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謹知道蘇惠又要鑽牛角尖了，他起身給自己弄了熱水，再把買回來的宵夜放盤子里端出來，道，「蘇惠，你要有一天能把我當成一個男人看待就會理解我的想法了。我都已經是一個大人了，自己有手腳也不算懶惰，還要用你的錢那不是欺負你嗎？你也不過比我大幾歲而已！」
蘇惠瞪眼，鼓著腮幫子說不出來話，道，「萬琴來了，今天晚上住這里。」
肖謹頓手，「為什麼？她自己一個人住一套房子還不夠寬大嗎？」
蘇惠打一下肖謹，「別亂說，有事情呢！」
肖謹聳聳肩膀，「反正你要真對我好啊就別老是想著給我錢用，我要真不能支持了自然不會跟你客氣的。我從來沒把你當外人看待過，你卻很見外！」
蘇惠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在讀書啊，哪里能分心呢？再說了跑車總是沒有保障的事情。」
兩個人正說著話，門鈴響起來，肖謹走出去開門，卻是楊萬琴的公婆二人。蘇惠忙將老頭老太太迎進來，招呼他們坐下道，「萬琴心情不是很好，在睡覺呢！」
「她去哪里也不給我們兩個老的打電話說一聲，在家里等了半天才想起來有可能在你這里。你把她叫起來，我們有話要跟她說。」老太太冷冷道，一邊說話一邊上下打量蘇惠和肖謹。
蘇惠進屋去叫楊萬琴，肖謹樂呵呵招呼老人吃宵夜。
老太太道，「肖謹吧？都長這麼大人了，你和姐姐什麼時候回老家啊？」
「今年過年吧？」
「每年都不回去地。怎麼今年突然想起來要回去了？」老太太問道。
肖謹笑道。「前兩年蘇惠要忙店里地生意。怕出差錯啊。我就陪她在這里。」
楊萬琴披了大衣走出來。眼眶還有點紅腫。不甘不願地叫了聲「爸」「媽」。倆個老人也不咸不淡地答應著。楊萬琴在一邊地沙坐下。沖蘇惠道。「我餓了。你去給我下面！」
肖謹立刻機靈地拉著蘇惠去廚房。蘇惠擔心地一邊走一邊回頭。肖謹小聲道。「別管閑事。」
蘇惠找出面條、雞蛋和青菜。在鍋里加水加熱。肖謹道。「出啥事情了？他們臉色都不好呢！」
「前幾天不是有個男人來找我嗎？他拿了幾百張和萬琴地照片來讓我打印。說是萬琴要再不理睬他就去公婆那里坦白所有地事情。我叫萬琴出來處理地。本來以為都說好了沒事情了。結果那男地又跑家里去說了。」
鍋里水面面變熱，小小的氣泡從鍋底升起來，肖謹道，「原來是被人擺了一道啊！」
「希望她能吸取這一次教訓，不要再做錯事了！」
「難！」
「怎麼說？」
「一個人要學會自我克制起碼要花一年以上的時間，要放縱卻一個月就足夠了。已經放縱習慣了的人，即使知道自己錯了，也再難回歸以前的生活，這是人的劣根性，沒什麼好講的。」
「那你流浪了那麼些時候，怎麼就可以一下子就變好了？」蘇惠問。
肖謹笑，表面上好了，心底好沒好說不準的。
「唉，我在外面這麼些年，已經習慣了沒有父母親戚羅嗦的生活，連家的樣子都忘記得差不多了！」蘇惠感嘆一聲，將干面條丟在熱水里，用筷子攪拌兩下，道，「你去問問叔叔阿姨吃不吃，我好多做一點。」
肖謹走出去轉一圈，又回來說不要。
蘇惠將面條起鍋，給楊萬琴端出去。
楊萬琴伸手接過去，大口吃起來，一點也不看一邊的兩個老人。
老太太淚眼朦朦道，「你就好歹開口說句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要那人是胡說八道的，你要認個錯咱們就還是一家人。你一句話不說，就這樣跑了，成什麼樣子？」
蘇惠站在客廳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尷尬極了。
楊萬琴三兩口吃完面條，將碗推開，抽了張面巾紙擦嘴巴，道，「沒什麼好講的！」
硬邦邦的話一出口，兩個老人的臉色就變了。
「那個人說幾年前就和你認識的，是你先主動和他談的。你說老公當兵照顧不到你，你一個人生活困難，他就真當你是個可憐的，什麼都听你的。你們兩個還商量了說你來離婚後去結婚，結果你拖了他幾年也不離，他的錢也搞光了，你人也不跟他。他還說，你又跟別的男的在一起，要甩了他。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萬琴慢慢扭捏收中那張面巾紙，捏成一團，然後又展開疊成方方正正的一個小塊放在茶幾上。客廳頂上的燈照在茶幾上，一個淡淡的影子落在客廳的地面。楊萬琴靠在沙背上，看著對面窗戶口，淡淡道，「就當他說的都是真的。」
蘇惠急得眼淚都要出來，強笑道，「萬琴不要胡說。阿姨，她是在賭氣呢，不要听她亂說。」
老太太抹眼淚，「我知道你不高興陳勁一年到頭在外面，但是我自認為我對你好啊！你們自己有房子，我也不去麻煩你要你照顧，有什麼好的東西都第一個想著你，我們還有什麼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那個男的在我和你爸面前跪下來，就說他不是好人，破壞別人的家庭，但是他說都是因為你的錯處。」
楊萬琴臉越來越白，猛地站起身，冷冷道，「我都說了就是這樣的，你們還想听什麼？要離婚等陳勁回來離就是了，說這些有什麼用？」
