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王座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不怕狼

作者 ︰ 夕留

若伊穿著睡袍,沿著長廊溜回自己的房間。好在她的房間和奧略寧的房間相隔不遠,一路上沒被人看見。一女二男同房畢竟離經叛道,不為安德洛亞的道德所接受。她身為海鹽城的客人,不想引起風波、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行事還是低調點好。

身體內還留著甜蜜的疼痛,她鑽回早已冰冷的被窩,像做了壞事的小女孩一樣,把頭蒙在被子里,再次羞得無地自容。

自從失去渡風以來,她的感情狀態始終處于一種饑渴的病態。一方面,她再也無法全身心地去愛某個人;而另一方面,她又在渴求愛,所以才沒有刻意拒絕那些真心愛她的優秀男人。奧略寧令她心動,歌舒特則讓她感動,但依然滿足不了她。在她內心深處,始終有一塊渡風留下的殘缺,無論再多男人的愛,也無法填補。

胡思亂想中,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她以為是歌舒特或是奧略寧,隨口應了聲︰「進來。」

推門而進的是凱雷,他似乎也吃了一驚,沒想到若伊還沒有起床。只見若伊裹著絲被坐起身來,臉上紅潮未褪,淡金色的微卷長發蓬松地散著,睡袍寬敞的領口露出一截雪白嬌女敕的肌膚……他不覺一陣心旌搖曳。

「凱雷,有事嗎?」若伊問道,渾然不知自己現在這幅樣子有多麼誘人,多麼想引人犯罪。

凱雷咽了下口水,強迫自己把目光從若伊身上移開。「剛剛收到急報。恐怖堡伯爵桑恩的軍隊正在向明月谷進犯。」

「很好,他終于來了!」一听見軍情,若伊一掃嬌柔的神情,神情嚴肅起來,唇角浮現一抹冷笑。

桑恩,你屠殺雪萊一族,奴役北境多年。這筆賬,終于到了結算的時候了!

明月谷,冰霜之門。

寒風凜冽。卷著雪花,自石堡的箭孔穿進,在古老陰冷的大廳中回蕩低咽。圍著會議大桌。燒著十幾個炭盆,但驅散不了寒氣。

一場軍事會議正在進行。

若伊坐在凱雷右手邊的榮譽高位上,靜靜地傾听諸侯們的發言。她披著一件雪裘披風,白色的皮毛將她的容顏襯托得更加嬌艷,在一大群披甲佩劍、殺氣沖沖的男人中間,她是一抹異色的存在,美麗,縴巧,而又從容,冷靜。

正在發言的是明月谷的卡倫子爵。身旁站著他的長子凡特。凡特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回來,樣子狼狽不堪。盔甲上血跡斑斑,被扯去半邊衣袖的手臂上,鮮紅的皮肉翻裂,印著一排猙獰可怖的血洞。

若伊很熟悉這種血洞。這是狼的齒印。

「桑恩能夠趨狼作戰,我們沒法和他打近戰。狼一撲上來,不僅戰馬恐懼,就是一般的戰士也慌了手腳。」卡倫沮喪地說。

所有人都是一臉嚴肅,深知情況的嚴重性。

「我們可以用弓箭,遠程射殺。」有人提議。

卡倫苦笑著搖頭。「狼的速度很快,我們的弓箭手根本壓制不住它們的沖擊,而且我們的箭矢不多。」

若是西克索的火藥大炮能搬到這里就好了,若伊不無遺憾地想。相對于迦南半島,安德洛亞的武器落後,弓弩最多只能連發三箭,自然壓制不了狼群的高速沖擊。

一番討論無果後,凱雷只得宣布暫時散會。

若伊走出大廳,穿過一段石橋,來到瞭望台上。天空是一片蒼茫的灰色,遠處的冰雪山峰隱沒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中。近處是的光禿禿的黑色山脊,勁風掃盡了上面的積雪。桑恩的營地沿著山脊而建,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帳篷,綿延數里。

山腳的平地上,正在構建攻城工事。他們砍光了附近山上的樹木,修建雲梯、攻城塔和撞擊城門的大錘。

腳下的冰霜之門扼守著明月谷。這座修建于魔法紀元時代的鐵木大門已有上千年的歷史,門上凸凹不平,布滿刀劍痕跡和歲月風霜。大門依據兩側的危崖修建,上方是一座石橋,石橋兩側是碉堡,延伸至蜿蜒的城垛。

這座門歲月古老,依舊堅固,但若是敵軍利用攻城工事發動持續猛烈的進攻,不知道能堅守多久。

若伊再次將目光落到遠處的敵營,根據帳篷計算,竟有八萬之眾,是目前冰霜之門守軍的四倍。勁風揚起,鼓動無數面大旗,獵獵飛舞,蔚為壯觀。其中最顯眼、數目最多的是恐怖堡伯爵桑恩的旗幟,黑底金邊,上面繡著一個帶著寶冠的白色骷髏。骷髏旗後,是北境諸侯的旗幟。

