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歸 第二二七章 病由

作者 ︰

歇了口氣,德妃虛弱的笑了笑,道︰「月兒你還不知道吧,你們出發後的第二天,兮寰和韓駙馬就回慳山去了,據說是因為韓駙馬的母親突然病重。唉,可憐月兒你同兮寰姐妹感情那麼好,臨別卻是連見一次的機會也沒有,這一分別,不知又要多久才能再見了。」德妃說著,重重嘆了口氣。

兮寰……也走了……听德妃說完,我只覺得心里一涼。為什麼所有的分離都湊到了一起?先是容成聿,接著是師兄和桑庾,現在連兮寰都回慳山韓家去了,接下來,又會有誰要離開我呢?偌大的一個皇宮,剩下的全都是陌生人了。

這樣想著,我愈發地害怕德妃的病會愈演愈烈,看她慘白的面色和比往日消瘦了不知多少的身形,一陣無力感襲上心頭。眼前,是唯一給了我母親般關懷的人,是護著我在寂冷皇宮中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人,是我心愛之人的母親,是宮內絕無僅有的能母儀天下的人……我該怎樣護住她,怎樣留住她?

「娘娘……」我一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抖得這樣厲害。雖是在病中,德妃的容貌亦不簡平日,鳳目一挑,眉間帶笑︰「怎麼,從岐川回來,你這丫頭還突然轉了性,話都說不利索了?別哭喪著臉,好好一個俏麗的小姑娘,愁眉苦臉的做什麼!」

見德妃如此樂觀,我卻更覺得難過起來︰「娘娘……您可一定要保重身體,慕……聿王他遠在千里之外,無法侍奉床前,但是有我在,您說過把我當自家女兒看待的,那別家的女兒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打今兒起,月兒每日都守在您身邊,一直守到您痊愈。」

眼含欣慰的笑意。德妃點著頭,覆上我的手道︰「好孩子,就沖你這番話。我也要快快好起來。等我的病好了,聿兒大概也就該班師回朝了。到那時,我再跟皇上提一次,讓你們二人早些成親,我啊,也好早早的抱上孫子!」

聞言,我臉上緋紅一片,正是窘迫之際。卻突然想起,當時容成聿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拒了婚,德妃為何還堅定認為我和容成聿是一對呢?

看出我心中的疑問,德妃笑著幫我把一縷發絲挽到耳後,道︰「聿兒都跟我說了。唉,是他對不住你,難得你竟不怪他,還願這麼幫著他。從前我便知道這孩子雖然沉默寡言,但心里卻總有自己的打算,可真听他一說。我卻還是嚇了一跳。如今他已謀劃了這麼久,即便我想讓他抽身怕也是無能為力了……」

歇了歇,德妃接著道︰「當初我不願他參與奪嫡,就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是我糊涂。忘了聿兒不僅需要母親,也需要父親。皇上的確是太過疼愛賢王,聿兒自小被父親冷落,我這個做母親的卻沒有及時寬慰他,走到今天這一步,只能說是天意了。事到如今,我最遺憾的,便是一輩子無欲無爭,沒有給聿兒留下什麼奪嫡的資本,也幫不了他什麼。」

說到這兒,德妃深深看了我一眼︰「好在……有你。月丫頭,我知道從一開始,聿兒屢次設計于你,到後來甚至為了將你留在宮內而當眾拒婚……但,算我這個做母親的自私,聿兒他,自己也很辛苦,將你推到那樣的境地,他心里比誰都痛苦……」

「娘娘……」我打斷她,輕聲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的辛苦,我明白。要說怨他,我怎麼會不怨他呢,但……到底也只是怨他罷了,對他的喜歡,卻一絲一毫也少不了。娘娘不必擔心,我對他並未心存罅隙,既然選擇了他,我便早已放下了那些無謂的過往,我現在,只想在一旁看著他,然後,盡可能地……幫他。」

德妃似乎很激動,目光灼灼地望著我,握著我的手也用力了許多︰「好!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原諒他的,唉,能有你陪著他,我也就放心了。現在,就盼著聿兒快快回來,將你娶進門,給我生個大胖孫子了!」

當著長輩的面說了那些話,我本來有些不好意思,但看著德妃情緒好了很多的樣子,我又覺得很欣慰。罷了罷了,只要她能好轉,她想怎樣便怎樣好了。

德妃正高興地拉著我說話,畫竹在帷帳外輕聲問︰「娘娘,郡主,藥熬好了,是不是現在喝?」一听要喝藥,德妃的面色一變,全然是一副嫌棄的樣子。暗暗覺得好笑,我安撫地拍了拍德妃的手背,對帷帳外的畫竹道︰「把藥拿進來吧。」

