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搖搖晃晃，我靠著車窗，望著外面，並不是想看什麼，而是不想看見什麼。
馬車停在岔路口上，絡腮胡子帶著人準備明後天行程的干糧，紫小荊在車內自討沒趣，也下去轉悠。
「一刀飛大哥，你說得是真的嗎？」。紫小荊開心地問道。
「當然，白莊主的劍法是天下最精妙的劍法，你只要見過一次，就知道了！」說完，他灌了一口酒。
「我知道他很厲害，只是」她嘆了口氣，「如果姐姐不帶我去，我就不能去了。」
「干嗎听她的，你自己去！」一旁的城狼吼到。
「不行的，我答應過姐姐听她的。」紫小荊搖搖頭。
「那個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的臭娘們有什麼值得你听的，等到了中域，你讓她去萬知樓，你自己再偷偷去雪劍山莊。」城狼慫恿到。
「偷偷去？」紫小荊一轉頭，對上了我的眼楮。
「你要是偷偷去也無妨，大不了回去禁足就是。」我悠悠地下車，淡淡地開口。
紫小荊盯著我看，漲紅了臉，說︰「去看看有什麼不好？他是個大英雄，人人敬仰！」
「就是！」一旁的人起哄。
「小姑娘想見見大英雄，你這個做姐姐的怎麼這麼不貼心。」一刀飛笑笑，眼楮眯成了一條縫。
「姐姐……」紫小荊拉拉我的衣角。
我轉身走開。
帶她出來，帶她回去，是我能給予的最大的慷慨。
「唉，這些年北域不降水，莊稼都長不起來，真是天要亡人哪……」坐在樹下休息的人嘆息到。
「是啊，也不單單是北域，其他地方，也是一年不如一年，真不知道這天下到底會怎樣。」另一個人說。
「看起來歌舞升平，其實，都是空殼子了，就怕哪天天真的塌了，我們連逃都逃不開……」
「北域那邊，真的這麼糟糕嗎？」。我看絡腮胡子回來了，順口問道。
「人總要吃飯，沒莊稼，吃什麼？」他看了我一眼，「所以你一定要把一百金葉子給我。」
「你想用金葉子買糧食給他們？」我問。
「當然，雖不是長久之計，但，也只能先這樣了。」他搖搖頭，走開招呼大伙兒啟程。
或許，他是個好人……至少他心里，存了別人，和他並不相關的人。
再有兩天的路，就能到中域了，雖算不上近鄉情更怯，但是心里，多少有些復雜的心思……紫小荊也不和我說話，我也不介意，該吃的吃，該睡的睡。
一早醒來，天已大亮，馬車還是搖搖晃晃，紫小荊卻不在車內。
「紫小荊？」我喚了一聲。
「紫小荊？」我掀開簾子，外面只有絡腮胡子一人趕車，其他人都不見了。
「紫小荊呢？」我冷著臉問。
「小姑娘求著我們兄弟幾個帶她去外頭轉悠了。說是在馬車里太悶」絡腮胡子漫不經心地答道。
「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我冷笑。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實就是她和我兄弟出去了，放心吧，有我兄弟在，她受不了欺負的。」絡腮胡子說完，哼起了小調。
我索性掀開馬車簾子，想用輕功追趕，就一夜的功夫，我想我還是追地上的。
忽然一道掌風襲來，我一個轉身，落到地上。
「想不到化功散對你沒有用……」絡腮胡子低語。只是我耳力不錯，把這話听得一清二楚，想不到他竟然對我用藥，而我自己卻一定都沒有覺察……
「你在昨晚的饅頭里放了化功散？」我說得肯定。
「不錯，正是不醫谷才有的不醫化功散，無色無味。」他倒也不掩飾，「姑娘放心，我們當時用這藥，只是想讓姑娘睡穩點，不是真的想散了姑娘的功夫。這不醫化功散一天一夜便褪去藥效，對身體絕無害處。」
「你到底安的什麼心？」我不覺怒火中燒，「你對我下藥，我反倒要感激你是為我好了？為什麼對我下藥，你怎麼知道我有武功？」
「姑娘，你不傻，只是，你的江湖閱歷太淺。你想，能面對一群劫匪而毫無懼色之人，若非有絕對的把握，又怎會上我們這賊船。」他得意地笑笑，「姑娘，我洛滿在此向你保證，我絕無害人之心，只是奉勸姑娘一句，不該管的事，不要管。」
「洛滿？我記著了。你倒是說說，我管了什麼不該管的。紫小荊是我妹妹，她被你的人帶走了難道我還要對你感恩戴德嗎？」。什麼時候被人算計了都沒有發現，我的心底涼意一片，「是不是從一開始，你就已經開始算計我們了？你們根本就不是什麼義匪，是我們傻傻地上鉤，還自以為得了便宜？其實你們心底早就笑開了花，像看傻子一樣看我們？」
