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後退一步，笑著道︰「姐姐太過謙讓了……」
惠妃不言不語，臉色淡淡，但眼中卻微有怒氣，似乎是在極力忍耐著。
麗妃察覺她的慍怒，想她定是不解她方才對德妃所說的話，微微一笑，隨後朝著德妃斂衽行禮，一舉一動，無比的恭謹。
望著惠妃懊惱的神色，麗妃只輕輕一笑，帶著深深地嘲諷之意，卻不知是在笑惠妃性情直率，還是笑自己城府之深。
皇甫霆看這殿中靜悄悄，也不見得有幾個人，就連俞墨也不見人影。一旁的徐歡見了他這樣，便問那小宮女︰「皇貴妃人呢。」
話音剛落，身子忽然一個騰空，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躺在床上，而他雙手撐在她的身側，上身懸宕在她身上，目光沉沉，夾雜著一絲復雜，眨也不眨地俯視她。
「琇兒，」
「臣妾也告退了。」惠妃見狀，也只得跟著麗妃一齊行禮，卻沒有麗妃那般恭敬，只敷衍了事。
「陛下？」
殿中的她正面對他而坐與繡架前，身旁一位身穿素衣的婦人，兩人因他的突然闖入，皆是一臉訝異，尤其是那位婦人，臉上可謂是震驚。再讀讀小說閱讀網麗妃所言也不差，她自認為才德兼備，溫柔賢淑，足以擔當皇後之大任。奈何，入宮四年，陛下從未提出或透露過，要冊封她為皇後的意思。縱然她有龐大的家族靠山，亦有皇長子，子憑母貴，但陛下未有這個意思，她縱是著急也無可奈何。
是陌生女子的聲音，還未回神，又听到了她熟悉的輕柔之聲，猶如黃鶯出谷，清甜悅耳之聲傳入耳朵。
她看他一直盯著那繡圖看，臉上竟有羞赧之意，忙抽起一旁的白紗掩蓋住，一邊對他道︰「臣妾一時興趣之作，陛下……」
她率先反應過來，卻不是不慌不忙地扶著身旁那位婦人起身，走到他面前幾步遠，斂衽行禮，「參見陛下……」
「臣妾……先告辭了。」力行舉察。
「臣妾腳酸了。」
眼前出現那小女孩的模樣，清湛的眼眸，仿佛能掐出水來，可那深處卻又透著一絲悲哀。
哼，她倒要看看，倘若他心愛的女子有一天也那樣意外身亡了，他會如何。
「啊？」她驚訝地張了張嘴，卻是敏感的意識到，他說的是小時候的事情，只因他事先的那一聲琇兒。她想了想，卻是不言不語，反而抬手撫上他的臉，眼中淚光閃動，就是因為認出了，心底也愛著他，所以不說，怕說了讓他難過，難做，糾結。
他側過頭，望著那位婦人緩步而出，心頭百感交集，卻說不出是何滋味，她與她娘親，倒是極為想象。
殿門口垂首候著兩位宮女，見到皇甫霆一行人悄聲進來，面露驚慌，忙要行禮，卻見皇甫霆抬了抬手，兩人微有怔愣。
他心中震顫，幾乎控制不住地大步跨進內殿，迫切地想問個明白。
剛開始，她看他不出聲，她也沒再說話，但是站久了，卻覺得腳酸，她嚅囁著嘴唇，有些沒底氣地說了句。
麗妃轉頭瞟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那你教我如何說才好？還是……你想挺著個大肚子去跟皇貴妃，去跟她爭？」瞥眼見到惠妃一臉茫然，又補充道︰「坐收漁翁之利，這個，懂嗎。」
雖說皇貴妃的身份是不可磨滅的事實，但只要她仍然佔據在陛下心中，她便無一絲勝算。今日麗妃一言，倒是警醒了她。
並不是陌生的聲音令他肅然，也不是她，而是那一聲低柔的叫喚，琇兒
他亦是愣住了，沉吟竟覺自己的失態，急忙正正神色，「平身。」
她心里打鼓，不清楚他這又是哪一出，想到方才看見他的第一眼時，他臉上是那種慌張失措又滿心震驚地神色，像是突然間知道了什麼事，卻又有些接受不了。可卻不明白，他接受不了的是什麼，剛剛喚她那一聲琇兒，又作何解釋。
她扶著那婦人一同站起身來，望了他一眼，隨後對那婦人輕聲道了句，那婦人有些猶豫，卻是點頭，不言不語地退了出去。
他許久未出聲，只是默默抱緊她。
縱然心頭再多疑問和震驚，她也不敢再動彈，只因他喜怒無常的性子，乖乖靠在他懷里，悶悶道︰「陛下，方才……是在喚臣妾麼？」
她心頭一震，下意識想要掙開他的手臂，正要抬起頭，卻被他一手按進懷中，听到他沉沉道了一聲︰「別動。」
方才三言兩語意在試探，卻是想不到德妃竟然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熱切那個位置，想必經過今日這一番話，她就算不做什麼，德妃也該有所動作了。呵，也好，那她也樂得清閑，坐看兩虎相爭，何樂而不為？還可免去被他訓上一頓的功夫。
