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殤 【三十六】得償所願駕馬行

作者 ︰

蘇夜涵見了,不禁輕呵了一聲,說道︰「這是什麼?」

「方才在營帳里實在顯得無聊,就順手將那雙銀箸給拆了鳳殤章節。」衣凰說得淡若清風,蘇夜涵卻听得狠狠一愣,忍不住失笑道︰「怎麼拆?」

衣凰呵呵笑了一聲,「我在路上又閑得無聊了,所以就配了些藥,我在想既然有能將人消尸化骨的毒藥,那就應該也有能將金銀頃刻之間融化的藥吧鳳殤章節。呵!竟然真的讓我給配成了。」

她說得興致盎然,十指一揚,借著從遠處漸漸逼近的火光,看到她指間銀光一閃,剛才黑衣人都听到了她的話,這會兒一見那銀光便迅速躲開了。

子墨突然抬起前蹄,狠狠地踏上一名黑衣人的肩頭,將他踏在地上,趁著所有黑衣人愣神的剎那,子墨沖出了人群,直奔著火光而去。

黑衣人霍然回神,起身追了上去,子墨的速度卻奇快無比,未待他們追上,它已經奔到火光附近。

「保護王爺和郡主!」有人一聲力喝,揮著長槍帶頭沖上前來。

不見其面容,卻听得出他的聲音,正是冉嶸。

迎面,沖殺聲一片,銀甲軍如聲殺至。

黑衣人見狀,並不硬拼,只是扭頭便逃,冉嶸豈能讓他們那麼容易就逃了,率領銀甲軍一路追上。

「七哥,你們沒事吧?」火光下,蘇夜澤的臉上有難掩的擔憂之色,一見二人就迎上問道。

蘇夜涵搖了搖頭,「沒事。」

「那就好。」蘇夜澤看清他們並未受傷,松了口氣,「那我們趕緊回去吧。」

蘇夜涵「嗯」了一聲,低頭看了看一聲不吭的衣凰,邊喚著子墨往回走邊問道︰「你怎麼了?」衣凰這般安靜還真讓他有些不習慣。

衣凰沉聲道︰「我在想剛剛那些人究竟是何來歷。」

「怎麼說?」

「我見過他們——」衣凰看了看蘇夜涵和蘇夜澤,見他們眼神疑惑,便解釋道︰「就在你們帶著冉將軍一行人到竹舍找我的那天,其實之前瑯的精兵已經被人襲擊了,來人就是一群黑衣人,個個武功高強,下手狠毒,與剛才襲擊我們的人很像,所以我剛剛研究了他們的武功套路,雖然尚不知曉他們的身份,但能確定的是與之前那些人是一路人。」

蘇夜澤不由得「咦」了一聲,「他們去襲擊阿史那瑯證明他們與瑯或者突厥有仇,我們也與突厥不和,他們怎麼反倒又來襲擊我們了?」

蘇夜涵沉吟片刻,冷聲道︰「只怕,他們真正的目標不是阿史那瑯,而是……」

他說著看了看身前的衣凰,眼底閃過一絲擔憂,接著說道︰「看他們的身手,更像是江湖中的殺手,莫不是你得罪了什麼人,有人要置你于死地?」

衣凰忍不住連連皺眉,撇了撇嘴說道︰「若說江湖中人,我雖然自幼隨師父外出游歷,卻並沒有得罪過什麼人,最多就是看到自殺的人,我又不想他們死,所以就救下了他們,難道這也算得罪了人?」

聞言,蘇夜澤默默看了蘇夜涵一眼,自己撇開頭一邊偷著笑去了。

衣凰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玄清大師是得道高人,她慕衣凰作為大師的唯一弟子,這二人一同外出又能得罪什麼人?