老太太張嘴巴愣了半晌，扭頭看一直不說話的老頭子，然後「哇」一聲哭出來，「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啊？」
楊萬琴顯出不耐煩的樣子來，轉身走進房間用力關上房門，整個房子都跟著顫抖一下。
蘇惠尷尬地笑笑，老頭子僵著一張臉起身，「不要再丟臉了，走吧！」
老太太不干，哭訴道，「我早就曉得她不是個好的，當初說陳勁要在部隊她就去隨軍好了，她自己不隨還抱怨一個人生活不好干出這些事情來。人家那個男的都說了是不想她再去害別的人才臉都不要了說出來了，她自己還好意思！」
蘇惠道，「萬琴心里也不好受，肯定是有什麼難處的！」
「有什麼難處？蘇惠，不是我說你，你是她的好朋友，未必她做這些事情的你不曉得。你們兩個合起來瞞著陳勁，你打的什麼主意啊？」
蘇惠張目結舌，一時間說不出來話。
「我早就說不要和你走太近了哈，都不曉得是從哪個地方來的人，她以前多老實的人，是不是被你們這些朋友教壞了嘛？」
「阿姨，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啊！蘇惠根本就不知道琴姐的事情！」肖謹忙道。
老太太怒目直視，「什麼不曉得？萬琴要出去都說是跟蘇惠一起出去的，有你這樣睜眼說瞎話的？」說完就要撲上來，肖謹忙上前攔住了，道，「叔叔，勸勸阿姨啊，這個事情等陳哥回來再說好不好？」
老頭拉住老太太，打開門就出去。
老太太回頭啐一口，「不要臉的女人，禍害人的！」
門「 當」一聲關上，在黑夜里聲音傳得特別遠。
肖謹捏捏蘇惠的手，「不要想太多了，他們是氣壞了亂說的。」
蘇惠眉毛倒立，沖進房間拉開門，揭開被子用力拖楊萬琴起來，一個耳光甩上去。楊萬琴尖叫一聲，趴在被子上抽泣。
「你都干了些什麼事情？你是在惡心別人還是在糟蹋自己啊？」蘇惠大吼，吼了還不解恨，雙手用力拍床板，出激烈的悶想。
楊萬琴披頭散，「你不要管我行不行，讓我自己一個人！」
「你一個人都做了什麼啊？你就只管你自己，不看看別人怎麼辦才好？」蘇惠扭頭長吸一口氣，「還拿我去說謊，你就是這麼對待朋友對待家人的啊？」
肖謹看楊萬琴已經哭得說不出來話，硬將蘇惠拉出門，道，「琴姐都知道的，你不要說了讓她安靜一下。」
蘇惠抹一把眼楮跟著肖謹走出房間，全身無力坐在客廳沙上。肖謹倒了熱水硬讓她喝下去，道，「跟你沒關系的，你激動什麼呢？」
蘇惠臉扭曲一下，沉默半晌，恨恨道，「我這一輩子，最恨的就是三心二意的人。」
肖謹伸手模蘇惠的頭，蘇惠人長得不怎麼好看，頭卻是異常的漂亮，烏黑柔順，一直到腰部，梢沒有分叉，披散的時候如黑色瀑布一般在陽光下閃閃光，讓人想伸手觸模。
肖謹很想問，「曾經是不是有這麼一個人讓你傷心過讓你痛苦過，以至于你這麼一個安于平淡的人要那麼主動地插手別人出軌的事情。是不是這個事情讓你想起了什麼？是不是想通過這個事情滿足自己什麼？」可是他不敢問，從第一天住到蘇惠的身邊起，肖謹就有那麼一個願望，希望眼前這個女子，這個善良的女子，永遠不會傷心難過。
蘇惠捂眼楮，「可是，為什麼他們都是這樣的人？」
蘇惠從來不會有自信賈嘉聰會完全無保留地愛上她，但是她知道有那麼一段時間賈嘉聰是被她感動過的。她以為只要憑借那些感動，也許兩個人最終能走到最後一步，可是，他還是退縮了，他毫不猶豫地反抗蘇昌明制造的那些輿論，他為了要自由毫不猶豫地讓自己成為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那一年的夏天，蘇家三口人送賈嘉聰到北京去，一路上被無數的鄉親恭喜著，仿佛光明的前景觸手可得。
蘇惠從來沒有想到了，大都市原來可以那麼的大，大到可以裝滿任何人的**，大到可以容納那麼多的野心。高聳的樓房一重接一重，寬闊的道路一條連一條，前面永遠都是可以到達任何地方的路，站在路邊忍不住就要迷惘。穿行在大學校園里的人個個都自信滿滿笑意盈盈，蘇惠看著賈嘉聰被光暈籠罩的背影，一瞬間覺得可能會失去他。
蘇昌明憂心地站在校門口看著各色穿行的轎車，看著衣著時髦的學生，轉頭對張桂玉說，「給聰兒辦一張卡，隨便他用。」
蘇惠咬牙，她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這樣做。
蘇昌明抽煙，黑黃的指甲微微顫抖，「忍不忍得住就看他自己的。」
蘇昌明有自己的一套理論，他用這個理論掙下了自己的家產，一如既往絲毫也不改變。一個人，在面對強烈的誘惑的時候或者可以堅定地抵制住，但是面對循循善誘的小誘惑卻沒有辦法。他明白賈嘉聰是看不上他這個大老粗的，在談話的時候這個青澀的小子會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種蔑視的表情和輕蔑的語氣，這讓他不舒服也覺得有危險。在到北京的第一天，蘇昌明從他躍躍欲試的臉上看到了危機，他得做點什麼。賈嘉聰不是看不起他麼，那麼，他有本事能在這個充滿誘惑的大都市里再抵制住他蘇昌明的錢的誘惑，那麼，他就算服氣這個小子了，不然，他是不會手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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