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之轉眼成空 第一章 天下第一大魔頭

作者 ︰

但凡生養于此地的人,下至七歲幼童上溯七十歲老漢都熱衷于一個字眼——天下第一,之後再由這「天下第一」衍生出許多個名號。比如男人們最喜歡的「天下第一高手」和女人們咬牙爭奪的「天下第一美人」。後來,人們發現這種稱呼太過籠統,為了使更多人能分到一杯羹,在「天下第一高手」中,又作詳細的分類,如有「天下第一刀客」,「天下第一劍俠」等等。如果使用神兵利器的人武功平平,但是兵器總歸是好兵器,那就給兵器封個號,比如「天下第一棍」之類的。總之,只要和「天下第一」搭上點關系的,都能叫人激動不已。

天下第一,真的這麼好麼?

我淡淡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像尸體一樣的男人,管他之前是不是「天下第一大魔頭」,如今都是一副大狗熊模樣。雖容貌生的不錯,與其稱呼不大相稱,但這副好相貌也被摧殘地形容枯槁了。

照往常一樣,我與他平行而坐用內力將他體內的毒逼往手指尖處,再用銀針把十根手指都戳破,之後毒血就源源不斷地往外滲。這種療法確實很冒險,不過我還沒有頭腦發熱到把他身上的毒引到自己身上。

他中的毒,太過歹毒。

活之他幸,不活他命。

所幸「天下第一大魔頭」的實力不容小覷,在成為干尸和活死人之間,他有違世俗常理地醒了過來。看來之所以被稱為「天下第一大魔頭」,必然有些功夫底子,並非浪得虛名,原來那些人封號的時候,也是考慮過一番的。

見他死瞪瞪著我,我只好認命勉為其難地上前,一針扎到他手背上的虎邊穴,想證明他活得好好的,因為死人是不會痛,也不會心煩意亂的。他猛然吃痛,想伸另外一只手給我一掌,不過他似乎發現了件比他還活著更驚人的事……比如,他武功廢得差不多了……見他那張俊臉趨于扭曲走形,我好心出聲提醒︰「你受了重傷又中毒頗久,能不死就不錯了,知足吧。」我可不要告訴他每天放他半碗血的事,不然恩人瞬時成仇人,那多劃不著。雖說是為他好,但是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若被放血的人身子骨不強健,內功不深厚,別說恢復元神清除毒素了,怕早就一命嗚呼了。

他的目光又停在我身上,神情倒是緩和了許多,也不過就是從有表情變為沒有表情。命是他自己的,在我一時糊涂又下定決心救了他之後,這會兒要死要活便是他自己的事了。想到這層,我便清了清嗓子︰「整半個月時間都是你睡床我睡地上,現在你也醒了,不管你走不走,床都是要歸我睡了。」這下,他瞪我的眼神又毒辣了幾分。瞪便瞪吧,我度量雖然不大,但是不愛和年齡比自己小的人計較,便轉身出去搜羅些吃的。

待我再次進屋,是我已經準備好了晚飯,想喚他出來吃飯。他冷冷冰冰半天沒有反應,就在我以為今晚可以獨享兩顆雞蛋的時候,他挪動了他的尊腿。瞧他有吃飯的意向,我便好心上前打算扶他一把,不料卻被他避開。

我一向不待見這種不識好歹的舉動,轉身就往外走。忽然袖子一緊,我朝後看去,只見一顆腦袋低著,該腦袋主人的手扯著我的衣角,不停顫抖。我輕嘆,將他扶上床。「等著,我把飯菜端進來。」

我把飯碗遞到他手上,又挾了些菜放在飯上。沒有肉,只有青菜,因為茸毛還沒回來。依他的性子,他定是要自己動手的,不過老天偏偏不讓,他那拿碗的手抖個不停,拿筷子的手更是連拿都拿不起來。忽然心生不忍,奪了他的碗筷,想喂給他吃。後來注意到他烏黑的長發蓋住了大半臉頰,便伸手將他側邊的頭發挽到耳後。忽然發現,他的耳根子微紅,或許是他覺得這動作太過親昵。而我卻一笑置之,你全身上下我哪兒沒看過啊,當然,這話只能放在肚子里說給自己听。

我將飯菜喂到他嘴邊,本以為要費一番唇舌才能勸他吃飯,不想他乖乖吃了進去。果然天大地大肚子最大,我當時不也是因為受不了肚子餓的滋味,才放棄絕食的麼

想起過去,我會有意識地微笑。誰沒有過去呢,過去也總有好壞。我總相信我持一笑置之的態度定能換來永不記起的好結果。想忘想忘,也便真的相忘于江湖了。

這頓飯吃得很慢,之後又要打理雜物,時間倒是過得極快。果然人比動物要復雜繁瑣得多。想之前照顧茸毛的時候也沒有這麼費心思,因為茸毛听話懂事溫柔可人,除了再也沒有毛茸茸的手感之外,其他都好,打獵備肉防偷防盜,許多事她都做地很好,最重要的是,她會自己跑到離竹屋很遠的林子里解決一些問題。