「不過話說回來,王爺考慮的也有道理——」就在蘇夜涵和蘇夜澤想著怎麼回答的時候,衣凰卻自己開口了,「對普通的百姓而言,我與師父自然是救命的好人,然,對于那些作惡多端之人來說,可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了。」

听了此話,二人皆沉默不語。

郊外風大,無樹無枝,便只能听到秋風拉扯著身上衣服呼呼作響之聲,以及踫到了山牆瘋狂嘶吼的聲音,隱約還有銀甲軍馬蹄踏地的奔騰聲,然,卻又不是十分清晰。

黑衣人出現兩次,兩次衣凰都在其中,第一次踫面時,雖然那黑衣女子的目標是瑯,但看向衣凰時那雙眼楮卻仇恨萬分。如今他們大軍啟程離開了並州,他們竟然也跟著離開並州,一路追了過來,只怕衣凰已經成為了他們接下來的目標。

衣凰雖面上與二人嬉笑,卻在心里暗自思量,細細想來,自己這些年來並未與何人結仇,雖然早年因為睿晟帝寵愛有加的緣故而盛名在外,但這些年她漸漸低沉內斂,收斂了往日的傲氣,若非是太後娘娘召見,她連皇宮都不願進,已然讓自己沉了下來,卻又是何人非要與她作對?

眼見營帳就在眼前,衣凰依舊垂著頭,若有所思。蘇夜涵見了,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想不出來就別想了。」

衣凰回過身朝他一笑,點點頭,等他下了馬之後,正想自己躍下馬去,突然看到眼前伸來一只修長的手,順著手臂看去,自然是蘇夜涵。

他對衣凰微笑,說道︰「周圍都是將士,清塵郡主該不會準備就這麼瀟灑地跳下來吧。」

被他看穿了心思,衣凰不滿地撇嘴,卻還是乖乖地把手放到他手中,借著他一拉、一帶的力道,輕松地下了馬。

握著那只白皙的手,衣凰有些怔愕,繼而還有些心酸,雖然這雙手表面看上起光滑耀眼,然手心里卻有一行結實的繭子,用手指細細模上去,想手心的小山丘似的有些粗糙。可是他貴為王爺,有什麼事非得他親自動手去做,甚至不惜留下這滿手厚厚的老繭?

看著被迫留下看守營帳,此時正迎面而來的邵寅和方亥,衣凰陡然一驚,抬起頭看著身側這個笑容清淡寧和的男子,心底閃過一些微亂的思緒,正欲細細想來,卻被蘇夜涵平靜的聲音打斷了。

「我們兄弟幾人自小就被安排與幾位將軍習武,年年都要考測,故此不敢有絲毫怠慢,經常踫觸刀劍,手中怎能不長繭子?」他說著側身看了衣凰一眼,又低頭看了看牽著衣凰的手。

衣凰不動聲色地淺笑,同時抽回了自己的手,「看來王爺過得也不怎麼樣嘛鳳殤章節。」

蘇夜涵不語,只是輕聲一笑,走過去迎上邵寅二人,二人神色緊張地與蘇夜涵說了些什麼,蘇夜涵又跟他們說了幾句話,二人這才乖乖地放了心,跟在蘇夜涵身後朝著營帳走去,腳步有些許的匆忙。

衣凰淡笑,轉身走向自己的營帳,尚未進去就看到青芒正守在門外,見衣凰回來,便上前說道︰「方才十三王爺和冉將軍細細相詢,問屬下是如何得知郡主有危險的……」

「你怎麼說?」不同于她的焦慮,衣凰神色很是坦然。

青芒說道︰「屬下以前便是郡主山莊里的人,與郡主有特殊的聯絡方式。」

衣凰點點頭笑道︰「你以後就別叫我郡主了,就與青鸞她們一樣,叫我小姐便是。」

「是。」青芒片刻不猶豫,想了想又問道︰「小姐,屬下想問一下,座主她,可好?」

「青鸞她——」衣凰打了個彎兒,看了看青芒緊張的神色,不禁眨著眼楮笑開,「你放心吧,青鸞一切都好,她現在可幸福著呢,哪還用得著你們為她操心?要我看,你還是多想想自己吧,再不趕緊給我們添個小佷子,等到了京都見了面,看青鸞不笑話你。」

