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封一品丫鬟 第二十一章 清查

作者 ︰ 千枝萬葉

李大夫沒有回答月望的問題,只是飛快地從隨身的攜袋中拿出了一個皮制的卷軸,攤開一看,上面是粗細長短不一的銀針。又命丫鬟點了蠟燭,解了月華的衣裳,然後在他身上的幾處穴位上輕輕地扎了下去,直到半個時辰之後,才滿頭大汗地收了針,而月華急促的呼吸已經漸漸平穩下來。

「怎麼樣?」月望和月旃氏兩人同時問道。

李大夫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說道︰「暫時穩下來了。」然後吩咐一旁的小丫鬟擰了毛巾給月華擦身。

月望也松了一口氣,見李大夫神色淡淡的,知道是因為自己方才的表現怠慢了他,忙吩咐身邊的丫鬟取五十兩銀子,說道︰「小兒身子不適,一幫下人慌了手腳,多虧了李大夫妙手仁心救了小兒一命,小小謝禮不成敬意。」

「不必。」李大夫忙欠了欠身,說道,「我本是府上的坐館大夫,原與奴僕無異,當不得大老爺如此客氣。」

月望連忙說道︰「不不不,方才月某也是一時憂急才會怠慢了大夫,還請大夫不要介意才是。」

他畢竟是月家的家主,又在朝為官,李大夫拿足了架子也很懂得見好就收。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大老爺誤會了,大少爺生了病作父親的又怎麼會不憂心?老夫一生行醫多年,怎麼還會計較大老爺的一片慈父之心?只是,方才幾個刁奴竟然污蔑老夫的醫德,要知道,行醫者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個醫德,容不得半點污蔑,要是有句什麼話傳出去,老夫以後還怎麼行醫,所以,一時情急才出手挽回自己的名聲而已,實在不是為了這賞銀。」

「大夫雖然無意于錢財,但月某問心有愧,還請大夫收下這筆小小的心意。」月望說道。

李大夫這才點頭收了,又給月華開了個方子,然後才退了出去。

月望夫婦倆無言地看著熟睡月華,直到周媽媽提醒著說道︰「大老爺、大太太,到了向老太太請安的時辰了,若大老爺、大太太都不去,只怕老太太會擔心。」

「要不然,老爺去吧,這里由我看著?」月旃氏說道。

月望猶豫了一下,說道︰「還是一起去吧,這里就讓周媽媽她們看著就是了。」說著,又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青蓮、青橙兩個也留下來,然後同月旃氏兩人一起走出了月華所住的廂房,到正屋領了幾個兒女們去迎福居。月旃氏換了一身衣服,還補了個妝,一點也沒有讓老太太看出哭過的痕跡。

一家子照例和樂融融用了晚膳,快到戌時的時候方才出來。

月望和月旃氏兩人走在前頭,乳娘和媽媽們帶了幾個孩子走在後頭,月旃氏見月望情緒不高,連話都不大說,便說道︰「老爺,您是不是還在擔心華哥兒?」

「嗯?」月望有些失神,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剛剛說的是什麼,他順勢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怎麼能不擔心?」

「那我們再去看看他吧。」月旃氏說道。

再一看到長子瘦削、病弱的樣子,這一晚上還怎麼睡得著?月望下意識地有些抵觸這個提議,他搖了搖頭,說道︰「算了,有什麼事青蓮她們會來跟我稟報的。」

「那……」月旃氏試探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汪媽媽她們幾個要怎麼處置?畢竟是姐姐的人,我想著,無論怎麼辦都有人說閑話。」說著,便長長了嘆息了一聲,在空寂的夜晚中顯得尤其無奈。

「先關著吧,我且沒有精神管她們呢!」月望隨意地說道,看起來十分疲憊的樣子。兩個人沉默著又走了幾步,月望忽然停在了一個岔路口,說,「還有些公務沒有處理完,你先帶孩子們回去睡吧,我去一趟書房,今天可能就歇在書房了。」

月旃氏的表情僵了一下,隨後還是笑意盈盈地說道︰「好。」

月望便朝著外院的方向走去,月旃氏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手里的絲絹幾乎要被她絞碎。

「娘,怎麼了?」月耀趕上來問道,「爹去哪了?」

「沒什麼,你們爹還有事要辦。」月旃氏換上一臉慈愛的笑容,帶著幾個兒女們回到蓉華院。

月望回到書房後不久,門房上的徐管事便走了過來,說道︰「老爺,下午去請的妙仁堂的林大夫過來了,現在還在門廳那邊候著,您看是不是給幾兩銀子打發出去?」徐管事雖然在外院,但今天的事鬧得太厲害,月華一會兒病危一會兒好的,整個府里怕沒幾個人不知道的。

