇的發現馬總竟然在。他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靜悄悄的,依依猜測不知道馬總是來的太早,還是壓根兒就沒回家,直接在辦公室過得夜。公司的幾位老總在公司過夜是常事兒,老易有時候也會在公司將就一晚,因為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實在太多,還經常都趕到一塊兒。依依暗嘆運營一個如此規模的公司確實不容易,她想起剛入職的那天人力資源部的負責人拿給她那份公司管理章程,密密麻麻,細致全面,她當時就感嘆龍章銘文的管理水準,不愧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型圖書出版公司。

依依正接著熱水,听到身後馬總咳嗽了一聲,她趕忙轉過身笑容可掬的讓出水機,說︰馬總,早!您先接吧,我不著急。

馬總一臉睡意剛醒的樣子,臉色暗暗的,一看就是又熬了通宵的。他虛虛的讓了一下,依依堅持讓他先接水,他也就不客氣了。他的鋼化杯子又高又大,熱水沖進去,飄出鐵觀音的濃香。

馬總邊接水邊隨意說了句︰我辦公室里昨晚水就用光了,樓下物業還沒給送過來呢。這些人,辦事真是!

依依趕緊笑的更爽朗了︰沒事,馬總,茶水間的水夠用的,現在大家都還沒到,根本不著急,您盡情用就是了。

馬總接完水,直起身子徐徐的吹了吹杯子里的茶葉,看了依依一眼︰你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早啊!工作沒處理完麼,今天趕過來早加班?

依依趕忙解釋︰不是,最近手上的事情多點,我想著能盡量早做完就做完,萬一不能及時完成,耽誤組里整個的日程安排,就不好了。

馬總又認真看了她一眼︰不錯,工作很上心,知道主動做事又顧全大局,很不錯。公司里就是需要你這樣踏實積極的員工。依依啊,我記得你是兼職對吧?

依依歉然的笑了一下︰是的,馬總,您的記性真厲害!

馬總喝口鐵觀音,點著頭,那神情也不知道是細細品著茶呢,還是琢磨著她是兼職這個事,「你兼職的事,我是有印象的,當初易總推薦你,我是有點猶豫的,不過後來看了你的簡歷還有你的企劃書,我覺得還是可圈可點的,我也看過幾篇你發表的文章,小說是吧,不錯,確實是個可造之材,你還有你們組的容遠,你們都是才子才女啊,文章寫的好,書卷氣很濃,干干淨淨的,沒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馬總我雖然是個生意人,可就是喜歡這種書生寫出來的東西,它干淨!還蠻有理想的,讀著讓人舒服,心靜,能想起自己年輕那會兒來。」

依依听馬總提起容遠,忽然心里動了一下,她裝作不經意的問馬總︰馬總,我听說容遠是咱們公司暢銷書策劃小組專門拉來的人才啊,他怎麼到了我們編輯一組了,這不是大材小用麼?

馬總一提到容遠,就很得意的夸起來︰是,容遠是我專門請過來的,當初成立暢銷書策劃小組的時候,我就想到他了,三年前他那一套宇宙科幻小說就是咱們公司給他出的,當時著實是火了一把啊,各大書店搶著訂購,暢銷書打榜,這套書連續幾個月都是冠軍。咱們公司結結實實的賺了一筆,名氣更響了,各種講座,專訪,電台電視采訪的都涌到咱們這里來了,容遠自己的學校也專門給他開了作品研討會,那孩子那段時間簡直就是全體青少年的偶像!家長也喜歡他。容遠人生的漂亮,這麼少年成名的,難得他一直謙虛理智,冷靜的很。他那次上央視的專訪的時候,主持人都有點拿不住他,本來設定了一些比較有噱頭的問題的,誰知他小小年紀,竟能鎮得住整個場子,那些問題他全不咸不淡的給推回去了!他還真沒耍小聰明之類的,就是實話實話,那些答案全都干干淨淨,實實在在的,主持人想揪住個稍帶娛樂性的點都沒辦法。節目錄完了,她就跟我感嘆說,容遠是個硬骨頭,無從下口。呵呵呵,我們準備這個小組的時候,容遠當時人在非洲,我打了幾次電話問他是不是有意加盟,他一開始說不確定回不回來,後來我再打電話他就說應該年底回來,他想回來繼續完成學業了。他剛進咱們公司的時候是作為暢銷書策劃小組的策劃人進來的,不過他過了幾天跟我講他想從基本的學起,想徹底熟悉圖書出版運營的一整套程序,這樣對他單獨考慮暢銷書的策劃運營會更有幫助,說想先進你們一組做著,慢慢熟悉公司的業務,我再三勸他,他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這孩子,一向主心骨兒強,也很有想法,他能不怕吃苦,堅持從基本的做起,我也就不勉強了,讓他進了你們一組。怎麼,大家合作都還愉快吧?