掀了帷帳進來,見德妃精神大振地靠著床頭坐著,畫竹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來,望望我,又望望德妃,差點哭出來︰「娘娘,多少天了,您終于精神了一些!郡主,大家說的不錯,也只有您回來才能讓娘娘好轉了!」

我笑著搖搖頭,接過畫竹手上的碗,問︰「房里有沒有蜜餞?」「有的有的!」畫竹歡快地點頭。我揮了揮手,示意她拿來,畫竹轉了個身,到一旁的櫃子里翻了翻,一會兒,手上便多了個罐子。

「娘娘不愛吃蜜餞,又嫌藥苦,每次吃藥都很難捱。」語氣中頗多無奈,畫竹將蜜餞擱在床頭的小桌上。「我覺得,若是藥味一直留在口中,那才真是難捱,娘娘,雖然蜜餞甜得有些過了,但總好過口中一直留著藥味,來,先吃藥吧,吃了藥之後含一塊蜜餞,若是覺得太甜,含一會兒吐掉便好。」說著,我舀了一勺湯藥,遞到德妃嘴邊。

其實,我自己本身也是非常討厭藥的,聞見藥味便是渾身都不舒服,但換個身份,看著德妃重病,我就特別能理解藥存在的意義,以及吃藥的必要性。

德妃看了我一眼,表情竟如孩子般的委屈,似在問我可不可以不吃。我堅定地把勺子又往前遞了遞,德妃自知逃不過,只得張開嘴,將藥咽了下去。

喂了一刻鐘,德妃才將這小小的一碗藥吃下去,像是捱過了一場浩大無比的劫難,德妃長長出了一口氣,我卻是趁機喂了她一枚蜜餞。大概是蜜餞太甜了,德妃明顯皺了皺眉,強忍著含了一會兒,才吐進了畫竹呈上來的漱口杯里。

「好了,娘娘,坐了這麼長時間了,你躺下歇歇吧。」我說著,扶著德妃躺回被窩里,幫她細細將被角掩好。「睡一覺起來,精神會好許多,晚上月兒陪您一起用膳。您睡吧,我在這兒守著。」

點了點頭,又看了我一會兒,德妃才閉上眼楮。看著德妃慢慢睡去,我心中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從小到大,我習慣了獨立,習慣了對身邊的每一個人設防,很少有人,能如她一般讓我全然的信任。在我看來,德妃就如同母親一般,她護著我,像教女兒一樣的教我繡活,如果沒有她,我在皇宮之內,根本就不會過的如此安然。

印象中的德妃,永遠都是雍容華美,高貴而不失親和的樣子,拋開她端莊貌美的樣貌不說,單是她卓絕的氣度,就足以讓她與眾不同。病痛真是一件可怕的事,短短幾日,豐腴華貴的德妃已變得單薄至此,似乎一陣風都會將她吹走……

看著德妃沉沉睡去了,我掀開帷帳往外走,留下畫柳在屋內照顧著,示意畫竹放下手里的活兒,和我出去。到了院內,我靜靜看著畫竹,沉默良久,才語氣冰涼地問︰「娘娘平日身體康健,怎會突然一病不起?生病常有前兆,為何你們這些貼身照顧之人卻沒有發現!」

第一次見到我如此嚴肅,畫竹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抖著聲音道︰「回、回郡主的話,娘娘的確是突然病了,並未有什麼前兆……」「想清楚了再說話!」不等畫竹說完,我便冷冷打斷。

低頭想了想,畫竹猛然抬起頭道︰「奴婢想起來了,從郡主離宮之前,娘娘就常常咳嗽,但並不嚴重,每次就是輕輕咳幾下,找了御醫來看,也說沒什麼,大約是著了風寒……」

畫竹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離宮之前,我和容成聿卻是裝見過德妃咳嗽,當時她也說只是著了風寒,不嚴重。眉頭一緊,我看著已經面色發白的畫竹問︰「娘娘咳嗽,到底多久了?」

畫竹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說︰「似乎……從聿王爺及冠前……就已經開始了……」這麼久!聞言,我只覺得怒火中燒,厲聲便斥道︰「聿王爺及冠是初冬的事了,現在都已開春了,這麼長的時間,你們怎的一直知情不報,由著娘娘硬撐!」

畫竹被我嚇得又是一抖,半晌才喏喏道︰「回、回郡主,自打您進宮以後,奴婢和畫柳一直是在菡園伺候您的,直到您去了岐川,奴婢們在菡園也沒什麼事做,才到娘娘身邊來幫忙……娘娘咳嗽的這件事,奴婢還是從畫梅姐那里听到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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