等終于可以歇下時,他已經在床上閉目入睡狀了。雖然心里不滿他把我之前的話當耳邊風,累我又得睡一晚的地,但一把把他這個行動不便的病人拖下床去的狠心,我倒也還沒有。之後翻出席子鋪在地上,打了聲呵欠,休息了。

黑暗之中,有個低沉的聲音想起︰「你的臉……怎麼回事?」

有人在說話麼?似乎有听到什麼聲音,但是多半也是幻听吧,這位魔頭,應該不會關心人,但是誰知道呢,魔頭就真的是魔頭嗎?

我當時救他,也只是機緣巧合,並不知道他究竟是誰。

半個月前,我到「天下第一崖」那兒采些治傷風感冒的草藥,想做些尋常的藥物到山邊小村子里換點糧食,因為種稻子谷子養雞養鴨實在不是我的長項,茸毛就更加不可能完成這麼艱巨的任務了。

說起這個所謂的「天下第一崖」,也不過是有人吃飽了沒事做,給它封上的。據說從這崖掉下去的人,沒有生還的,因為這個崖實在是太高了。站在崖頭朝下看,雲霧繚繞深不見底。所以就著常理,從那掉下去的還不粉身碎骨死無全尸啊!可是真的沒有生還的人?找不到並不意味著沒有,比如我。後來又多了一個他。

他麼,號稱「天下第一大魔頭」,也有人在最初的時候喚他釋魂,當然,這也只是听說。在有了「天下第一大魔頭」的稱呼後,叫他釋魂的人,越來越少,直至沒有。

其實他也不算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沒見他作奸犯科,也沒听說他殺人放火暗算了誰,更不至于到掀起武林腥風血雨危害天下的地步。他只是單挑了幾個比較厲害的人,而那些人又正好自稱武林正派人士,所以單挑他們的人,自然就成了「魔頭」,為了體現其惡的程度,便在「魔頭」前,加了一個「大」字,俗氣得很。

當然,被成為「天下第一大魔頭」還有另外一層原因,就是他在打斗中,實在不怎麼雅觀。一開戰,他便雙眼充血成血紅色,功夫路數又比較詭異,只攻不防,速度快到叫人措手不及,又帶了一個紅色的面具,穿了一身紅色戰衣。所以一打架,就能看見一團火紅的東西和一位身姿或飄逸或偉岸的人纏到一塊兒去,總之怎麼看都不像是兩個人對打就是了,哪有這麼不雅的單挑呢!

後來他把幾個厲害的人物撩倒了之後,那些個頭上冠有「天下第一」名號的人,便群起而攻之,召開了個只有高手能到的「鏟魔大會」,決定鏟除武林大敵而後快。

雖然我沒有目睹當時的戰況,但是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不過就是一群正人君子群毆一個小伙子,在斗了個昏天暗地氣震山河之後,終于,邪不勝正,「天下第一」的各路高手各展其才將萬人唾棄的「天下第一大魔頭」打下了「天下第一崖」,從此天下太平風光迤邐。然後他們也可以在各自「天下第一」的名號下,再添一筆豐功偉績了。酒足飯飽後還能向子孫們炫耀一番,激勵他們要志存高遠,力求長大後成為某個「天下第一」。

但是,那是他們的事。我只是看到一個少年孱弱地躺在血泊中,血肉模糊。原本以為他不過是具死尸,但鬼使神差般地,我走到他身邊探了探,還有些脈搏,只是極為薄弱,就費了一些功夫將他運回竹屋。粗略地檢查過後,才發現他身上新傷舊傷無數,更加要命的是他體內的毒。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毒的名字是「血蓮子風中搖」,江湖統稱「血中搖」。見過這毒的人沒幾個,但是記在書上。我打發時間的時候曾經看到過這毒,沒想到,我也成了這「沒幾個」人中的幾個人。

想要完全去這毒是不可能的,從小積累在他體內到如今,怎麼可能說褪就褪。關于這毒的記載又少,中的人少,能解的人又能多到哪里去?而且「血中搖」听說是一個女人制出的毒,不屬于哪門哪派。想來要不是這毒,以他十七八歲的年紀,想要有這麼高的武功造詣,一人斗群雄,是不可能的。可毒畢竟是毒,讓他成為高手的同時也吞噬他的生命。

釋魂釋魂,怕是噬魂吧。

不管如何,這個人,我想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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