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想到,在此剪徑的強人居然是一隊女修士。
馬車中沖出名叫翟靈素的女子,身形頎長,玲瓏浮凸,身穿淺綠色褶裙,精致完美的五官令人見之嘆服。
此時她正祭出一柄銀光閃爍的飛劍與那名風騷的女匪首戰作一團。
穿著暴露的女匪首揮舞著一柄紫色神錘,面色含霜,眉宇間一片煞氣。
威風凜凜的巨大神錘與惹人遐思的曼妙身姿構成一幅具有別樣沖擊性的畫面。
林恨天神念一掃,發現名為翟靈素的女子只有築基後期修為,她的對手實力卻高過她一線,兼且招式狠辣凌厲,紫色神錘揮動,隱帶風雷之聲,每次與銀色飛劍相踫,都會使劍體發出顫抖的哀鳴聲。
即便她舍命一搏,落敗怕也是遲早的事情。
自己該不該出手?
林恨天有些猶豫起來。
他混入商隊,如此低調行事,便是不想招惹麻煩,免得給他復仇的計劃帶來不可知的變數。誰知,麻煩還是找上頭來。
林恨天正思忖間,場間卻已然要分出勝負。
紫色神錘驀然一陣疾舞,化出漫天錘影,銀色飛劍避無可避,劍體被實實掃中,啪嗒一聲攔腰斷為兩截。
翟靈素與飛劍心神相連,頓時嘴角溢出一絲血跡,臉色轉白,受了重傷。
「小姐!」
車隊中傳出一聲驚呼,緊跟著沖出一個胖胖的身影,正是商隊東家曾老板。
「我和你拼了!」
曾老板一聲怒喝,臉上現出悲壯神情,低頭向著女匪首沖來。
奈何他凡人俗體一個,根本對長相妖冶卻戰斗力強悍的女匪首構不成絲毫威脅。
「找死!」
女匪首陰寒著俏臉,冷冷而不屑的說道。
接著手中紫錘一擺,向曾老板頭頂落下,帶起道道紫色虛影,便要將面前這個不知死活誓死護主的胖子砸個腦門開花。
林恨天看了一眼身邊心驚膽戰的四位江湖高手一眼,心中暗嘆一聲。
眼看紫色巨錘便要落在曾老板頭上,眾人驚呼一聲,膽小的更是閉上眼楮不敢再看。翟靈素在一旁淒惶驚叫︰「曾伯。」
當
沒有預想中血花飛揚,腦漿四濺的情景。一支黑色鐵戟如天外神龍飛來,帶出一道烏光,將氣勢凌厲的紫錘撞偏,救了曾胖子一命。
女匪首一愣,接著勃然大怒。
她陰鷙的目光緩緩掃過車隊,最後定格在身形魁梧,一頭血色長發盤膝而坐的林恨天身上。
她神念一掃,發覺對方居然是築基後期大圓滿的修士,不由眉頭微微一皺。
不過她並不畏懼對方,她盯著林恨天,一字一頓的說道︰「奉勸道友莫要多管閑事,免得引禍上身。」
接著,她傲然道︰「家師惜花真人。」
林恨天根本就不曉得什麼惜花真人,他也懶得知道,聞言冷冷開口道︰
「他們是我負責保護的東主,到了龍州之後,任你們如何解決,我自是不管。」
「你」
女匪首怒極。
居然如此狂傲,連師傅這個金丹期大修士的名頭都不買賬,簡直找死。
「既然你一心求死,便成全你,諸位師妹,一起拿下此人」
女匪首一聲令下,她身後站立的女修紛紛祭出法寶,圍上前來。
女匪首心情慍怒,她奉命自宗內追來,于此處截住這個她早就因嫉妒看不順眼的師妹,正打算擒下她,好生折辱一番再帶回去。
誰知半路殺出一個不知死活的家伙。
面對著一群氣勢洶洶的女修士,林恨天臉上一絲波瀾也無,平靜冷漠到令人心悸。
不見他如何動作,盤膝而坐的身影倏地出現在女匪首面前,速度詭異猶如鬼魅一般,此時,後方馬車上盤膝端坐的殘影才一點一點消失。
好快。
女匪首心髒一縮。不過她雖是個女人,但素來強勢悍勇,最喜攻堅。
當下怒喝一聲,運足功力,反手掄錘,當頭一記砸下,紫色錘身上陡然電光密布, 啪之聲不絕于耳,聲勢駭人之極。
眾人駭然,沒想到數天來一直在馬車上端坐沉默不語的紅發獨眼男人居然是一個強大的修士。
不過女悍匪強悍桀驁的恐怖一錘,讓他們不由為紅發男擔心起來。
林恨天面色平靜,眼神漠寂,面對氣勢洶洶砸下的一錘,輕描淡寫的張開五指迎去。
當當當當
金鐵交擊的聲音傳出,密集猶如打鐵,鐵錘不斷撞擊鐵砧。
女匪首越打越心驚,她不是沒有見過體修者,相反,死在她手上的煉體士絕對不在少數。
但如此恐怖的體術,她听都沒有听說過。
她不由萌生怯意,正在此時,林恨天眉頭一皺,似是對這種糾纏不喜,猛然握拳擊出。
風雷齊鳴,威猛無儔,霸道絕倫的拳勢驀然擴散開來,女悍匪心神剎時被奪。
一聲巨響,原本看似堅硬無比,上面陣陣寶光流動的道階中品法寶紫色神錘被擊成無數碎片。