「或者說，」我逼近一步，「你們真正想要攔截的，只有紫小荊，為的，就是帶她去雪劍山莊！」
「哈哈哈哈……」洛滿仰天大笑，「我果然沒有夸錯，姑娘，你是個聰明人。既然是聰明人，姑娘你就安安心心地坐在馬車里，我會送你到萬知樓，一百金葉子，也就算了，想你也拿不出這麼多。」他輕蔑地看了我一眼，上前想抓我回車里。
「晚了。」我提足即飛。
不想他追得凶猛，我不得不停下避開他的掌風。
他確實一身好功夫，掌風勁道十足，掌掌霸氣。我化了他十掌，便知道他存心拖延，並沒有出真功夫。
「你到底是誰？」我問。
「那你又是誰？」洛滿沒有停下，「問別人是誰，要先報自家名號，你忒不懂江湖規矩！」
「江湖規矩全是狗屁，你不說我也不問。」我一個翻身，就在他掌風襲來的瞬間，我靠近了他，將袖子里的化功散全數撲到他臉上。
「你使詐！」他倒在地上嗷嗷直叫。
「是誰先用化功散？你以為天下只有你有化功散嗎？」。看著他狼狽的樣子，我不由自主地激了他幾句。
「你到底是誰？我用的不醫化功散是天下第一的化功散，」洛滿方寸大亂，「我服用過不醫化功散的解藥，應該對所有的化功散都有效，怎麼，怎麼你的化功散，能化我的功？」
「我看你是江湖混久了，傻了。」我輕嘆，「你以為，‘天下第一化功散’就真的天下第一嗎？這不過是別人隨口捏造的，你也信，傻不傻？」
「你個大言不慚的小女娃，居然嘲笑我們不醫谷的不醫化功散是浪得虛名！待我回稟谷主，看他怎麼收拾你！」忽然林間傳來陰郁的聲響，等我仔細分辨音源，聲音早已愈傳愈遠。
「一路上，他一直跟著我們？」我問洛滿。我自認听力過人，卻沒有發現這個人，他若不是功夫在我之上，便是他練的，就是隱術。
「怎麼，姑娘功夫過人，也沒有發現不醫谷的蝠女圭女圭麼？」他已扶著樹起身，一臉嘲笑地說。
「蝠女圭女圭？」我記得，師父曾經提過，這類人個頭矮小，像個女圭女圭，練的就是隱術。師父雖然也琢磨過一二，但由于太過玄妙，他也參透不出什麼。
「你如今被不醫谷盯上，怕今後的日子，不好過。我就說過，姑娘，你如果乖乖躺在馬車里，我洛滿定送你安全到達萬知樓，你偏不听。」洛滿看著我，就像是看他自己不懂事的閨女。
「我看你還是沒有弄清楚狀況吧，是你偷雞不成蝕把米，中了我的化功散，純屬活該。」我毫不客氣地上前給了他一腳，把他踢倒在地。「你的兄弟走的是哪條路？你們為什麼一定要送紫小荊去雪劍山莊？」
「江湖規矩，收人錢財，替人消災，又怎麼會給雇主添麻煩？」洛滿此刻倒是重義氣。
「這麼說，是有人叫你這麼做的。」我真的猜不到，到底誰是他的雇主。
「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說。」洛滿一副正氣十足的樣子。
「真的殺了你，你也不說？」我問，嘴角不由得微翹。
「沒錯。」洛滿答道。
「好，你真想死，我送你死也無妨，只是你恐怕不知道，活著，比死去，要難受千倍萬倍。你是老江湖了，應該知道武功對你，有多麼重要。」我看著他，微微一笑，「我先廢了你的武功，再去萬知樓把你的消息賣出去，倒是後要你性命的，你說該是誰呢？到時候，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想不到你一介女流，心思竟然如此歹毒！」洛滿臉色大變。
「我歹毒？」我笑著搖搖頭，「你夸我聰明，我卻要罵你笨，是你不識時務。我不是江湖中人，你也別和我套江湖規矩。我都已經沒有逼你說出你們兄弟走的路了，只要你坦白雇主是誰就好。要麼，你選，是說出你們走的路，還是透露雇主？」
「好，栽在你手上，算我倒霉。」洛滿恨恨地看了我一眼。「我們兄弟護送小姑娘走的路偏得很，是這兒直接通往雪劍山莊的小道。」他指了指前方，「想去雪劍山莊，通常都要經過中域城，但是我們兄弟繞中域城外的羊腸小道，直接繞城前往中域城東的雪劍山。」
「哼，再信你一回。」我丟給他一個青色瓶子。「解藥。勸你一句，‘天下第一’不見得真的就是天下第一。」
我輕輕看了他一眼，只見他面色鐵青，卻忽略了他其他的神情，若非初涉江湖，我定不輕易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