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琇一驚，驀然回神，生硬道︰「臣妾失禮。」
「皇貴妃似乎很怕哀家。」
太後輕輕一哼，似乎在笑，邊說邊走近盈琇，盈琇下意識的想躲，但身後的如意卻突地伸手攔住她的後背，她躲不得，只得迎面對上太後。
怔忪之際，忽然听到太後又說了這麼一句，盈琇听了心里一酸，險些落淚，似乎能感受到大姐當年進宮時的那種無奈，由衷的叫了一聲︰「姐姐。」
對付……呵，她當上皇貴妃才一天不到，卻要開始想著眼前的女子，哪一個比較容易對付、算計，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她也成了心機深沉的人了。
她不想這樣，但如意卻告訴她，這後宮之中，不是你不犯人，人家就不會犯你。後宮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何其殘忍，何其黑暗。
身旁如意攙扶著她的手臂，催促道︰「娘娘，回宮吧，待會兒還要見其他幾個妃子。」
表面看起來，似乎是這位麗妃最讓人覺得放心，因為她從不爭風吃醋，常日在自己寢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連陛下也甚少去她宮中。
正想著，忽然听到麗妃清脆的聲音，帶著一絲譏誚，「瞧，惠妃來了。」
盈琇笑著不答話，也理不清麗妃這話是何意，側頭望了如意一眼，如意了然的向她點點頭。
麗妃臉上掛著淺笑，「也是剛到一會兒。」
盈琇忙道︰「是，臣妾告退。」
「本宮入宮的時候，麗妃已是陛下的妃子，如此說來，還要叫麗妃一聲姐姐。」
「臣妾是承歡殿的麗妃，特來向貴妃娘娘請安。」
麗妃微哂，「姐姐說的哪里話，像姐姐這樣的可人兒，就連我們女子見了也要著迷，更別提是陛下了。」
不愧為德妃，穿著打扮都拿捏的這樣妥當，一舉一動，獨有一番風韻，卻又不失尊貴。難怪能得陛下寵愛。
「妹妹……」
一進門，盈琇便見到大廳左側坐著一個身穿緋色宮裝的女子，听到腳步聲，女子轉過頭來，清麗的臉上露出一絲淺笑，接著便站起身，朝她欠身行禮。
算來，大姐進宮到現在已有十年之久，而這期間，大姐似乎一直未回過家中。轉念一想，她又何嘗不是一樣，步上了大姐的後塵，一入宮門深似海，想必，她再也沒有出宮的機會了。
德妃緩步走近殿內，見到惠妃和麗妃都已在場，而中間站著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她笑著道︰「想必這位便是貴妃娘娘了，拜見貴妃娘娘，臣妾來遲，還望娘娘莫要怪罪。」
而德妃是入宮最久的一個妃子，也是家世最為顯赫的妃子，父親是手握兵權的太尉，哥哥是刑部侍郎，且德妃是眾位妃子中唯一誕下了皇嗣的嬪妃。
點頭，那麼是可信了。
「……」盈琇似懂非懂，她隱約明白太後意中所指，卻又不敢肯定，但她也不敢開口問她。
如意說，宮中三位妃子，家世都是非比尋常。
「別光站著，都坐吧。」
三人寒暄了一陣，忽然听到如意說︰「娘娘，德妃娘娘到了。」
麗妃表情淡淡，似笑非笑的望著德妃，德妃似是感覺到麗妃的目光，抬眼迎上她，笑著道︰「妹妹倒是來的早。」
盈琇淡淡應了一聲，凝視著門外越走越近的女子，一襲湖藍色宮裝襯得她明艷動人，臉上妝容也恰如其分，高聳的發鬢使得她越顯高貴雍容。
被麗妃這樣一說，盈琇越發覺得尷尬，竭力保持淡然自若，順著麗妃的話說︰「妹妹說的是，倒是本宮不懂規矩了。」
盈琇輕聲招呼，坦然由著惠妃打量自己，想她性子也是直爽率真，雖然沒將她這個貴妃放在眼里，但她似乎是掩飾不住自己想法的人，不管喜怒哀樂都會表現出來。這樣的人，也是最好對付的。
在太後銳利的目光之下，盈琇只覺得自己像被月兌光衣服，赤果果地任由觀賞一般，這種感覺讓她害怕，就跟昨晚面對皇甫霆時是一樣的，一種無處躲藏的無助與驚恐。
還未等盈琇說完話，惠妃已站直身，美麗的大眼楮，忽閃忽閃地看著盈琇，臉上似笑非笑，「想不到娘娘生的這般花容月貌，妹妹差點心生妒意了。」
盈琇听到她這樣盛氣凌人的語氣，不由皺皺眉，惠妃見她這樣，笑著道︰「紫霞殿惠妃參見貴妃娘娘。」
不多會兒，一行人便回到重華殿。
盈琇垂下眼，無言以對。自古以來，男尊女卑，這個定律延續了幾千年了，女子的地位在男人面前總是卑微的，又有哪個女子能逃月兌得了這樣的宿命呢。
盈琇轉過頭去，見殿外走進來一個身著淺黃色宮裝的女子，模樣倒是嬌俏可人，尤其是那雙秋水剪瞳的眼眸，極是水靈。