自從知道自己是北境之王後人的身份後,若伊惡補了一番關于北境的地理歷史,以及諸侯世家。

那黑色閃電旗的是暴風城的卡塔爾家族,紫色禿鷹旗的是冰河城的博丁家族,墨藍星月旗的是摘星堡的格羅提斯家族……看來,北境的諸侯都出動了。桑恩交給他們的任務是打前鋒和修建工事——最苦最累也是最危險的活計。

為了阻止北境人修建工事,凱雷派出騎兵日夜騷擾,每次都有不大不小的交鋒,雙方互有損失。若伊心疼不已,一邊是東境己方,一邊是她要收回的北境家底。照目前這種架勢,等打敗桑恩,北境諸侯的人馬怕也是損失殆盡。

桑恩不僅凶殘,也很狡猾,他自己的嫡系軍隊駐扎在高處,一直都不曾出動,等待攻城工事的完成。若是東境騎兵來騷擾,他就令北境諸侯抵擋,派出狼群輔助攻擊。

狼群,若伊正想著,遠處敵方的營地里忽然傳來淒厲的狼鳴,開始是斷斷續續的幾聲,隨後此起彼伏,響成一片,在山谷中久久回響。駐守在城垛上的東境戰士無比色變,流露出恐懼的神情。

我不怕狼。若伊心想,狼中王者的雪狼,是雪萊家族的紋章,是我最親密的朋友。雪狼,她的心中泛起寂寞的幽思。不知道遠在西克索的蒼雪正在做什麼,是否如她一樣,在深深思念。

她不知道,就在她收到桑恩來犯的軍情、啟程前往明月谷時,蒼雪和梅迪乘坐的前來找她的船只,遇見了罕見的風暴。

南方海域,狂風暴雨。

船只在怒海狂濤中顛簸起伏,梅迪死死拽著桅桿,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被顛出來了。作為迦南半島的人,他對大海並不陌生,然而如此狂暴的大海,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蒼雪被甩在角落里,四爪緊緊抓著甲板,顯然也不輕松。梅迪不由悲嘆,伙計,看,都是因為你,我們不僅見不到若伊,還要葬身大海了。

此時,一個巨浪打來,擊碎了船板,船身傾斜,船上的人紛紛落水。梅迪也墜入水中,他拼命掙扎,試圖抓住身邊的浮木。

轟!又是一個浪頭迎面打來,雪白的浪花淹沒了他。他沉入黑暗冰冷的水底,海水灌入他的口鼻,肺即將炸裂,四肢無助地掙扎,意識漸漸遠去,死亡正在將他擁抱。

一個黑影奮力游近他,一口將他餃住,拖出水面……

梅迪再次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深邃浩瀚的夜空,耳邊傳來輕柔的海浪聲。他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身處一個荒涼的小島,不遠處的一堆亂石上,雪狼正臨風佇立,昂首仰望明月。

梅迪爬上亂石,來到雪狼身邊坐下。略略沉默後,他苦笑道︰「是你救了我。」

雪狼一如既往的沉默。

「也罷。」梅迪苦笑,「不管怎樣,我算是欠下了你一條命。我梅迪向來不喜歡欠帳,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梅迪在雪狼身邊坐了一會,雪狼只是望著明月,黃金色的瞳孔反射著清冷的月光,映出深幽隱痛的光。半晌,梅迪輕嘆道︰「你是在思念若伊吧,其實,我也很思念她……就在我被風浪淹沒的那一瞬間,腦海中最後浮現的,竟然是她的影子……」

「其實,你雖然是狼,卻比我幸運,因為如果你死了,若伊一定會傷心哭泣。而我,怕是一滴眼淚也得不到……」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深深嘆了口氣,「不說了,我去探探地形,看能不能找到食物和水源。」

梅迪爬下礁石,借著月光,四下轉了一番。這個孤島比想象中大,島上有荒廢的房舍和田莊,還有水井,看來以前島上有過居民。

他鑽進樹林獵了兩只夜鳥當晚餐。回到海岸邊,剛想招呼雪狼時,忽然看見不遠處的漆黑海面上升起了一道碧綠亮光。

梅迪驚訝不已,手中的獵物咚的一聲掉落地上。雪狼也看到了亮光,它跳下亂石,來到梅迪身邊。

一人一狼對視一眼,同時跳入海中,向那亮光游去。游到近處,才發現那亮光竟是一把倒插的巨劍,劍柄露出海面,劍身剔透,泛著碧綠的光芒,其間有無數流螢飛舞,星光閃爍,如夢如幻。

梅迪忍不住伸手觸模,手指接觸到劍身的瞬間,接觸之處閃過一道耀眼的白光,照亮了梅迪和雪狼的身周。

梅迪心下駭然,忽覺周圍的海水驟然消失,四周一片虛無。來不及反應,他和雪狼雙雙墜落下去,猶如跌入了無底洞,急速墜落,永無盡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墜落終于停止,他翻身而起,發現自己身處一片夢幻流離的綠色柔光之中。雪狼在他身邊,掙扎著站起。梅迪的目光驟然凝住,雪狼的身上,還有一個虛影,長身俊雅,黑發黑眸,分明就是他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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