「還候著?怎麼不早點回我?」月望問道。

徐管事說道︰「他來的時候您和大太太都在迎福居,小的不敢去驚擾,送到蓉華院,大太太身邊的周媽媽說不敢做主,所以,只好讓他暫時候著了。」

月望想了一下,拉過剛剛月兌下的外衣披在身上,說道︰「你把他帶過來吧。」

那林大夫過來以後,月望親自帶著他往蓉華院走去,一路上自然是暢通無阻,到正門的時候,他派了身邊機靈的小廝看住了院子里各處的丫鬟,直接把人帶到了後院的西廂房里,周媽媽和青蓮幾人正在寢房外的隔間里坐著小聲地聊天,見了月望都連忙起身行禮,月望問道︰「華哥兒情形如何?」

青蓮上前一步,說道︰「回老爺的話,大少爺的高熱己經退了,這會兒睡得正熟,奴婢們都在這里守著。」

「沒有醒來過?」月望問道。

青蓮同周媽媽兩人對視了一眼,還是青蓮出聲說道︰「方才倒是醒了一回,人看著像是清醒了,只是吵著要汪媽媽和碧枝,奴婢們哄著喂了點清粥之後又睡下了。」

月望便點了點頭,說道︰「青蓮跟我進去,其他人都在這里候著。」留了青橙在外間看著,若是有人去通風報信,他自然會知道。他轉頭,客客氣氣地把林大夫請進了寢房。青蓮只一眼便看出林大夫的身份,也沒敢出聲,只輕手輕腳地掀了被子的一角,將月華的手擱在床邊,墊上了小枕。

林大夫見了這陣式也不敢馬虎,連忙上前替月華把了脈,好一陣子忽然皺起了眉頭。

「怎麼回事?」月望忍不住催促道,「可是有什麼異常?」

正因為沒有異常,林大夫才皺起了眉頭。他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氣。只可惜是漢人身份,平時走動的多是漢人富戶卻接觸不到真正的權貴,而月家卻正是兩者之間模糊的邊緣地帶,他早有心結交,所以月家的狀況他也略有些听聞,現在月府當家太太是續弦,也就是月望長子的繼母,兩人之間若有些什麼齟齬也很正常。而且,方才月望帶他進來的時候連個燈也沒點,又一路留下人將遇見的丫鬟、小廝看了起來,其中分明有貓膩。林大夫小心地將月華的手放回被窩,又拿出他的另一只手來把脈,好一會兒才說道︰「令公子是偶感風寒,因發作得急而頗有幾分凶險,除了用藥之外,還需要輔以針疚之術……看現在這情形,貴府的大夫應對得當,令公子的病暫時已無大礙。」

這次,換成是月望皺了皺眉。他看了看外間的人,把林大夫拉到一旁坐下來,將月華落水以後的種種都說了出來,又把李大夫所言的治療方式說了,又道︰「依你之見,犬兒這病癥可屬正常?李大夫這方法可合醫理?」

「小人沒有什麼家傳醫術,但自幼師承前朝宮中太醫,學習的是咱們漢人留下來的醫術,也算是行醫多年,但卻從未曾听過這樣的醫理,或許,那李大夫並不是中原人?」林大夫揣測了一下,說道,「至于令公子的身體除了這次的風寒之癥之外,確實有些體虛,按理說落水後一場風寒應該不至于此才是。」

這樣模稜兩可的答案讓月望心中疑慮更甚,若沒有這個確切的答案,他就不能好好的處理這件事,但若不弄個清楚他怕自己以後都睡不著了。他想了一會兒,說道︰「那麼,有沒有什麼是什麼藥物、膳食會導致犬兒體質變弱?」

「單單是致使一個人身體變弱的話,藥物、膳食、飲水甚至是平常使用的物件都有可能做得到,如果大人想要弄清楚的話,最好讓我看一看大少爺歷來使用的藥方,還有大少爺平日的生活起居也給小人說一下。」林大夫說道。若是什麼都沒看出來就這麼走了,那以後也就不用再來了,是以,他倒比月望急切些。

月望想了一下,轉頭看向青蓮。

青蓮為難地看了林大夫一眼,說道︰「老爺,這些東西平日里都是大少爺汪媽媽和碧枝收著的,要說大少爺平時的吃用,那就更加只有她們才知道了。」

「你帶兩個小廝去把碧枝帶過來,不要驚動其他人。」月望說道。他素來看不上汪媽媽那個無知婦人的樣兒,讓她來了也不過是哭爹罵娘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是碧枝說的話他還能听信幾分。

青蓮應了一聲出去了。

月望便引著林大夫在一旁坐下,兩人低聲說了幾句閑話,見月華額頭上覆著的濕布巾滑了下來,便親自動手揭了下來在一旁備好的清水里浸了,重新擰干再覆到月華的額頭上,動作雖然生疏,卻輕柔到極致。

「讓大夫見笑了。」他坐回林大夫身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大人一片慈父情懷,讓人感慨!」林大夫說道,「不瞞大人說,小人身為大夫,看了自己的兒女有個頭疼腦熱的都著急,何況是令公子?听說是大人您親自啟蒙的,四歲即能背下《幼學》,五歲的時候還得了萬戶侯的夸獎?」

兩人便在一起敘起了兒女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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