依依來不及消化容遠進一組的原因,馬上追問出第二個問題︰他當時人在非洲?怎麼會在非洲?他不是去英國留學麼?

馬總想了想︰確實是在非洲,我當時打電話的時候,他說他人在北非,正琢磨著想去南非再呆段時間,也不知道他後來去沒去,反正過了段時間他就答應回來幫忙了,他是不是從英國去的啊?我還真沒問過他在國外的生活呢,啊,你們一起工作還愉快吧?

依依趕忙點頭︰合作很愉快,容遠很厲害,我們很多事都依仗他呢。

依依心里月復誹著,可不是都依仗他呢麼!大到案子策劃,小到閑聊游戲,只要容遠在,就是他的建議最合適,連吃喝玩樂,都是他說了算啊!你看馬總提起他那個笑容,那個聲口兒,簡直就是夸自己的兒子似的!哎!這容遠,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啊!

她忽然想起昨晚的事,心里頓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個不買他帳的人,等會兒還要再見到他,他今天要來公司上班的。

依依一想到等會兒就又見到容遠,心里有點惴惴的,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來。又有點擔心容遠怕是不會給她好臉色看。容遠是多驕傲的人啊!

馬總感慨著又喝了幾口鐵觀音,看依依臉色有點耷拉,以為是他過分的贊美容遠,讓這個小才女有點受挫呢,他伸出胖胖的手拍了拍依依的肩膀︰你也不錯,工作一向認真負責,我都看在眼里呢,我上次跟易總還聊呢,說你做兼職都做的比一些全職的人好,想著正式挖你過來呢,易總說你好像還有其他的事,一時不能過來,我也就不勉強了。好好努力,到時候想正式加入咱們公司了,我還是很歡迎的。還有,你也可以寫寫書什麼的,你的文筆我看也不比容遠差,到時候你真寫的好了,咱們公司選題通過了,也給你出幾本暢銷書,捧紅你,咱們公司也受益多多,這是兩全其美的事兒啊!你好好努力!

依依沒有休息好的暗沉臉色,這時候才有點亮色︰真的麼馬總?我寫好了能跟咱們公司合作麼?太好了!謝謝您啊!太謝謝您了!有機會我請您吃飯啊!謝謝您給我機會!

馬總很滿意的看著依依喜上眉梢,又鼓勵了幾句,慢慢踱著步子回辦公室了。

依依仔細想了一下馬總的話,他的神色不像是虛言客套,這麼說她要是真能鼓搗出好書來,馬總還是能優先考慮給她個機會的。不過她現在一時沒有好的題材,那個劇本又只是一部電影腳本,還沒打磨完,關鍵是考試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她無法分心他顧。等考完吧!考完了她獨孤依依非要寫本好書出來不可!

她泡好咖啡,喜滋滋的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信心滿滿的開始工作。

蚊子也提前到達公司,她一坐到自己的辦公桌上就打開電腦開始審閱一本新書的稿子。她盯著電腦,看了幾行,嘆了口氣,慢吞吞轉頭看了眼正埋頭看策劃書的依依,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正常模樣。她看看依依,想了想,又慢吞吞的轉了過去。

依依邊看著稿子邊抬手端咖啡,眼角瞥見蚊子正盯著電腦呢,依依倒怔了一下,蚊子已經來了?什麼時候來的啊?怎麼這麼安靜?昨天可是情人節,按道理她一來公司要麼先揪著自己追問自己是怎麼過的,有沒有收到表白之類的,要麼就開始嘁嘁喳喳的講自己的情人節奇遇,她這麼安靜,真的很非同尋常。

