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殤 【一百四十三】今夕今夜非昨日

作者 ︰

都說聖意難測,聖怒難平鳳殤章節。

這半年多來,衣凰接觸睿晟帝的時候,多是為了他人之事,頭腦清醒而明智,總是順其意而行,倒是極少見過他發怒的樣子鳳殤章節。

而如今,她作為天朝第一位在除夕之宴上拒絕皇上賜婚、被皇上關押于大宗院的郡主,總算明白了每每她去面見睿晟帝時,蘇夜涵與蘇夜澤的擔心並不多余。

這是她第二次到大宗院,第一次是來看蘇瀠汐,卻不曾想這一次便換成了自己。

只是不知,究竟是睿晟帝的安排,還是杜尚自己揣測聖意得出了什麼結論,衣凰在大宗院的日子還算好過,比之當初她前來看蘇瀠汐時,相差無幾。

看來這個杜尚倒只是會做人,听說他還有個哥哥,是位軍醫,原本是宮中的一名太醫,醫術十分了得,就連師父都對他稱贊有加,只是他性情有些粗獷閑散,在朝中做了幾年太醫之後,甚感不喜這朝中爭斗,干脆請旨隨軍而行去了,如今就跟在蘇夜渙的銀甲軍中。

听說他叫……叫杜遠?

若是有機會,定要跟他請教一番。

大宗院距離麟德殿還有好一段距離,那邊的喧鬧之聲衣凰自是听不到,不知那邊如今是個什麼情況,但願蘇夜澤不會有什麼事。

方才她趕著在蘇夜澤之前拒絕賜婚,不是沒有原因的。她在賭,賭睿晟帝絕不會輕易殺了她,或者不會這麼容易殺了她,至少還有慕太後那邊呢。

她身為慕古吟唯一的女兒,太後又那麼喜歡她,加之她感覺得到睿晟帝並無意真正遷怒于她,所以絕不會要她的命。

既然如此,又何必讓他們兄弟去冒著險,擔這個罪名?

「篤篤……」一陣輕輕的叩門聲。

衣凰瞥了一眼,道︰「進來。」

門「吱呀」一聲打開,三道人影應聲入內,帶頭的正是杜遠,身後跟著的兩名宮人,一人手中托著一只木盤,上面各疊著一見做工精致的毯子。

「郡主。」

「不知宗院大人前來所為何事?」衣凰目光掠過宮人手中的盤子,不動聲色。

「回郡主,下官奉命前來給郡主送披風。」杜尚說著伸手指著其中一件披風道,「這是德妃娘娘差人送來的桑狐絨,娘娘道除夕夜冷,郡主待在大宗院可不能凍壞了身子。」

「哦?」衣凰看得出杜尚話中雖尊卑有別,神色卻是十分冷靜鎮定,便淡淡一笑道︰「如此貴重之物,衣凰怕是消受不起,還要有勞宗院大人代為送回。」

杜尚沒有料到她不收,不由一怔,「這……恐怕不好吧。更何況,這一件……」她說著又指了指另外一件,「這是皇後娘娘差人送來的雪貂絨,郡主您看……」

「呵——」果然沒錯,果然有她一份。

今晚所謂的賜婚,其實她的目的已經很明白。

若是睿晟帝遂了她的意,將衣凰指婚于蘇夜洵自然是好,即便衣凰被指婚于他人,依她現在的心情,也必會斷然拒絕,如此一來便會多少影響睿晟帝對衣凰的好感。

無論結果如何,對毓皇後來說都是有利無害的。

杜尚被他這一聲冷笑笑得有些怔愕,不由問道︰「郡主的意思是……」

「你將東西給她們退回吧。」她語氣清淡,卻帶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淡淡瞥過杜尚,而後轉身往里走去。

「可是……」杜尚為難地皺了皺眉,然,確認了衣凰堅決不打算收下東西時,便收了下面的話,「既然如此,那下官就不打擾郡主了,郡主早些休息吧。」

衣凰以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見他領著兩名宮人不慌不忙地退了出去,便心知他已經有了處理此事的法子。

「大人,這毯子……」宮人很是為難地看著杜尚。

杜尚伸手撫過兩條毯子,都是上好的絨皮做成的,暖和卻又不會扎著人,是難尋的好東西。尤其是德妃娘娘送來的這條桑狐絨,這可是一只全身通白的白狐絨皮,只是……

可惜,真是可惜了。

「原樣送回吧。」他輕輕嘆息一聲。

「送回?那,那樣怎麼跟二位娘娘說啊?」

「如實說。」杜尚嘴角劃過一絲不以為意的笑意,一副散漫而又事不關己的模樣。

宮人面面相覷,看著捧在手中的珍貴之物,卻如同捧了兩塊燙手的山芋。

身後,三人剛走不久,一道黑影便迅速閃過,從後窗躍進屋內,卻始終沒有發出一聲聲響,想來是個高深的練家子。

只見他動作十分敏捷利落,在里里外外找了幾圈,沒有發現衣凰的身影,似是想到了什麼,片刻不停留,立刻又從後窗躍出,就要離開。

「就這麼走了麼?」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澹澹的女子聲音,不帶絲毫情緒,清涼如水。

來人腳步驟然一滯,頓了頓他突然翻身躍起,朦朧的燭光下,隱約可見幾滴水珠從他身旁擦過,卻帶著一股強勁的力道。

他躲過水珠之後,不由抬首看去,看到那個總是揚著一副不可一世表情的女子,此時正懶懶地坐在屋頂上,手中捧著一只小酒壇,一雙清眸直視著他,如寒冰冷冽,卻又帶著狐狸的狡猾鳳殤章節。

