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歸 第二六一章 所謂伎倆

作者 ︰

我望著碗里的粥出神的空當,小遙氣喘吁吁的跑進屋里,湊到我耳邊道︰「小姐,陵嫣郡主來了,正在前廳坐著呢」,我點點頭,示意畫梅退下,帶了小遙一同往前廳走。小遙很貼心,待我進了前廳,便從外面將門掩好,守在了外頭。

「陵嫣來得這樣早,怕是天還沒亮便起了吧,雖說已經開了春,早上露氣還是很重的,快喝杯熱茶暖暖身子。」說著,我添了杯茶遞給陵嫣。

「姐姐怎得跟我哥似的,你可不知道,他一大早就等在臥房門外頭,我剛一出門就被他訓了一頓,強押著我又回去換了身厚衣裳,加了披風他才滿意。」陵嫣一臉忿忿然,我卻不由失笑︰「止郡王那是疼你,擔心你著涼,我怎麼就不信他能對你那樣凶。」

陵嫣努努鼻子︰「我哥那是差別待遇,跟姐姐你說話的時候,他是恨不能溫柔的滴出水來,一跟我說話,比我父王還要有架子,動不動就吹胡子瞪眼的。」我暗暗搖頭,都說長兄如父,止郡王對陵嫣本就有愧疚,如今靖郡王和王妃都已不在,止郡王更是要連同父母的那一份來疼愛陵嫣,愛之深責之切,言語間急了些,也屬常情。陵嫣畢竟還小,不能體會止郡王的心情,何況止郡王鎮日陪著她,所謂當局者迷,或許只有等到陵嫣嫁了人,不能再與止郡王相伴時,方能感覺到兄長的用心吧。

「不說這個了,反正姐姐你向來也是向著我哥的,我在你這里也討不到好。喏,姐姐,這是居璟大哥讓我帶給你的信」,陵嫣從袖里取出一張疊得極小的信箋遞給我。沒有避諱陵嫣。我當著她的面將信箋展開,上面用小楷簡單的寫了幾個字——尋常補血理氣之方,無毒。

果然如此。

將信箋重新疊好。收入袖中,拉著陵嫣的手,我道︰「陵嫣。辛苦你了,姐姐還有兩樣東西。勞你帶給王御醫,只是……」「姐姐猶豫什麼?」陵嫣眨眨眼問,我苦笑了一下︰「只是又要麻煩陵嫣宮里宮外兩頭跑了。」

「瞧姐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陵嫣小嘴一厥,不樂意了︰「陵嫣都說待姐姐如親姐姐一般了,怎的姐姐總是這樣生分!再說了,郡王府離宮里左右不過半個時辰的車程,何況我又不是戳著兩只腳走。一路上有馬車有小轎,斷斷累不到我的,姐姐你又何必掛記著!」

我點點頭︰「是姐姐的錯,姐姐給陵嫣賠罪了」,說著,我作勢要朝她拱手,這才逗樂了她。「姐姐,這次要帶什麼東西給居璟大哥?有沒有什麼話要陵嫣帶到的?」正了正色,我從袖里取出裝了香灰的小瓷瓶,並一個紙包。「陵嫣。這瓶子里裝的是香灰,紙包里過了一小塊香料,你將這兩樣交給王御醫,呃。王公子,勞他檢查一下,這香灰是否就是這種香燃成的,以及……」

「有無毒性?」陵嫣補了一句。我點點頭,看來,她多少也覺察出我想要查些什麼了,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陵嫣並未細問緣由,只點了點頭,將兩樣東西小心的收了起來。「姐姐,陵嫣先回去了,這事兒怕是不能耽擱,你瞧著神色不佳,就不要送我了。」

見她一臉堅持,我只得點了點頭。「對了,怎麼一直都沒有見到德妃娘娘?」陵嫣突然問道。我神色一沉,半晌沒有說話,陵嫣定定看了我一會兒,只說了一句︰「姐姐,萬事小心」,便匆匆地走了。

陵嫣是個聰明的孩子,縱然不能猜出全部,多少也猜的差不多了。總歸是皇家子女,即便沒有身處斗爭的漩渦中,從小到大,也都耳溶目染,習以為常了。

陵嫣剛走沒多久,福公公便到了,他是皇帝身邊的貼身內侍,我自然要對他禮讓三分,沒讓他等,我直接迎到了門外︰「不知公公此來有何貴干?進屋喝杯茶,慢慢說吧。」

福公公忙向我行了個禮︰「郡主客氣了,奴才是奉皇上之命,請郡主往康壽殿走一回。皇上剛批完折子,才歇口氣,您快請吧」。我回頭看了一眼畫竹畫柳,她們立刻會意,認真點了點頭,沒有搭理畫梅,我只道︰「小遙隨我同去吧」,福公公並未作何反應,想來我帶個貼身的侍婢也是件無關緊要的事。