依依心里忽然不安起來,蚊子不會竟然知道昨晚容遠跟自己表白了吧?不會這麼快吧?容遠也不是長舌的人,會到處說。難不成,昨晚蚊子跟容遠表白,容遠回絕了她,蚊子梨花帶雨的不斷追問著,你為什麼不喜歡我?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啊?你心里有別人是不是?是誰?告訴我是誰?你說啊!到底是誰?

容遠一臉深沉︰獨孤依依。

依依腦子里瞬間劇場了。

她猛灌了一大口咖啡,及時的截住自己繼續一路暢想蚊子和容遠的狗血劇情,她咳嗽了一聲,蚊子紋絲不動。她又大聲咳嗽了一下,蚊子還是只盯著電腦,依依仔細一看她的電腦,忽然黑屏了,蚊子是正對著電腦發呆呢!

依依的急性子又捺不住了,她拿筆輕輕戳了戳蚊子︰蚊子,蚊子!想什麼呢?電腦都黑屏了!

蚊子怔了一下,敲了敲鍵盤,她轉過頭看看依依,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依依一貫受不了別人對她支支吾吾的,她皺了皺眉︰你今天怎麼這麼反常啊?昨天情人節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能說麼?能說就趁現在說,待會兒上班了我可沒空再听你扯著我嘁嘁喳喳的,要是不能說,你就別做出這種獨自思考反芻的樣子,看的我心癢癢,又沒法問,這不是折磨我那顆八卦的心麼?!

蚊子小心翼翼的看了會兒依依,好像在斟詞酌句怎麼表達才能降低對依依的傷害一樣,她的臉上又是歉然又是不忍,看的依依這下是真著急了!

怎麼了到底!難不成老易露餡兒了!?

蚊子輕輕的開口了︰依依,你知道祁東跟戚芳在一起了麼?

依依一時回不過神兒來︰你說什麼?誰跟誰在一起了?祁東和戚芳?什麼意思?

蚊子一看依依愣神的樣子,更小心翼翼了,以為依依是深受打擊回不過神兒呢。她的聲音還是輕輕的︰就是祁東跟戚芳表白了,就昨兒晚上,我們一組的幾個同事都在,大家在酒吧玩兒呢,說是單身的人一起湊著熱鬧,結果玩兒到一半的時候,祁東忽然跳到舞台上對著麥克風大聲宣布說他喜歡戚芳,還掏出戒指求婚了,戚芳感動的撲到他懷里都哭了。大家都拍手叫好兒的,我覺得真是沒意思,就趁著亂回家了。

依依還是愣著︰他倆什麼時候開始好的啊?我怎麼不知道?這就直接求婚了?還沒戀愛呢吧?

蚊子歉然的看了眼依依,忽然握住她的胳膊︰依依,你不用難過,那個祁東算什麼啊,他配不上你,我看他也不是真心喜歡戚芳,他就是著急要找個人結婚了,戚芳還不是,挑來挑去一直沒挑到金龜婿,眼看這又過了一年,她也著急了,祁東好歹付了首付買了房,她也就答應了。咱不跟他們計較,咱們會有更好的呢!

依依簡直哭笑不得︰他倆好了我干嘛要難過啊?人家要結婚,我干嘛要去計較啊?

蚊子同情的看了眼依依,哎!依依還是嘴巴死硬啊!祁東喜歡著她,卻突然跟戚芳求婚,依依肯定難過的不行,還偏偏硬撐著,真是難為自己啊!

蚊子決定要轉移話題開導依依了,她臉上換上一貫的八卦神情︰哎,依依,你昨晚收到表白了麼?你昨晚怎麼過的啊?跟誰一起過的?