女匪首大叫一聲,猛然暴退,身形不停的向遠處激射而走,她竟是被林恨天可怕的實力嚇懵了,連同門都丟下不顧遽然而逃。
兩人交手,不過眨眼的瞬間功夫,便分出了勝負。
剩下的女修士眼看著實力最強大的師姐亡命飛遁,頓時一聲驚叫,紛紛四散而逃。
林恨天根本沒有理會。
整個緩坡嶺陷入短暫的寂靜。
沒過多久,翟靈素柔美清麗的聲音響起︰
「靈素多謝前輩出手相救,此恩此德,沒齒難忘。還請前輩到靈素族中一坐,讓晚輩略盡地主之誼,也好讓家中族老重謝前輩出手相救之恩。」
林恨天轉頭平靜的看著眼前這個外柔內剛的清麗女子,淡淡說道︰
「你我之間本就是雇佣關系,區區小事,不必介意。此去龍州,不過百里之途,想必再無此等險情,在下就此告辭!」
說完,不待翟靈素挽留,身形一動,便自原地消失無蹤。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眾人和四個此時正悔恨沒有與他攀上些許關系的江湖高手。
翟靈素幽幽一嘆,臻首微垂,對身邊的曾老板低聲吩咐幾句,便徑自回到那輛簡樸的馬車上,再未露面。
曾老板此時才命人將還剩一口氣的追命龍蔣興抬上馬車,囑咐好生照料。
半響,浩蕩的商隊再次啟程,往龍州而去
林恨天于黃昏時進入了龍州城。
本來區區百里路途,以他的神速,不過須臾便至,只不過近鄉情怯之下,他有意放緩速度,邊行邊平復心情,以免讓情緒上的波動擾亂他的心境。
經過了緩坡嶺一事,他索性再不做任何掩飾,就這樣大搖大擺的進入了龍州城。
原先在城門口張貼著他與義妹魚靈兒的通緝令,隨著神威將軍李搏熊的失蹤也被取消了。
熙熙攘攘的龍州城果然不愧是宇極大陸上最為繁華的城市之一。
林恨天緩步行走在龍州城的街道上,望著兩旁鱗次櫛比隱隱有些熟悉的店鋪,一時間心情頗為復雜。
夜幕慢慢降臨,王城街道旁都掛起了燈籠燭火,熙熙攘攘的人群絲毫不見減少,路旁的店鋪酒樓,青樓妓院里一片燈火通明,好一派盛世繁華的景象。
林恨天轉過幾條胡同,來到了一所院落前。
這所院子很大,破舊開裂的大門上依稀可辨殘留的朱漆,門前兩個斷頭少爪的石獅子昭示著這所院落曾經的輝煌。
整個院子籠罩在夜幕里,黑沉沉的滲人,附近的住戶晚上沒有人敢來這里閑逛。
這是林恨天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家。
林恨天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方直寬大的院子里靜悄悄一片,只有滿院沒膝的荒草雜亂的生長其間,偶爾傳來幾聲草蟲的振翅鳴叫聲,一陣夜風吹來,院中那顆高大的銀杏樹發出簌簌聲。
那欄畔的枯井旁,依稀還回響著小妹天真稚女敕的童語,那一片坍塌的假山里,似乎還有幼時兄弟間捉迷藏的足跡。
林恨天一步一步慢慢走進去,來到昔日的正堂客廳,看著廳堂四壁上不曾褪去的暗紅色血痕,想起曾經威嚴方正的祖父,孤傲灑月兌的父親,心中陡然涌上深深的哀痛。
衰草滿院春意哀,曾憶凶刀血夜來。
不知不覺間,來到昔日父母的臥室,望著那熟悉的床桌衣物,渾然沒有發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仿佛又回到了幼時,母親夏日里給自己打著涼扇驅趕蚊蠅,一搖便是一晚。冬日里,母親小心的把親手縫制的皮帽蓋在自己凍的通紅的耳朵上。
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永遠留在記憶中,不會再有了。
林恨天閉上雙目,任心中那抹化不開的哀傷化成洶涌的淚水,肆意奔流。
他就這樣呆呆盤坐在恍若鬼屋的房院中,似是痴了。
時間飛速流逝,黑夜轉為白天,白天又換成黑夜,不知不覺間過了三日。
第四天黃昏,晚風漸起,空氣中集結起濃郁的雨氣。
林恨天緩緩睜開雙目,平靜的面容沒有絲毫喜怒,不過若透過那雙寧靜幽深猶如一潭死水的眼楮仔細看去,隱約可見一絲瘋狂跳動的火焰。
血債終要以血來償還的。
他一步踏出院門,天空風起雲涌,大雨驟然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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