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安月城家的時候，如歌的腦海里還浮現著方才他克制自己抓狂的隱忍表情，便不由得噙起一絲笑意出來。他雖是個翩翩有如天使一樣的少年，卻在她的世界里愈加真實起來，再美麗得像妖精，他亦有平常人的情緒和感情，會憤怒，會尷尬，會嫉妒，會裝作滿不在乎。
但也因此，讓她更加心疼，因為他和她一樣，一直都在努力地把疼痛往肚子里吞。
「在笑什麼？」
林柯星目閃耀，含著一絲的疑惑問她。
「啊？……沒什麼，我們快走吧。」她收住笑意，攬住他的臂彎。
在她靠過來的那一刻，他臉上的神情明顯松緩了下來，轉而有些霸道地收緊胳膊，讓她離自己更近一些。
「月城哥他怎麼會變成這樣？被人打了？」
走在昏黃的街燈下，林柯終于抑制不住那份好奇，問了出來。
然後側頭，看著平靜的如歌。
她似乎是在淺淺地笑著，卻又似乎面無表情，空氣凝滯了一秒鐘，卻只是緩緩搖了搖頭，「那是他的事情，我也沒有細問。」她沒有說出實話，她擔心林柯知道真相，會懊惱自己沒有陪她面試，讓她遭遇這樣的事情。
「這樣啊。」
林柯沒有看出她眼底潛藏的擔憂，反而因如歌對月城之事有些漠不關心而舒下心來，也許真的是他太過多心了，安月城喜歡如歌卻不意味著如歌也有相同的心意，他和如歌相伴了那麼多年，她怎麼會輕易忘記這份感情呢？
想到這里，他反而有些愧疚。
安月城是他的朋友，可他卻因為其他的事情遷怒于他。
「明天我到宿舍樓下面等你吧，我們一起去看月城哥。」
行至宿舍門前，兩個人停下來，站在外面的石階上。
「嗯，好。」
月華披在兩個年輕人的肩上，林柯恢復常態的表情終于讓如歌淺淺地笑起來，她對著他輕輕地點頭，他星眸閃動，俯身輕吻在她光潔的額頭。
「那明早再見。」
「晚安。」
林柯每走三步都要回過身來極盡熱情地和她揮揮手，眼底的光亮就像在夜空里閃爍的明星，如歌亦隨之擺擺右手，然後轉身進了宿舍大門。
透明的玻璃門攸然關上，她卻像一下子被抽光了力氣一樣慢下腳步。
就在三秒前送走林柯時臉上的燦爛驟然無力撐起，正中央的鏡子當中，映著一個疲憊不堪的人。
她清楚地知道她累了，可她不懂，這是為什麼。
一夜淺眠。
睜開眼楮之時，才凌晨五點半。
她實在煩悶，便起身洗漱穿戴，提前半個小時下了樓去，在校園里的小路上隨意散步。
早晨的空氣很是新鮮，尤其是昨晚半夜之時，下了一場清脆的大雨。雨後，氣溫降了下來，她將冰涼的手揣進口袋里面，閑庭信步。
因為時間實在太早，路上並沒有幾個學生，開放式的大學校園里就連經常晨起鍛煉的老年人也沒有幾個，可狹窄的路上，卻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
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卻也沒放在心上，轉而踩到路旁高出一截的石磚上。
可那車窗卻陡然開了，她心不在焉地再次側目，可這一次，她的目光如同釘住了一般，緊緊地盯著車里那個面孔，心中好久沒有出現過的那種恐慌再次降臨。
他使了一個眼神，她只猶豫了一下，便坐進了車里。
「林叔叔。」
她如坐針氈地不安，不著痕跡地看了看旁邊一臉陰沉的男人。
他吐出嗆人的煙霧，並把剩余的半截煙頭按在前面車座上的煙灰缸里，忽然凜冽地笑了笑，揚手模了下如歌的頭頂。
「如歌啊，好久不見了，過得怎麼樣啊？」
這絕對不是什麼長輩對于晚輩的溫柔和關心，而是帶著利刃的匕首，她只感覺這匕首驟然間出現在自己的頭上，身子便不可控制地輕抖了一下。
這個男人，絕對不是她可以招惹的，否則，不止她自己，就連林柯都將受到懲罰。
「謝謝林叔叔關心，如歌過得很好。」
她不是個笨女人，明知不可逾越之時，她一定要謹言慎行，不能讓他握住把柄。這個人只要有了發瘋的契機，便會像魔鬼一樣懲戒違逆他意願之人。
可是他為什麼來找自己？
……難道……還是為了……林柯？
「別太勉強自己了，這些是林叔叔給你的禮物，你收下。」林宗輝又點起一支香煙來，吞吐間把一個厚厚的信封放進如歌的手里，滿臉褶皺堆出來的笑容怎麼也掩藏不住眼底的那份鄙夷。在他的眼里，沒有什麼人能夠抵擋金錢的誘惑，尤其是像她這樣辛辛苦苦自食其力的人。
這些錢足夠她富裕地生活好一陣子了。
不用她拋棄所有休息的時間，四處做兼職，卻只能勉強維持生活。
這的確是一份無比誘人的禮物。
可是天上怎麼會掉餡餅呢？
自小在社會掙扎生活的如歌，怎麼會不清楚有得必有失的道理，尤其是這種無由降財的事情，有命去拿，可未必有命去花。
所以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個信封，旋即將之送回林宗輝的手里，一邊暗暗觀察他神情的變化，一邊稍稍醞釀了下才開口︰「林叔叔，您的禮物太過貴重，還請原諒我沒有辦法接受，不過您的心意我已經收到了，林叔叔就不要多想了。不過，您要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我效勞的話，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的。」
在這種人面前，以弱踫強絕非聰明之舉，她說著半討好的軟話小心翼翼地拒絕了他的錢財，神色冷靜淡然，但只有她自己能夠感覺到不停發抖的後脊，似乎就要承受不住如此巨壓。
林宗輝揚起一眉，不由多看了如歌一眼，這個女孩似乎在這兩年里沉穩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還記得兩年之前的那些日子，在他努力切斷她和林柯聯系之時，她的情緒反應可比現在要直接得多了。
「怎麼？」他揚了揚手里的信封，蔑笑道︰「你的意思是說，無論什麼事情，你都可以無條件地答應我？」在他眼里，這世界上的條件無非錢財而已，她連這個都不想要，那豈不是什麼都可以答應了？
如歌的心沉了一下，暗忖他這是在逼迫她先承諾下所有事情，到時候再用這把柄來要挾她，這種悶頭虧可吃不得！可如果就這麼拒絕他，事情便更不好收場，于是她轉而迎上那雙盈滿不屑的雙眼，將問題又拋了回去。
「林叔叔，我一個小小的學生而已，哪能想辦成什麼事就辦成什麼事？不如林叔叔先告訴我是什麼事情，我再看看以我微薄的力量，能不能勝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