同上次一樣,皇帝仍是在書房召見我,將小遙留在門外,我獨自進了屋里。我照例一番請安之後,皇帝清了清嗓子︰「這些日子辛苦尹丫頭了,瞧你這神色,像是幾日都未睡了。長情是好的,但因此而傷身,卻不值當。」

我在心里冷笑,自然比不上您心冷如鐵。「容月惶恐,不知皇上召見所為何事?」有話快點說,說完了我就走人,眼不見為淨。皇帝沉吟了片刻,道︰「沒什麼重要的事,孤擔心你憂思過度,正得了空,便喚你過來,同你說說話,讓你寬心些。德妃走後,你在這宮里也沒有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了,想來,心中定是憋悶得很。」

我低著頭沒有作聲,「听說這些日子陵嫣常進宮里來?」皇帝突然出聲,驚得我心中一沉!皇帝莫不是懷疑我將德妃去世的消息通過陵嫣泄露出去了?他懷疑我不打緊,若是因此而懷疑陵嫣,我就真的是害了陵嫣!

正當我心焦不已時,皇帝接著道︰「陵嫣這丫頭性子討喜,連孤也很喜歡她,有她常陪著你,孤也放心些」。沒想到皇帝竟沒有反對和阻止!不,他這是在提醒我,我不要自己的命沒關系,但我不能拿陵嫣的命開玩笑。我和陵嫣常來常往可以,但若是因此而泄露了半個字,後果絕不是我可以承受的。

好一招敲山震虎!

「謝皇上體察,陵嫣性子的確可人,容月待她就像待親妹妹一般。陵嫣腳傷剛愈,在府里悶了月余,心里不大痛快,便常來宮里同容月說說體己話。止郡王雖然疼愛陵嫣,但畢竟是男子,有些姑娘家的事,還是不方便同他說的。」我以退為進。

皇帝點點頭︰「是啊,王兄王嫂去得早,累得陵止這孩子又當爹又當娘的將陵嫣帶大,確實不易。丫頭你有空就多陪陪陵嫣吧,也算是替孤照顧照顧佷女。」沒想到皇帝這麼痛快就放過我了,我還以為他會深究。不過也對,警示到了即可,沒有必要把話說得太絕。這便是高位者的伎倆。

「容月明白」,我乖順地點了點頭。眼光飄到皇帝桌上厚厚的一沓奏折,我忍不住想問問前線戰事如何,但這個念頭剛一升起便被我強行按了下去。正如德妃所說,皇帝恐怕從來都沒有放棄過讓我做賢王妃的打算,若是讓他瞧出端倪,知道我對容成聿有情,只怕他會強行提早婚期,甚至在賢王還沒有回朝的時候便將我和賢王的婚事定下。若真是這樣,以尹老頭的性子定會將此事傳得人盡皆知,到那時,即便賢王有意成全我和容成聿,卻也無法反抗輿論的壓力。更不用說,若是他為了夕湘雪而一意不娶我,單是悠悠之口便能逼得我走投無路,即便容成聿想娶我,卻也要擔著莫大的壓力了,我和他即便真能走下去,中間也會橫亙著那一紙荒唐的婚約。

越往下想,我心里的寒意就越深。我擔憂的這些,想來即便容成聿從不曾同我提起,卻也是同樣憂心的。只是世事實在無常,根本不是我們可以掌控的,除了小心謹慎,我們實在做不了什麼。

不由在心底輕嗤了一聲,尹月,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變得這樣畏首畏尾,妄自菲薄了?從前的尹月雖然進退有度,卻全然不是這般怕事的樣子。怎麼,接連的打擊讓你懷疑自己了?還是說,你根本放棄自己了?你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容成聿,那你一直以來的堅持還有什麼意義?

是啊,情勢的確諸多不利,但因此而斗志全無,最終面對的,只會是滿盤皆輸,任人宰割。既然選擇了和容成聿一道走這條荊棘路,懷疑能否成功已是無用,該發生的也總會發生。還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罷,即便到最後什麼都失去了,至少,還要留著對彼此和對自己的無條件信任。

皇帝負著手在我面前踱著步子,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麼,既不開口說話,也不示意我退下。據我猜測,通常這樣的時候,他大概是在猶豫,只是,現如今有什麼事會讓他在我面前猶豫?我實在是想不透。

耐心候著他一圈一圈地踱步,過了許久,他終于站定,沉聲道︰「賢兒在山陽監督河工時,查出了當地貪腐的案子,被絆住了手腳,回朝的日子怕是又要推遲一陣了。」他怎麼突然說起賢王了?被絆住手腳……這就意味著,說不定容成聿會比賢王先回來,若真能如此,我們就有機會商量對策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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