麗妃何其聰明，听出了盈琇這一弦外之音，璀然一笑，「姐姐莫要怪臣妾多嘴便是，臣妾剛進宮也是這般，也怪這宮里頭太多規矩，叫人頭疼。」
盈琇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叫她姐姐還是太後，看著她這樣的神色，她忽然有些明白，她是在回想當年年輕的自己。
昨晚，如意跟她講了有關幾位妃子的事情，有關于麗妃的傳聞，少之又少。
她很明白爹爹選她的用意，但是為了娘親，她不得不為之。哪怕要她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但現在，因為她的出逃，事情變得愈加復雜。
「你總是這麼緘默不語麼？」太後忽然問道，明媚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著盈琇，仿佛將她看穿。
太後忽然輕聲說出這兩個字，听不出是在試探，還是在喚她。
麗妃笑著道︰「娘娘說笑了，宮中的妃嬪大多以姐妹相稱，但卻是依照妃子品級叫喚，臣妾妃位與娘娘可是差了一大截，豈能讓娘娘屈尊叫臣妾姐姐呢，應當是臣妾喚娘娘一聲姐姐才對。」
抬頭就見太後往內殿走去，那身穿錦衣華服的縴細身影竟透著一絲蒼涼與落寞。盈琇忽然同情起這個姐姐來，想來，她過得也不容易，脾氣也似乎古怪的很。
真不曉得這樣拜見來拜見去，有何意義。盈琇暗自嘆了一聲，道︰「妹妹不必多禮。」
麗妃輕輕一笑，「臣妾可不敢讓貴妃娘娘久等。」
還沒見到惠妃，就先听到她的聲音，隱隱透著一股子蠻橫潑辣。「呦，麗妃妹妹來得這麼早……」
盈琇望著麗妃，笑而不語。麗妃見她這樣，細細端詳著她，忽然贊嘆道︰「姐姐不說話時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誤落凡塵，冷艷高貴地讓人無法忽視。」
盈琇忙走過去將她扶起身，「不必多禮。」這個麗妃五官娟秀，清麗可人，想必性子也是不錯的，而且，見了她還這樣恭敬，盈琇不由地對她生出了幾分好感。
「我……」
後宮，包括她在內，統共才四位妃子，名義上，她是爹爹送給陛下的生辰禮物，德妃和惠妃則是陛下在官家千金中欽點為妃的，而麗妃是陛下南巡時帶回來的女子，跟著陛下回宮之後，便被冊封為麗妃。
意對沒想。惠妃是工部尚書季文賢的女兒，早盈琇一年入宮，看似受寵，但因其性子沖動莽撞，不甚討喜。
盈琇嘴角微動，還沒說話，就又听到太後不耐煩的說︰「今日就散了吧，改日再來，哀家乏了。」
她轉頭去看一旁的盈琇，在看清的那一刻，眼中明顯閃過一絲妒意，轉瞬即逝，「你就是陛下昨日冊封的貴妃娘娘吧。」
盈琇微微一笑，輕聲說︰「妹妹無須多禮。」
惠妃笑而不語，她一向不喜歡麗妃，有時見了也不打個招呼，這還是礙著在皇貴妃的地頭，她才勉強同她笑一笑。此言一出，原本看著溫和的氣氛忽然變得安靜而詭異。
「臣妾沒有。」
「怪不得爹爹會選你。」
盈琇抬起頭望她，一臉驚詫之色。「姐姐……？」她艱難的說出那兩個字。
話鋒一轉，太後忽然用哀怨又憎恨的語氣說道︰「為何他們男人總要利用女人來達到自己想要目的！」
「妹妹謬贊了，本宮可擔不起這樣的稱贊。」
大姐年輕的時候，美艷不可方物，但如今卻不知因何事，變成了這幅模樣。難道是因為這宮中的悠長時日嗎？
想來，那逃出去的兩年時間，珍貴不可多得，也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兩年吧。
德妃听了這話，面露驚訝，而後又道︰「謝娘娘。」
話剛出口就听到如意干咳了兩聲，盈琇一怔，立即改口，卻瞥見麗妃眼中一絲笑意。她垂了眼，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太後彎唇一笑，眼底卻冷漠一片，喃喃道︰「爹爹太過自負，現在的他又是豈同當年。」
太後眼中一絲笑意，一閃而逝，她抬起手撫上盈琇的臉頰，臉上的神色似乎沉浸在某些回憶之中，有些許迷茫，「好美的一張臉……」zVXC。
德妃先是笑了一聲，緩緩道︰「妹妹說的是，是姐姐不對，讓貴妃娘娘久等。」說著轉頭望向盈琇，歉然道︰「還請貴妃娘娘贖罪，昨兒個陛下突然去了凝香殿，所以臣妾起的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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