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歸 第二四三章 邀約

作者 ︰

無奈的搖了搖頭,小遙這丫頭如今真是翅膀硬了,擠兌起我來真是一點兒都不含糊。斜乜了她一眼,懶得同她扯下去,我徑直鑽了被窩,只听得小遙不知低聲念叨了句什麼,而後便將燈吹了,輕手輕腳出了里間。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記憶中那塊絹子上殷紅的血跡生生刺著我的眼,明明四下一片死寂,我卻總覺得德妃掏心掏肺的咳嗽聲不絕于耳,咳得我膽戰心驚,不敢入眠。

容成聿,你現在在哪兒,可還安好?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突然覺得有些泄氣,我和容成聿似乎從來都是在各自苦苦支撐著,無論是在互不信任的初初相識時,還是互相算計的認識不久後,甚至是互白心跡後的現在,我們總是各自面對著各自的難題,屬于我們的共處的機會,太少了,以至于此時此刻,我竟想不起多少可以溫暖我的幸福的片段。

且存下一些好的念想,相信我和他缺失的時光可以有朝一日補回來吧。現在,最讓我心焦的,仍是德妃。

翌日清晨,我正對著鏡子挽發髻,小遙突然氣喘吁吁的沖進門來,上氣不接小氣的道︰「小姐、覓、覓妃娘娘來了!」聞言,我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將梳子擱下,我轉回臉對著鏡子又左右照了照,連眼皮都不抬一下。見我如此鎮定,小遙頓時急了︰「小姐,你不去瞧瞧麼,覓妃娘娘來了啊!」

趁著她嘮叨的功夫,我已然將發髻打理得服服帖帖,站起身來,將衣袖理了理。我笑︰「覓妃娘娘此行想來是同德妃娘娘閑話家常的,你急個什麼勁?若是真閑得發慌,不若拉了畫梅去將後院的柴房收拾收拾。」聞言。小遙先是一愣,後立刻回過味來,點點頭便奔出房去了。我心下贊許。這丫頭到底還是知道我的心意,如今的畫梅不得不防。覓妃突然來訪,大小也算是個事了,被畫梅知道了總歸不好,將她支遠些了,我才放心。

將自己收拾得利整得體之後,我快步去了德妃臥房外,剛走到門前頭。便瞧見昨兒在落雨軒瞧見的那個小宮女背對著我,正準備從外將門合上。隔著慢慢變窄的門縫,我看見覓妃縴細的身影堪堪繞進了帷帳。

將門合上之後,小宮女轉回身來,抬眼瞧見我,忙快步湊過來請安,還問我要不要進去,我只是笑︰「畫柳畫竹呢?」「回郡主,二位姐姐被德妃娘娘遣去熬湯了,覓妃娘娘吩咐奴婢守在這里。」熬湯?我暗暗想笑。德妃這支開人的借口,跟我慣用的那招,還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那你便守在這里吧,」交代了一句。我利索地轉身便走,留了那小宮女一臉莫名地立在當場。

我倒不奇怪這小宮女的反應,按說如今德妃的情勢,真真是需要人小心小心又小心地護著守著,偏生我們一個兩個的都還那麼放心,說走便走,讓外人瞧見了,不奇怪才怪。若說畫竹畫柳那兩個宮女被打發走了倒也正常,主子吩咐奴才照辦本是常情,但我這個做郡主的大大方方地轉身走了,留德妃和覓妃獨處,委實顯得沒心沒肺了些。

以我對覓妃不多的了解,憑她的性子,定是不會將多少心里話講給那小宮女听的,是以,德妃覓妃間的過往,那小宮女也必是不甚知曉,自然,她更不會曉得為何我能如此放心的讓她們獨處。此番覓妃上門,說起來,也算是在我意料之中了。昨日我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覓妃若是還毫無表示,那我真是無話可說了。

如今,只盼著將覓妃激來探望德妃這件事,我沒有做錯。若亙在心中多年結能解開,或許,德妃會因此而開懷些,病勢也能收斂些,不求別的,至少堅持到容成聿回來,再作打算。

本想回菡園,去容成聿留下的一屋子書中尋一本有趣的拿來看看,可腳還沒踏出院子,便見遠處一個小太監溜著一對短腿兒朝我這邊跑來,因宮中禮數,那太監低垂著頭,頭上的帽子將臉擋了個嚴嚴實實,我一時也不知這小太監是哪宮哪院來的。正猶豫著是當沒看見走我的路,還是站著等上一等,那小太監已然到了我跟前兒,也不知是沒剎住腳還是習慣性的,噗通一聲,利利索索的便跪在了我腳邊。

「奴才小喜子,給郡主請安。」那小太監如是道。我挑了挑眉,在腦中尋思了一番,並不記得自己听過這個名兒,不待我想起來,小喜子已自報了家門和來意︰「郡主,奴才是祀王爺的近身內監,此番是帶了王爺的口信和信物前來。」

說著,小喜子從袖中模出個物事來,雙手呈到我面前,我定楮一看,一塊泛著藍光的透明晶石牌子迎著早春的陽光,閃閃的耀著我的眼,上面用篆書刻著的,可不就是一個「祀」字!

