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封一品丫鬟 第五十一章 人事(下)

作者 ︰ 千枝萬葉

月華一向不會欣賞音樂,覺得柳兒彈的也不過是尚可而已,不禁有些昏昏欲睡,但不久以後,敞開的窗戶飄進了不和諧的聲音,一忽兒高亢的尖叫,一忽兒是低低的呻|吟,還伴著粗重的喘|息聲,饒是淡定如他也不由得有些心跳加快。而柳兒彈著琴,原本穿得好好的衣服不知道怎麼滑到肩上,而曲子每到一個轉折時她都拋來一個如絲的媚眼。說實在的,月華並非完全不為所動,只是,他一想到外頭那一大群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男人,就覺得有些作嘔,對這里頭的每一件事物都有些懷疑。

又堅持了一會兒,月華忍不住,站起來便往外走。柳兒卻丟下琴追了上去,說道︰「小爺這就要走了嗎?」。

月華便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拍在桌上,說道︰「這是給你的賞線,若他們問起,你什麼都別說。」說完便又繼續往外走。

「小爺出手如此大方,奴家又怎麼好不回報呢?」柳兒笑著上前攔住了他,從懷里模出了一本書塞進月華的手中,說道,「這個您拿回去看,若是改變主意了可以再來找奴家嘛,奴家叫柳兒。」說著,輕輕地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

月華忙不迭地彈開了,拿著那本書飛快沖出了玉人樓。

佳興、佳趣兩個小廝早雇好了轎子候在門外,見月華出來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佳興說道︰「大少爺您可出來了,再不回去可又要誤了請安的時辰了。」

「是啊大少爺,您誤了時辰倒沒什麼,要讓老爺知道您來了這種地方還不把我們都打死啊?」佳趣也說道,「您要是想來,下次早些來早些回去,既不用匆匆忙忙的壞了興致,也不會被老爺發……」

月華沒等他說完,沉著臉便上了轎,手里還握著柳兒給的那本書,上面似乎還帶著柳兒的體溫,他本想把書扔掉算了,但那方才那種旖旎的聲音還盤旋在腦海中,讓他鬼使神差般地把書塞進了袖子里。其實,他知道這書也不外乎就是,他的書閣里也有幾本,但他懷疑是月旃氏故意使人找給他的,所以從沒去動過罷了。

回到永輝堂時早過了去請安的時辰,茵兒、綠萍只得報了月華身體不適的理由,好歹把月望瞞過去了,這會兒見著他回來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氣。誰知,月華竟連飯也不吃便說要歇息,然後便徑自進了淨房。當值的菊香、青青、綠萍和玉蟾四個人便忙著準備侍候月華就寢。玉蟾本要跟菊香她們一起去打水,青青卻搶了盆,讓她留下來鋪床。

月華從淨房里出來便見玉蟾彎著腰在整理床鋪,他們已經有好長時間沒好好說話了,現在乍一見到她卻是心中一跳,不由得把她與玉人樓的柳兒比較了一下,比起柳兒的成熟豐腴,她青澀稚女敕得無法被歸入「女人」的範疇,但或許是看習慣了的原因,無論哪一處看起來都讓他的心熨帖而舒適。

只是……她還是想著要贖身嗎?

玉蟾終于發現月華已經出來了,屈膝一福,說道︰「大少爺,今天老太太賜給您一件蜀邊進貢的落花流水錦做的袍子,听說是老太太那邊的瑞琴姐姐特意趕制的,您要不要試試?」說著,便從衣櫥里拿出那件長袍給月華看。

她的動作輕柔,神色自然,好像兩人之前的爭吵完全不存在一樣。月華不由得有些氣悶,沉了臉說道︰「不用了,放著就是了。」說完,便仰面躺倒在窗邊的炕上,敢情這些日子只有他一個人在生氣?

「是。」玉蟾僵了僵,隔了一會兒又說,「老太太叫你好歹愛惜著些……」

月華不經意地點了點頭,而後又忽然翻身坐了起來,盯著她說道︰「你到老太太那邊去了?去做什麼?」難不成是求老太太放她出去?

玉蟾下意識地便想到做通房的事情,臉上一紅,趕緊搖了搖頭,說道︰「是老太太傳我去的,因為這錦袍貴重,所以親自交待了幾句罷了。」

「那你臉紅什麼?」月華懷疑地問道。

「沒什麼。」玉蟾連忙搖頭,轉過身去整理早已整理好的衣櫥。這種事怎麼能跟他說?