青芒的臉頓然一片緋紅,低頭笑道︰「原來座主已經有了孩子了?那,她的夫君是……」

衣凰感嘆一聲說道︰「前不久剛從章州領兵離開的,當今三王爺,清王。」

第二日,天尚未完全亮起,大軍便啟程,往東昌趕路。

銀甲軍慣例如此,行軍過處,能不擾民就盡量不擾民,若是有什麼難以避免的情況,也要盡量把打擾降到最低。對于故意擾民、禍害他人者,自有嚴明軍法處置,嚴懲不貸。

這也正是銀甲軍在百姓心中地位與威望頗高的原因之一。

回首看去,原本的殘跡早已一掃而空,一切都恢復了原樣,如果不仔細了瞧,根本看不出這里前一夜曾有近一萬五千人在這里待過。

此時軍隊正繞著小鎮外圍而過,朝著官道走去,所以並沒有策馬奔走,而是緩緩前行。

騎在馬上,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衣凰心情大好。雖然座下的馬不及子墨,卻也還不錯,溫順得很。

她側身瞥了臉色陰沉的蘇夜澤,他似乎有些不高興,忍不住笑出聲來,「十三王爺這是生氣呢?」

蘇夜澤斜了她一眼,這個女人真是得了便宜還要賣乖,要不是因為她,他至于要把自己心愛的坐騎讓出去嗎?那可是他從茲洛城一路帶著來的,為的就是擔心他不在都城的時候,有人會騎他心愛的寶馬,結果沒想到最終還是沒能幸免。好在他的馬脾氣好,不似子墨那般,不然衣凰這一來可又得把軍隊攪得不成樣了。

「我哪里敢生你的氣?」蘇夜澤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我要是惹得你不高興,你用對付子墨的辦法來對付我的馬,我還不要心疼死?這下回去有冉嶸難受的了。」

衣凰訕訕地撇嘴,「其實我也沒對子墨怎麼樣啊,就是嚇嚇它而已……」

蘇夜澤毫不留情地打斷她,「得了,那麼傲氣的一匹馬,被你這一折騰,看到你直接繞道走,你還敢說你沒怎麼樣?」

「確實沒怎麼樣嘛。」不過就是在它發瘋的時候,手里的金針就不自然地扎了一下,可是那金針扎的地方都是穴位,有利于加快它的速度,下一次有機會還真想試試它現在的速度有多快了。

一旁的蘇夜涵見她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便咳了一聲,說道︰「回到京都之後,你備一份禮送到冉嶸的府上,最好能將你的所作所為帶來的後果與冉嶸說個明白,否則,只怕以後他不會原諒你。」

聞言,衣凰不禁覺得有些慚愧。

從昨晚冉嶸回來之後,就一直沒有正視過她,每每遇上她的目光總是不自然地扭開頭,雖然他一路追殺黑衣人,並帶回了兩個活口,可是衣凰知道,他是出于職責所在,但是在他心里對衣凰有怨氣的鐵定的了,否則也不會一直都在努力避開她。

後來她听說了關于冉嶸和子墨的事情,更加覺得自己有些魯莽了。子墨是冉嶸父親的戰馬最後一次上戰場之前生下的馬仔,那一戰之後,冉嶸的父親與那匹馬都沒能回來,是以冉嶸對子墨的感情不僅僅是對一匹馬的感情,更多的是對父親的緬懷,如今卻被自己這麼一折騰,將馬和馬的主人全都折騰得傷了心。

想到這里,衣凰不禁有些愧疚,抬頭看去,卻看不到冉嶸的身影。

蘇夜涵輕嘆一聲說道︰「你也不用太難過,冉嶸是沙場的英雄,有著寬闊的胸襟,他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只要你是有心致歉,他就一定會接受的。」

「哦?」衣凰收起頹廢的神色,挑眉看著蘇夜涵問道,「王爺似乎對冉將軍頗有了解?」

「那是自然。」蘇夜澤在一旁插嘴道,「七哥是隨軍軍師,雖然不親自上陣,但卻要以百十萬大軍布陣抗敵,如果不能對每一位領軍將軍的為人性格、處事方式都了解透徹的話,又如何分派給他們任務,細致地安排他們的職務?」

衣凰淡笑道︰「原來如此。」

再看向蘇夜涵的眼神卻帶著一份深深的考究,即使蘇夜涵回望過來她也毫不閃躲,直直地看見他墨綠色的眼楮里,試圖尋找另一份與蘇夜澤所言有所不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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