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月城撂下電話之時，臉色蒼白如紙，就連嘴唇都驟然泛白，看得如歌心驚膽戰。
他轉過身子，看了一眼如歌，便匆忙往車的方向而去，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讓跟在身後的如歌心中緊張更甚，便連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到了再說！」
他說話的語氣幾乎可以稱作是低吼，如歌只能盡量跟緊他的腳步，她知道，安月城這個人，如果是一般的事情，絕對不會如此慌忙。
車子急轉至公路之上，如歌扶住右上方的扶手，側目看著安月城的表情。
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雖然不想多問，但也不由得多想。
「在這里等我。」
車子在路上狂飆一個小時之後，終于在一家醫院門前停了下來，安月城沒有時間進入停車場，對如歌說了一句，便下了車。
「我也去！」
她想也沒想地跟著下了車，安月城的目光在她臉上凝滯了一下，方點點頭進了醫院。
刺鼻的消毒水氣味，白到發亮的牆壁，一扇扇敞開著的房門，還有形形**的人……她跟在他的身後，像是突圍一樣穿梭在人群當中，可她分明地感覺到身前之人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有些猶豫，有些遲疑。
直到來到那間寫著「南華舒」的病房，他終于徹底停下了腳步。
303重癥監護病房。
南華舒。
如歌靜靜地站在安月城的身邊等了足有一分多鐘，他的手才有些顫抖地撫上那扇白色的房門。然後，動作又停了下來。
是痛苦，是不敢相信。
她確定自己能在他的臉上看到這些，想起和林柯出去那天在花園石碑之後看到的情景，她不知道也一直不敢去知道的事情的原委，可是她還是心疼了。疼得清晰，明確，不由得她再質疑。
安月城只感覺自己發涼的左手被緊緊握住，側目，便是那張干淨的容顏，和一雙清麗的眼楮，里面有關心，還有鼓勵。
他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腳下一動，門便無聲地開了。兩個人的手就這樣握著進了病房。
里面的光線很足，靜悄悄的，只有脈搏機有規律的聲音。
南華舒安詳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雙眼輕闔，神色放松，不見平日里嫵媚的妝容，也不見苦苦哀求的乞態。
她確實老了，即便她一直都在努力維持著自己的姿容。
如歌行至床邊，瞧見桌櫃上厚厚一沓的催款單，心里大抵明白了那日所見情景的原委。
肝癌晚期。
這是多麼觸目驚心的字眼。
安月城一言不發地站在床前，目不轉楮地看著床尾上掛著的標簽。
不可能！這不可能！她明明在國外風流快活了十年整，不顧丈夫生死，不顧兒子死活，怎麼會突然之間，就生了病，而且，還是要死了的病！？
南華舒！你給我起來！就算你再怎麼裝，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不會可憐你！更不原諒你！你給我起來！
他想大聲地沖著病床上的女人罵出聲來，可是身子卻驟然一癱，雙膝跪地，雙眼空洞，面無表情的，卻生生地流下兩行眼淚。
「安月城。」
如歌慌忙走過來，也跪在旁邊，扶住他顫抖的身子。
「……怎麼會呢，我不相信……」
他不相信，她回國和他要錢竟是為了治病；他不相信，她竟然會淪落至如此境地。她不是有個有錢的外國丈夫嗎？她不是說那是她的靈魂伴侶嗎？那現在呢，那個人怎麼不來照顧她，怎麼不給她最好的治療！？
如歌伸出手來，輕拍他的肩膀，他卻在下一秒靠了過來，額頭貼在她的肩頭，緊咬著下唇，好半晌又如無法呼吸一般，重重地抽泣了一聲。
「安月城……」
她身子一僵，手下一頓，心中疼痛又如翻天巨浪。你，為什麼，總讓人那麼心疼？
房間內還是那麼安靜，卻多了那聲低低的抽泣，極盡忍耐，卻愈加難以忍耐。
……
如歌搬了個椅子坐在病床旁邊，目光淡淡地灑在南華舒的臉上，誰料這時候，她竟動了動眼楮，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隨後便露出一對極美的眸子。
「你醒了？」如歌站起身，不知為何倒有些不知所措，「你渴不渴？想不想喝水？很不舒服嗎？」
南華舒見了她反倒勾唇一笑，如歌心說她現在可知道安月城那張絕世的嘴巴是從哪得來的。
「你……是誰？」
聲音亦十分溫柔，讓如歌心里一軟，這樣的女人有誰能夠拒絕啊。
「……我是安月城的……朋友。」
「……月城……來了？」南華舒雙目一亮，美貌更甚，說話間便用力地轉了轉頭，四處看去，似是在尋找安月城的身影。
「哦，他去繳住院費了，你不要著急，他馬上就回來了。」
南華舒聞言，脖頸明顯一松，暗暗地舒了一口氣，旋即抿唇笑了下，慢慢地說道︰「他來了？呵……那就好……那就好……」
這時，房門被緩緩地打開。
如歌和南華舒同時向門口一看，很明顯，站在門口的那個人一進來，便僵直了身子，目光里帶著說不出的意味看著南華舒。
空氣凝滯了一刻，兩個人都在等著他開口說話。誰料安月城只是冷冷地垂下來眼楮，就好像方才跪在地上流淚的人並不是他。
他徑直走到如歌身前拉住她，「我們走。」
南華舒的眼神明顯變得焦急，如歌一時覺得為難，稍一用力拽住安月城離開的步伐，「月城……」她不知道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她能看出來，安月城還是那麼在乎這個生下他的女人，盡管，他表現出來的，只是恨而已。
「你不走的話，我走了。」
月城沒再多看南華舒一眼，方轉身離開，如歌心中暗罵這個混小子不知她的良苦用心，對南華舒說了句「別著急，我們馬上回來」便快步跟了出去。
安月城的腳步越來越快，如歌也越跟越緊，一直走到醫院外的小花園里，才停了下來。
她從他的身後走到身前，看著他蒼白更甚的臉。
「你沒事吧？」
他急急地吐了兩口氣，神色緩下來，擺擺手道︰「我沒事，剛才，抱歉。」不管如何，他不該對她發脾氣的，盡管那話里沒有怒火，卻冷得傷人。他知道的。
如歌淺淺地笑了笑，「沒關系，這種事情，我不會放在心上。」
「只是……你真的不再看看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