月華心下更加狐疑,但青青和綠萍已經打了熱水回來了,菊香也捧了布巾、香膏等過來了,他只好暫時按下疑惑先過去梳洗。他梳洗時,青青便在臥房外間的矮榻上鋪被褥,月華見了一邊擦臉一邊說道︰「青青別鋪了,你已經服侍了這麼久了,今天就回去歇著吧,讓玉蟾值夜就行了。」

青青一听便松了一口氣,屈膝一福,說道︰「謝大少爺體恤。」

玉蟾便愣了一下,然後將漱盂交給了青青,說道︰「那我去抱我的被褥過來。」

「不用了,我的都已經鋪好了,你就睡我的就行了。」青青听說不用值夜便十分高興,還得強抑了臉上的笑容,說道,「如果你不嫌棄我的被褥不好的話。」

玉蟾只得應了。

菊香三人服侍著月華歇下便退了出去,玉蟾便有些無措地坐在外間的矮榻上,果然,沒過一會兒月華便出聲喚她,她連忙起身走了過去。

月華躺在床上仰頭看著她,說道︰「是不是去求老太太讓你贖身了?」

「不是。」玉蟾搖了搖頭。

「那是去讓趙媽媽替你說情?」月華冷哼了一聲。

玉蟾又搖了搖頭。

「就那麼一件衣服特地讓你去取?」月華冷笑了一聲,滿臉不信,「再怎麼貴重得如金子一般的衣服也不用如此吧?你想做什麼何不直說,我又攔不了你,何必找這種誰都騙不過的借口?」

「老太太身邊的小丫鬟蘭香來傳的話,大少爺若是不信盡可以去問。」玉蟾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月華卻伸手扯住她的裙擺。玉蟾走不月兌,扯幾下他也不松手,玉蟾只得站住了,卻是背對著他不肯回頭。好一會兒,月華沙啞地出聲︰「那你還想走嗎?」。

玉蟾供認不諱︰「想。」什麼一等丫鬟、通房、姨娘她都不想做,她就想出去,做個自由的人,但她這段時間什麼都沒做,不僅僅是因為月華命令,只不過是放心不下他罷了。

月華扯著她裙子的手緊了一緊,然後慢慢地松開了,他一言不發地側過身子,而玉蟾也走了出去。夜深人靜,月華的听覺忽然變得靈敏起來,听著玉蟾走出去的聲音,听著她月兌了鞋上了榻,听她窸窸窣窣月兌掉外裳的聲音,听她躺倒下去,听她翻身,听她入睡以後綿長的呼吸聲……他輾轉反側了很久,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然後被一夜春色旖旎的夢境驚醒,夢里的情景他已經記不清楚,只依稀記得在夢中和他肢體交纏的那張臉,他悄悄地下床換了褲子,然後走到外間去看那害他作夢的罪魁禍首。

屋子里亮著一盞昏黃如豆的宮燈,模模糊糊地可以看見她沉睡的臉,本來就圓的臉頰睡得粉女敕,雙唇微微嘟起,像個耍賴的孩子一樣。月華輕輕地坐在她的身邊,她一向很能睡,除了剛來的那段時間常常在半夜哭醒之外,後來習慣了,便能一覺到早上,現在只怕把她抬出去賣掉也不會醒。他忽然有些羨慕她能睡得這麼安穩,于是側躺下來,像小時候的很多次一樣,氣不過,便鑽進她的被窩里分享她的睡眠。

不同的是,呼吸間注意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心跳便如擂鼓一般地暴動起來,沒一會兒他便受不了地跳起來,逃也似地跑回了內室。

五更一到,玉蟾便自動自發地醒過來,下意識地看了身邊的床榻一眼,總覺得有什麼似的。但她並沒有多想,便起身穿了衣服,到外頭打了熱水洗漱了一番便走進內室叫月華起床,走過去卻只見空蕩蕩的床鋪,淨房里也沒有人。她正發著愣,茵兒、綠萍、微雨便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咦?大少爺呢?」茵兒問道。

玉蟾茫然地看著她,說道︰「我也不知道,我還說進來叫大少爺起床呢,誰知他人都已經不見了。」

于是,幾人屋里屋外好一通找,最後是門口的阿助進院子來說月華已經帶著佳興佳趣兩人出去了。屋里的幾個丫鬟松了一口氣之余,卻也不由得好奇起月華的去向來了,微雨說道︰「大少爺起居作息一向規律,這一次怎麼突然這麼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做什麼。」

綠萍便看向玉蟾,說道︰「你也是的,明明就守在寢房門口卻連大少爺什麼時候出去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晚上大少爺要茶要水的得怎麼喊才醒。」

玉蟾臉上便是一紅,至少她值夜的時候還真沒听過月華要茶要水的。綠萍便以為自己得了理,正要抓緊機會數落幾句,而在隔間收拾被褥的茵兒卻突然叫了起來,說道︰「奇怪了,大少爺的床單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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