依依一下子想起容遠,她的臉紅了一下。

蚊子沒有忽略她臉上那一閃即逝的紅暈,立刻目光炯炯的盯著依依的眼楮,語氣都帶著夸張︰哇!真有情況啊!快說!誰對你表白了?高不高帥不帥?做什麼的啊?有錢人麼?哈哈哈,肯定是個高富帥,不然你依依也看不上啊,還臉紅了!哼!哪天帶來咱們公司給大家看看,氣死祁東才好呢!

依依看著蚊子說起祁東一臉討厭的神情,心里浮起對蚊子的歉疚。蚊子是真心的對自己好,你看她說起祁東就好像說起負心漢似的那種又不屑又氣憤的樣子。祁東不過是對她獻了幾次殷勤,她根本就當沒看懂。她一貫這樣,不喜歡的人,她是不會讓對方產生誤會錯覺的。玩曖昧,只會是侮辱了對方,更貶低了自己。可蚊子就理直氣壯的一把把祁東劃歸在自己名下了,好像就算她獨孤依依一直不要,祁東也應該死心塌地的掛在她的魅力榜下一樣。

蚊子是真心拿她當親人一樣對待了。她們都是孤身一人在北京漂著,租房,打工,努力活的體面尊嚴。她進公司沒多久就跟蚊子混熟了,蚊子是小女生,單純活潑,很多事,依依不經意的幾句就能提點她,畢竟依依經歷了太多的悲歡起伏,對人生有超出很多人視界心胸的感悟和理解,她對人生的規劃和堅持都快被蚊子崇拜了。蚊子是要跟她貼心的,她也真心待蚊子,不過如果蚊子知道了容遠昨晚跟她表白的事,肯定會受不了的,她八成會認為是依依背叛了自己,指不定能鬧出什麼事兒呢!依依曾被周圍的人不知不覺的背叛過,太清楚那種又憤怒又失望又傷心的痛了。

蚊子看依依支吾不語的,更堅定了她的猜測,她笑的小臉兒跟朵兒花兒似的︰是吧,依依,是有人跟你表白了吧?那人誰啊?你別藏著掖著的,說說嘛!我猜肯定比祁東又帥又多金,哼!他以為他背叛了你,你就找不到更好的啊!咱依依是誰啊,絕對能找到比他好一百倍的!

依依直接嘆氣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她又想到祁東,心道怪不得祁東最近對她一直態度生硬呢,原來是這麼一出兒!可問題是她一直就是跟他像同事一樣正常相處,這祁東至于因為追戚芳,就對她冷著臉子麼!討好女朋友也不至于把過往都趕盡殺絕吧!關鍵是她壓根兒就跟他的過往八竿子打不著好不好!還是祁東自己覺得因為喜歡過她,所以直接就把她當成威脅了?

依依心里苦笑了一下,怎麼那麼多人喜歡把別人當成假想敵呢?她招誰惹誰了啊!她抬頭看看緊湊著自己的臉目光熠熠生輝的盯著自己的蚊子,心說捕風捉影都能被別人當成假想敵,要是蚊子知道了容遠的事兒,她就成了真正的敵人了,蚊子會把她干脆列入邪惡軸心國,徹底斷絕外交。

她看著蚊子期待的眼神兒,有點不忍心。她不想撒謊,可她也不想坦白這件事,她跟容遠反正是不可能,何必再節外生枝呢。她正斟詞酌句呢,蚊子等不及了,扭著她的胳膊開始撒嬌︰依依,快點說吧!真煩人啊!不帶你這樣兒的,你到底說不說啊!依依剛想開口,一眼瞥見容遠往這邊走過來,依依飛快說了句︰容遠來了!蚊子立刻放開她,低下頭一轉身閃回自己的位子上,靜悄悄的做專心工作狀。

依依看她小臉通紅,低著頭大眼楮忽閃忽閃的,心里也說不出什麼滋味,只輕輕嘆了口氣。

容遠輕輕走到依依桌子旁邊,依依心虛的不敢抬頭,裝出工作太投入沒注意他的樣子。容遠等了一會兒,見她露在黑色緊身開領羊毛衫外面一截粉白的頸子慢慢紅透了,他翹著嘴角笑起來,然後把一個銀灰色的小卡片輕輕放到依依正在看的那頁稿子上。

蚊子正斂著呼吸對著電腦,容遠就在旁邊,她又緊張又害羞。忽然听到背後的依依大叫一聲︰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嚇了一跳忙轉身看,還不忘羞澀的瞟了一眼容遠,就看見依依舉著一張卡片激動的都快喘不上氣來了,她的臉因為興奮都紅了,一個勁兒的問旁邊的容遠︰你從哪里找到的啊!怎麼找到的啊!天啊!我簡直要高興的瘋了!容遠,你真是無所不能啊!太謝謝你了!天啊!