才走出了沒幾步，急性子的惠妃就按捺不住，質問起麗妃來，「你方才為何說那些話，難道以前說的都是騙我不成。」
尚是待字閨中之時，為何對這些書籍之物視而不見，就連爹娘叫她細讀，她也死活不肯，琴棋書畫，樣樣都不感興趣，反而對那些舞刀弄槍倒是喜歡得很，也因為如此，喜歡練劍習武的她，整日跟哥哥們在一塊，這才造就了她這樣直來直往，橫沖直撞的性子。
其中一個小宮女輕聲答道︰「在里邊刺繡。」
上回星辰子一事，他已經警告過她，這是最後一次的退讓，下不為例。她心中冷笑，原來他對凌哥哥的愧疚之心，竟只有五年時間，僅僅五年而已。
聞言，皇甫霆微有疑惑，想不到她竟有這功夫，往日來看她，不是看書便是習字作畫，要麼睡覺……卻不想她今日竟倒騰起這玩意兒來。
琇兒……李盈琇……zVXC。
難道，她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麼？
琇兒，娘親叫我琇兒。
配色罷。
重華殿
不敢相信，也想象不到，他怎會突然之間叫出這個名字，難道是他想起了當年的事情嗎？還是說，他只是想叫一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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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然，有一絲疑惑，卻是不理她，徑自走到那繡框旁，入眼是一副雨後初荷的圖畫，那荷花含苞待放，上頭還沾著細微的水珠，栩栩如生，恍如就在眼前盛開一般。下方的荷葉桿上還垂著一條針線，繡架上也擺著好幾種綠色的細線，想來，她們母女方才是在
這是他第二次喚她這個名字，可是聲音听起來卻一點也不生硬，反而，有種久違的感覺。像是久別重逢的故人，帶著不可思議，又驚訝萬分的情感低聲喚著。
他心生歡喜，緩步走向內殿，卻是有心踮著腳，竟有想嚇唬她的念頭。然而，臨到玄關處，只听里邊一聲低柔的聲音傳來，卻像是千斤重的錘子捶在他心口上。
大殿外，空無一人，隱約听得內殿傳來低低地說話聲，吳儂軟語，像午夜夢回之際，她在他耳畔的低聲囈語。
腦中記憶頓時翻騰起來，快速地牽著那根線，相關聯的一幕，一閃而逝地出現在腦海中，快得令他抓不住。
她，不能再等了。
但今日，麗妃再三提醒，她的目標不是麗妃，也不是剛有身孕的惠妃，而是皇貴妃。剛開始，她不知皇貴妃底細時，她並沒有多大擔憂，但當她知道了皇貴妃的來歷之後，她便惶然不安了。
那一聲稚女敕清脆的聲音恍惚間又回響在耳邊。
「呃……懂了。」惠妃怔愣了一瞬，急忙忙點頭，隨後轉過臉去，心中暗暗惱恨自己。
「琇兒，你瞧這花色，這樣配更好看。」
望著兩人遠走的身影，德妃眼眸眯了一眯，當下心緒是百思不得其解，這兩人與她一見面就在跟前唱雙簧，事後又說些令她心神向往的話。分明是想激起她心中的斗志，想要她跟皇貴妃爭奪後位。
刺繡？
他望了她許久，復而低去，似乎想要去親吻她的唇，她不躲不閃，只呆愣的望著她，而他卻在離她的臉只有一個拳頭的間隙停住，低沉著嗓音問︰「早在西子村時，你就認出我了是不是？」
想著，便抬腳走進殿內。
回頭看她，見她也正望著他。視線相觸一瞬便又錯開，不是他不敢看，而是她先垂下眼去，向前行了一小步，輕聲道︰「謝謝你。」
「真的是呢……」
話未說完，她便被他一把攬進懷中，她驀然一驚，剛要掙扎，但他接下來輕聲呢喃地那兩個字，卻像是直接奪去了她的心魄，叫她瞬間便僵住了。
他看了她這樣，忽的坐起身，也將她一並拉了起來，而後牢牢地抱緊她，臉上浮現激動之情，可她卻是看不到他的臉，更不知道他臉上表現交替著欣喜與悲痛的神色。
他與她相擁的姿勢，溫馨卻又奇妙，兩顆心因為相擁，而更加貼近，可卻看不見對方的臉，只能在心底猜測著，對方是什麼的表情，是否和彼此心中想象的一致。
這一刻，他心底竟有個可笑的念頭，就是不想讓她看見他的臉，不想讓她看見他心底的驚喜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