腳下輕點,他躍身上了屋頂,落在衣凰身邊,「屬下參見郡主。」

「何子?」衣凰微微一怔,沒有料到來人會是何子。「我不過是灑了幾滴酒,你這麼快就認輸了?」

「呵……」何子輕笑了兩聲,「屬下自知不是郡主的對手,又何必自討苦吃?還記得那次在冰凰山莊屬下誤入郡主擺下的法陣,結果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呵呵……」衣凰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突然想起了什麼,不由收了笑意,問道︰「你來做什麼?」

「我……」何子猶豫了一下,撞上衣凰清冷無垢的眸子,心知自己瞞不過她,便老老實實道︰「是王爺讓我來的,看看郡主在這里情況如何。」

「呵!我能如何?你也看到了,我剛剛進來,目前情況還不算壞,只是可惜了不能陪著紅嫣那幾個丫頭過這個除夕了。」衣凰眼中有一絲失落一閃而過,雖然很快,何子卻看得清楚。

「郡主不用擔心,王爺知道郡主今晚要進宮,已經讓馮酉去了山莊。」何子說著低頭看了看衣凰,又道︰「其實,屬下倒是有個辦法,能讓郡主月兌身回去一探。」

一道冷冷的目光驀地落在何子身上,衣凰沉了臉色道︰「不許胡來。」

「呵呵……屬下也就是說說。」他說著頓了頓,問道︰「郡主一個人喝酒不悶嗎?要不屬下找些人來陪郡主喝酒好了。」

「哦?」衣凰挑眉,狡黠一下,「這個主意不錯,不過……」

她話未說完,何子舉手放到嘴邊,發出幾聲低微的怪叫聲,片刻之後,衣凰听到有人急掠而來的風聲,隨後兩道身影先後落在她二人身側,借著燈光看去,卻正是易辰和方亥。

「屬下參……」

話未說完,就被衣凰伸手攔住了。

「既然是來陪我喝酒的,就別來那些個禮數。」她說著腳尖輕輕一跳,一壺酒便落在何子手中。

其他兩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何子,「喝酒?我們不是……」

何子笑道︰「郡主改主意了,不走,留下來喝酒。」

易辰皺眉道︰「可是,王爺明明吩咐我們……」突然他收了聲,低頭訕訕地看了看衣凰略沉的臉色,頓然反應過來,連連道︰「對對對……喝酒,除夕之夜就該喝酒。」

說罷與方亥一人提起一壺酒,就等著衣凰發話了。

衣凰笑而不語地看著二人的舉動,雖然天氣極寒,屋頂更是冷得要命,然此時她卻突然心里一暖,不由開口問道︰「其實算來,我與你們相處的時間並不算久,可為何你們要對我這麼好?只因為我郡主的身份麼?」

三人被問得一愣,相互看了看,而後何子道︰「郡主該知道,我們信任郡主,並不是因為郡主的身份。早在北疆的時候我就問過郡主,我能不能相信郡主,郡主可還記得當時是如何回答的?你說,‘他若死了,我還能活嗎’。短短幾個字,郡主卻將自己的命和王爺的命拴在了一起,而且是在那樣危機四伏的情況下。而後的日子,郡主是如何待王爺,王爺又是如何待郡主的,不用多說,我們兄弟心中都清楚的很,郡主心中一定更清楚。郡主也該知道,我們都是跟隨王爺多年的親信,誰對王爺好,我們便對誰好,可是對于郡主,除了感激和信服之外,我兄弟幾人亦是打心底敬佩郡主的為人,欣賞郡主瀟灑不羈的性格,想來這世上,怕是再沒有第二個女子能像郡主這般,灑月兌自在,隨性卻真實。」

一旁的易辰和方亥難得听到何子說這麼一長串的話,而且是在贊美一個人,听得不由得有些傻了,然後說到後面幾句時,卻是如同有了感受一般,紛紛將頭點得如同雨點般。

衣凰一聲不吭,靜靜地坐著听何子把話說完。

「灑月兌自在?呵呵……」輕笑兩聲,而後,她喝了一口酒,抬首看向麟德殿的方向,眼神有些渙散,「可是如今,這不是在北疆,這是在皇城,我與你家王爺已經沒有當時那般心情,我對你家也不如以前好了,如今,我甚至氣他惱他恨他,便是如此,你們也不防著我,警惕我,還要對我好麼?」

三人看得出衣凰極力壓抑著的不悅與悲傷,心中不免有些難過。

方亥想了想,干脆坐了下來,對衣凰道︰「郡主,其實我們都知道,如今,你不是對王爺不好了,而是對他更好了,也正因如此,你才會氣他什麼的,你氣王爺不顧你的感受就查了慕相。其實,事情真相不是這樣的,王爺他是……」

「方亥!」何子驟然出聲,打斷了他,而後蹲下對衣凰道︰「我們都很相信郡主,如果郡主也相信我們,就請郡主莫要記恨王爺,我保證,總有一天,郡主會明白王爺的良苦用心。」

衣凰不語,只是淡淡地笑,笑若冰泉,冰冷而清 。

不遠處的麟德殿院內,有禮花騰空而起,隱隱約約甚至能听到些微的歡騰之聲。

呵!沒想到,因為她這一番折騰,這個夜過的倒是快了不少,眨眼便是子時了。

「一切,終于要重新開始了……」

夜風習習,將她的輕聲呢喃吹走,卻是不知,吹進了何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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