容遠看她開心的完全忘乎所以了,疲倦的雙眉也綻開跟著她一起高興的笑起來︰我今天早上去學校里逛了一下,剛好一個保潔大叔從二教樓下的花壇里撿到你的身份證,我也正好走到二教那邊想再找找看,順口問了他一句,那位大叔就交給了我這個。確實挺巧的。

容遠的臉色也是一副沒睡好的樣子。他今天早上比依依起的還早,五點半就到了j大。他一晚上眼前都是依依因為丟了身份證懊惱頹喪的樣子,她仰著頭,看著雪花靜靜落著,聲音透著無盡的悵然︰我不想回昆明。他想著或許小偷會把身份證直接丟在哪個角落里,晚上太黑了,不方便找,不如一早再去校園里踫踫運氣吧!學校里的保潔人員每天清晨會在校園里打掃衛生,說不定哪位保潔人員能撿到,他最好也挨個問問。

他到達學校的時候太早了,保潔人員都還沒來呢。他沿著二教樓周邊的幾條路仔細的看了一遍,沒有。又到各個門崗問了一下,也沒人交來身份證。等他再回到二教樓那邊的時候,看到一位保潔大叔正在打掃花壇,他忙過去問了一下,想不到那位大叔就直接從口袋里掏出了依依的身份證。

依依舉著身份證,那眼神兒就像看著稀世珍寶一樣,她呵呵笑的不能自已,再外加手舞足蹈都才能讓她抒情言志!她伸出手大力拍著容遠的肩膀︰容遠!你真是太厲害了!我服了!真是沒你辦不成的事兒啊!我服了!

她的手一踫上他的肩膀,容遠只覺的像觸電一樣,一陣麻麻的電流就從肩膀傳遍全身,他的臉一下子紅了。

旁邊的蚊子急了︰依依!你力氣是不是太大了啊!你看!

依依笑的眼楮都睜不開的看了眼容遠,不是吧!竟然臉都紅了?我沒用多大力氣啊!也是,我這攔網扣殺的大力水手,一激動就容易失控。

依依趕忙收回手,還是笑的眼楮眯著,她一臉豪邁的對容遠說︰大恩不言謝!改天我請你吃好吃的!蚊子也一起去!

容遠靜靜的看著她︰你請我吃冰淇淋,我幫你實現四個願望中的一個,我們扯平了。

依依一下子想起昨晚的事,她的笑慢慢隱去,表情變得訕訕的︰那什麼,上班了啊!趕緊都忙去吧!待會兒被祁東看見我們閑聊,又要拿著大部頭的稿子來派活了!散了吧!散了吧!

蚊子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兩個人,再想問點什麼,依依已經埋頭工作了。容遠在旁邊輕輕的笑了一下,也回了自己的位子。

依依眼角瞟著容遠回了座位,悄悄的吐出口氣。她看看身份證,可不能隨便再帶在身上了,她明天去研招辦領了準考證後,就一定收好,現在就要先放好。她拉開抽屜,準備把身份證放在個穩妥的地方。

容遠坐在位子上,想著她剛才狂喜的那個樣子,嘴角也不由自主的翹起來。還好,幫她找回來了,不然他倆都不會好過的。容遠想著她剛才的音容笑貌,昨晚還擔心她感冒了呢,看來也沒感冒。他一進門就听到她那句︰容遠來了!聲音又輕又脆,他就知道她沒感冒,放了心。不過,他現在才回過神兒來琢磨︰容遠來了!什麼意思?怎麼越听越像那句狼來了!她還真把自己當成猛獸了啊!也是,你看她昨晚逃走的那個樣子!生怕後面有狼追著一樣!

