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謹一路急走，什麼地方也不停留，直到上了飛機才真正松懈下來。蘇惠一直說要給他包扎手上的傷口，肖謹拒絕，只用舌頭舌忝舌忝外翻的血肉，淡淡道，「這個就是你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不能輕易讓它消失。」
人都是靠手吃飯的，一雙手伸出去大概就能看出這個人是做什麼的。蘇惠的手圓潤光潔，手背上的肉綿軟，關節處還有小小的肉窩，看起來仿佛就是一雙有福氣的手，可是這一雙手的掌心卻又不少的繭；肖謹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再加上這樣一條丑陋的傷痕在上面，任誰看了也會側目，更何況今後他的工作環境多是讀書人，怕這樣會更加格格不入了。
終于回到省城，肖謹下了飛機就深深吸一口氣，淡淡道，「就是這個味道，這樣我才覺得是真實的生活，在你家里我總覺得自己是隔了玻璃鏡子看你們演戲一樣。」
蘇惠悶頭坐了大巴回城，一路上耷拉著腦袋一句話也不說，手機更是不開。肖謹已經可以想象得出來那一邊混亂的情況，不過那都已經不是他操心的事情了，賈嘉聰要自由總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這樣一來兩個人解月兌了，再沒有一點點的可能性。
蘇惠拖著行李站在小區門口，道，「肖謹，你知我之前最得意的是什麼事情嗎？」
肖謹搖頭，蘇惠從來沒有說過這些。
「一個最好的朋友，一份正當的職業，還有你這個和我一起度過那些孤獨生活的人。」蘇惠笑得諷刺，「我一起覺得自己做成了這三件事情，只要再解決了賈嘉聰那里的事情，人生就最是完美，再沒有可追求了。不過到現在我才現，自己得意的這些東西多麼不堪一擊。」
「萬琴的確是我最好的朋友，不過是我單方面強迫來的；我也算有一份正當的職業，可這是周老板施舍一樣給我的；你也的確陪伴我度過了一些日子，可是你要的我卻根本就給不了。你看，生活又回到了原點，現在的我跟剛離家的我一樣，都是一無所有。」
肖謹任由蘇惠泄心中的不滿，拉著她的手一步一步走進去。
「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你的妄自菲薄和貪心。你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你有一對愛你的父母，你有良好的家境，你獲得了真心幫你的貴人，還有一個雖然人品不怎麼好但是確實為你好的朋友，還有我這樣一個人全心地對待你，可是你還說自己一無所有。蘇惠，你看看我，我有什麼？」肖謹淡淡道，「你住在這個城市，你生活在這個房子里，這里就是你的家，你還需要什麼？」
蘇惠眼楮里有著迷惘，轉頭看肖謹。
肖謹掏出鑰匙打開門。門內空蕩蕩陰森森。肖謹走進屋開燈開窗戶開空調。然後轉身微笑道。「你還不進來？我該說歡迎回家嗎？」
蘇惠頹然走進屋子。躺倒在沙上。眼楮無神地盯著天花板上地燈具。一串串玻璃珠子被照出七彩地光芒。賈嘉聰地臉在那些光芒中慢慢散去。蘇惠如芒刺在背。一點一點回想見到賈嘉聰後說過地話。猛然覺得。原來自己真地是經歷了一場無比頹廢地電影情節。
端起肖謹遞過來地熱水杯子。淺淺喝一口。熱流從口腔到胃最後散全身。一個哆嗦冷氣消散開去。
「我現在。應該做什麼？」蘇惠愣愣道。
肖謹拉開窗戶。讓淡淡地陽光照進來。
「你現在先要做地就是去店里照看一下。然後聯系周老板。然後開始湊款。最後把店拿下來。」肖謹修長地身體靠在窗戶邊上。「你只要踏踏實實生活就好。別地什麼也不要去想。」
蘇惠點點頭，起身進屋找衣服洗澡，蒙頭狠狠睡去。
肖謹安慰好蘇惠，把手對著光亮的地方看了一下，笑了。
肖謹打開自己的手機，果然跳出來不少的短信息，其中一條是賈嘉聰的，短短的三個字，「謝謝你！」肖謹卻知道，他才該是謝謝賈嘉聰的人。
他撥電話回去，賈嘉聰的聲音隱約听不清楚，只淡淡地說了那天因為蘇惠沒有到場，訂婚取消，飯吃得分外的尷尬，蘇昌明的臉色並不好看。賈嘉聰同時警告肖謹，蘇昌明這一次雖然沒有丟面子，但是里子卻是傷得厲害，已經開始找人來川尋找蘇惠，最好小心一點。
肖謹慢慢捏緊了拳頭，自己果然還是太沒有能力了，如果再堅決一點再老練一些，容不得蘇昌明看不上自己。
賈嘉聰最後道，「知道為什麼叔叔你喜歡你嗎？」
肖謹道，「我年紀太小？」
「不，那都是借口而已！」賈嘉聰笑，「叔叔活了這麼大年紀，經歷那麼多的事情，能白手起家，分明就不是一個按照規矩辦事的人，要真擔心這些根本就不會從小養著我了。你也許沒有現，你的眼楮在蘇惠的時候，透露太多了。你的目的放得太明白了，你現在唯一想的就是要得到蘇惠，叔叔非常不喜歡。」
「為什麼？」
「他很會看人，他說過，有這樣眼神的男人，跟狼一樣的性情。你現在或者還喜歡著蘇惠，為了她什麼都可以，可是你若是不喜歡了呢？你把蘇惠捧了多高，到時候她就會摔得有多痛！你，其實也跟我一樣，並不適合她！」賈嘉聰的笑聲在電話里陰沉沉，「不過，我還是想告訴你這些，你又知道為什麼嗎？」
肖謹沒說話，他以為這幾年安寧的生活已經可以掩蓋自己流浪那一段時間在黑暗中穿行的暴虐，怎麼掩蓋卻也會被同類看穿。
賈嘉聰道，「我斷了腿，躺在北京的地下室啃干面條的時候，我就想了，如果世界上沒有蘇惠這一個人，我的人生便會是另一條路；現在，我又想一想，就算是沒有蘇惠這個人在，我或者不會再地下室喝涼水但是也可能會在火車站撿垃圾。人的際遇不是跟個性相關的嗎？也許可以走不一樣的路，但是終點只有一個。所以，我雖然還是恨著蘇惠，但是同樣也關心著她，我想告訴你並且提醒你，你要想清楚了，你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到底跟蘇惠在一起好不好？如果連你自己都不確定，你還是趁早離開，不要再傷害她。」
肖謹淡淡地撇嘴，「你已經管不到了！」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他憑什麼說出這樣篤定的話來，好像他肖謹生來就是要對不起蘇惠一樣。
肖謹掛了電話，看外面越來越暗的天色，不可否認他心中對蘇惠的**越來越深沉，他狠狠地捏著窗戶邊，手背上的傷口崩裂開來，落下幾滴鮮血在地板上，刺目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