擺了擺手,我示意小喜子快快將那牌子收起來。听容成聿講,這牌子可是大炎皇子們身份的象征,是天上地下獨一份兒的東西,也虧的祀王不知哪根筋不對了,竟著了這小太監拿著到處跑,也不怕給他丟了!要是真丟了也便罷了,跟我扯上干系卻是萬萬不可!

「不知祀王爺的口信是?」涼涼看了小喜子一眼,我問。「回郡主,祀王爺說,有件著緊的事需要說與郡主听,但此事非同小可,需同郡主面談。」面談?我心中狐疑。要說祀王會害我,我是不信的,畢竟我們一同去了瓊鸞峰,一年多的相處下來,我只覺得他有時孩子氣了些,性子卻是好的,對我也很是客氣。但,我雖不覺得祀王有意害我,但他的親娘,他的親祖母,我卻是忌憚得很。我完全相信,那二位看我就跟看那眼中釘肉中刺一般,只不過礙著德妃,礙著皇帝,動不了我。加上我又沒直接去惹她們,她們也只能對我暗暗不忿。

轉念一想,雖則太後皇後厭惡我已久,但畢竟我沒有直接做過什麼擾了她們太平的事,她們應當不至于這麼急著對我不利,或許,真的是祀王有事找我。會不會,他這次找我,同德妃的病有關,或者,同宮中的暗涌有關,又或者,跟前線戰事有關?

想到這兒,我也不打算猶豫了,當機立斷道︰「領路吧。」小喜子沒料到我這麼痛快,楞了一下,才弓著身子引著我曲曲折折地往一處去了。跟在小喜子身後,我打量著周圍,發覺越走越陌生,雖則我沒有去過祀王的落霞殿,但依稀記得落霞殿的位置定不在此,就在我暗自躊躇猶豫的功夫,小喜子已引著我又拐了個彎。抬頭一看,竟是個藏在翠竹之後,影影翳翳的亭子。

「郡主請,奴才便在此處候著。」說著,小喜子朝我行了個禮,竟是不打算再往前走了。我踟躕了一下,還是邁開了步子,沿著卵石小徑,穿過翠竹林,踏著形態各異的石階往亭子上走。到了近前,但見一人身著淺黃綢質長衫,頭發用玉冠綰得一絲不苟,手拿一柄精致的玉骨扇,上書「雲淡風輕近午天」。

此人不是祀王,又是哪個!

其實我對祀王此人本是有幾分好感的,雖則他親娘,他親祖母對我很是虎視眈眈,但我同他好歹還有一次一同被山賊劫上山去的經歷,也有過不多不少一年多的交情,加上他也從未做過什麼與我不利或者讓我不快的事,是以,我一直還很同情他攤上了那樣的親娘,那樣的祖母,一心想著對他客氣友善些。

但此番看著他扇上所書招搖的幾個大字,我卻是忍不住皺了皺眉。不是我挑剔,實在是這「雲淡風輕」這四個字,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與祀王不合得很。倒不是我差別對待,平心而論,各人有各人的氣度,誰也沒道理評判這樣的氣度是好的,那樣的氣度是不好的。但,每人的氣度不同,做自己便好了,若是非要循著別人的氣度,便沒意思了。

就比如現在的祀王,他明明是個張揚爽利的性子,卻拿了個風騷的扇子在這初春不甚暖和的時候扇乎,這也便算了,附庸風雅也沒什麼錯,但,一個張揚爽利之人故作雲淡風輕,還明目張膽地寫在扇子上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就有些不厚道了。

私以為,所謂雲淡風輕,不是拿個扇子故作風雅便能做得出的。我雖所識之人不多,但也很清楚,真正的雲淡風輕,是不假他物,渾然自成的風骨,是眉眼間千山萬水的遼闊,是舉手投足間的怡然自得,是……好吧,是容成聿……

咳咳,反正,努力營造出自己很「雲淡風輕」的祀王,讓我瞧著很不舒服。若是此時他像往常一樣,或許我還能爽利些。唔,我絕不承認,自己驀然生出的不爽利,是因為在過度想念某人的時候,恰恰被觸中了霉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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