容遠慢慢走過去,站在她面前。頭上路燈的光打下來,罩住雪地里的兩個人。

他看著低著頭的她,一字一句,輕輕說道︰獨孤依依,剩下的路,我們一起走吧!

依依吃著冰淇淋,容遠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撞進耳朵里。容遠的聲音一開始輕飄飄的,好像離自己遠遠的,然後慢慢的那聲音越來越大,一個字一個字的敲著依依的神經︰獨孤依依,剩下的路,我們一起走吧!

獨孤依依,剩下的路,我們一起走吧!

依依慢慢抬起頭,有點不確定又有點驚奇的看著容遠。

燈光里的容遠,整個的姿態都散發著溫柔。雪花靜靜的落在他的頭發上,他的頭發黑黑的,盈著亮光。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的睫毛長長的,撲閃一下,清亮的眼楮里就旋著一個漩渦。依依看著看著,直是要被那兩個漩渦吸進去了。

依依抱著大桶的冰淇淋完全愣住了。容遠不疾不徐,一直神色溫柔的看住她。

兩個人靜靜的看著對方。時間過了很久,很久。

依依鼻翼動了動,嘴唇微微張開,又閉了一下,又張開,容遠還是那麼溫柔的看著她。依依張張嘴,然後,「阿嚏!」一聲巨響,她毫不客氣的對著容遠打了一個大噴嚏!

依依被自己的噴嚏震醒了,她揉著鼻子又胡亂抹了把下巴,嘟囔著︰哎呀!冷死了!怎麼突然這麼冷啊!我都感冒了!她仰頭看看夜空︰啊,都這麼晚了啊,難怪我覺得冷。好了,太晚了,我真要回去休息了,明天還上班呢。你不是明天也要去公司麼,早點休息吧!今天謝謝你了啊!晚安!

說完也不看容遠也不等容遠回答,一溜煙兒的小跑著跑走了。

容遠看著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跑著,身影透著萬分心虛,終于忍不住笑了。

容遠現在坐在位子上,想著她昨晚那個大噴嚏,還是忍不住想笑。忽然听著身後的依依發出「咦」的一聲,聲音透著奇怪︰咦!我的照片去哪兒了啊?怎麼不見了?奇怪了,我沒拿出來過啊,怎麼會不見了?蚊子,你見到我的照片了麼?

蚊子轉過頭︰什麼照片?艷照?

依依白了她一眼︰我倒想拍艷照呢!誰給我拍啊!說真的,你見沒見啊,我的一張照片?

蚊子搖搖頭。

依依有點著急起來︰奇了怪了,怎麼會好端端的不見了呢?我一直放在抽屜里啊,就夾在這本杜拉斯的《情人》里,怎麼就不見了?我沒拿出這本書來過啊!

她忽然想起那晚胃疼發作,她一回公司就翻箱倒櫃的找胃藥,結果越著急越模不到,她深恨自己亂扔亂放的壞毛病,最後氣的干脆一把把幾個抽屜全拉出來倒空了,才找到藥。依依想,怕是那晚她氣急敗壞的倒空抽屜,照片掉出來了,她後來離開公司的時候也只是胡亂收拾了一下,沒仔細看有沒有丟下東西。被老易一攪合,她根本沒心思趁那次機會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辦公桌。

她趴在桌子底下看了看,沒有照片。她想可能被保潔打掃衛生的時候給收走了。這都過了好多天了,怕是找不回來了。

她慢騰騰翻著抽屜,有點悵悵的,果然,有些東西是留不住的。

她嘆了口氣,留不住就留不住吧!反正她早就決定一切重頭開始,留著一些舊物,只是徒增悵然。她又一眼看到自己左手食指上那只戴了六年多的純銀蛇形戒子,戒子造型非常的寫意,蛇頭微寬,呈橢圓狀,蛇身流暢的繞了三圈,至蛇尾處漸漸變窄,圓潤收尾。

現在這只戒子因為戴的太久,蛇身布著點點黃,繞到近蛇尾處,卻是斷了。

依依看著那斷裂處,沒有尾巴的蛇,顯得突兀又委屈。

罷了!有些故事,走著走著,就斷了。

容遠听到依依說起照片,心里一動,表情立刻變得訕訕的,他忽然站起來端著水杯往茶水間走去了。

容遠站在茶水間的落地窗前,輕輕呼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真像做賊一樣,他一听到依依說起照片,心里就有點不安,再一听到她好像很著急了,他心里瞬間閃過她賞給秦宇的那個背摔!他覺得他還是先閃人吧!

前幾天容遠一大早來公司趕一份策劃書,依依那天剛好休班沒來。容遠看著策劃書,右手嫻熟的轉著鉛筆。他看書有個習慣,喜歡手里轉著筆。明黃的鉛筆在他手里轉過來轉過去,像在玉白的手上繞了一條細細的黃綢帶。他看到一個地方,微皺了皺眉,剛想拿筆改動一下,結果鉛筆一下子從指間滑下來掉到了桌子底下。容遠側著頭彎下腰從桌縫兒間掏出鉛筆,剛想直起身子,卻看到依依桌子底下最里面的縫隙里夾著一張照片,容遠走過去撿了起來。

是依依的照片。

依依站在高遠清澈的藍天下,微風吹著她白色長裙的裙擺飄向身體右側,她整個人,神情,姿態都透著無盡的溫柔,身體的線條柔和流暢,襯著綻開的裙擺,像極了一尾靜靜棲在水草間的小魚。

她身後是連綿的山,山形圓厚飽滿,起伏不絕,覆蓋著蓬蓬蒼綠,那蒼綠從山頂一路鋪下來,鋪過她背後大片遼闊的草甸,鋪過她腳邊,直鋪到照片外面來。只看得人滿眼蒼翠。

陽光鋪天蓋地。天上有一大朵,一大朵的雲飄過,草甸上便緩緩移著大片大片的雲影。極遠處有點點犛牛,依依的腳邊開著成群的淡紫色的,明黃色的,冰藍色的,木瓜紅色的,小花兒。她自己,也像在大片的翠荷上,明亮的午間,開了一朵風荷。

夜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容遠的呼吸輕輕的,像是怕驚擾了畫面里的依依。他認真看著依依的眼楮,她的眉宇間全是安詳,眼神淡然寧靜,不像現在,她的眼楮里總是不經意間會掠過黑沉沉的陰影。

她溫柔的笑著,她的頭發又黑又長,風撩起幾縷輕輕舞著,有一絲輕輕粘著她翹起的嘴角上。

容遠靜靜的看著。只覺得美。那麼的美。又那麼的安心。

他慢慢轉過照片,照片的背面寫著幾行字,黑色墨水,字體縴細飛逸,一撇一捺都飛的長長的︰

我對你的思念,春暖花開。染遍層層山林。和原野。

寂靜的雲影下面,你的微笑,猶如鳥群翩飛。

落款是︰2002年4月20日。

容遠靜靜的看著窗外,杯子里的水快傾出來了,他也未察覺。他的神情很遙遠,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蚊子小臉兒通紅的端著一杯子水走回位子。她坐下,頓了頓,還是沒忍住,她轉過身對依依溫柔的輕輕嘆道︰你說,怎麼能有人,倚著窗台發呆的側影都那麼美好呢?

格子間一片靜悄悄的。大家都在忙碌。前台小張走到依依辦公桌前,輕聲說︰依依,樓下大堂保安打電話上來說,有位女讀者找你,正在一樓的茶座等你呢。

依依一臉意外加好奇的下樓到了一樓茶座。

茶座人不多,依依正東張西望的時候,靠窗一個位子上的年輕女孩子已站起來沖她輕輕揮了揮手。

依依快步走過去,滿臉的好奇︰請問,是你找我麼?

年輕的女孩子禮貌的沖依依點了點頭︰「您是獨孤依依編輯吧?我是您的讀者,確切的說是粉絲,」她揮了揮手里的一本雜志,「我在你們出版社出的這期雜志上讀到了您的文章《不是所有的愛情都值得歌頌》,很有共鳴,也很喜歡您的文筆,就想過來拜訪您一下。您好!我叫林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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