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一個林妹妹 二九 王爺臨去情意切 黛玉辭行別廊坊

作者 ︰ 剪水為衣

寶玉忙迎上去,柳、薛二人興沖沖地拿出銀票來。寶玉因問黛玉,誰來做這樣坐台的事?黛玉道,我自然是不大管理,你們自己拿個主意吧。寶玉沒法,只得與柳、薛二人點清了數目,交與隨來的家人賴大管家好生仔細地收了,到時一一歸總再計算分成。

那王宏因吩咐店家又給柳、薛二人上茶斟好酒,因問二人姓氏家鄉。柳、薛二人拿眼去瞧寶玉,寶玉于是代答道︰「這一位是在下的朋友,人稱小柳子,原也居住在京都城中。另一位卻是姨表兄,姓薛,本是金陵人氏,只最近為生意的事暫時入住我家。」

王宏听了若有所思,乃舉杯相邀,爽朗地說︰「原來都是京都故人,今王某有幸相聚于此,只應了一句老話,‘不打不相識也’!今與二位飲此一杯,從此干戈化玉帛,都只以兄弟相稱!」

那柳、薛原也是最豪爽不過的人,今見王宏出手大方,說話誠懇,人情世故面面俱到,哪有不高興的,乃舉杯一飲而盡,言盡歸好!

一時,王宏也與寶玉同飲,寶玉回敬過。王宏因道︰「適才听口氣,金兄也是京都人氏,不知金兄可听說最近京都城中的一些要聞大事?」

寶玉迷惘道︰「王兄所指為何?當請明示。」

王宏頓了頓,斟酌著道︰「金兄難道沒听說那宮中的事,有一位賈府人家女兒入宮多年,現如今晉升為貴妃娘娘?……」

寶玉大驚失色。那薛蟠急著直叫︰「是啊,是啊!就是他……」哪知寶玉一把打斷薛蟠,搶著說︰「听倒是听說過,只不知王兄仍有什麼疑問的?」(這一趟出門來,生為紈褲弟子的賈寶玉倒也學會了許多的見識!)

那王宏本是一眼不眨地盯著寶玉的反應,哪里料到他也來個倒打釘靶,只得慢慢說︰「我看金兄長得與那位娘娘大有相似之處,所以問起!」

薛蟠大手一拍,再不管寶玉的阻擋,道︰「這不就是了!王兄說得對極了!那賈妃原是這‘金……’的長姊。」

這一下輪到王宏大驚失色。他慌亂地移過頭來,頃刻間轉移話題,只淡淡地問道︰「是麼?哪有這麼巧的!那麼,你們一行南下為何故?」

薛蟠道︰「還不是為著這賈妃省親要蓋省親別墅,賈府里鬧得人仰馬翻,我們幾個皆同他倆人趁機南下游玩,順便采購一些貨物。」

王宏點點頭,道︰「主意還不錯!這是個機會。」一面想了想,因說︰「這麼一說,我剛才那點禮物也是要做到物盡其用了,呵呵……」他說著,又搖了搖頭,似有無奈之態。

眾人皆不解。因互相以目疑問。

這時,王宏身旁的那小廝又在催促道︰「爺,時辰不早了,我們該起程了!」

王宏用手一拂,說︰「慌什麼!」一面轉向黛玉,聲音轉向和婉,笑問︰「這麼說,林公子也是京都人了,也將南下的?」

黛玉道︰「實言告訴兄台,你前一句是錯,後一句卻是實!我本是江南人氏,因寄居在外祖母家,今日得此機會南行,也算趕著清明時,回家祭掃父母墓前。」

「哦,」王宏拖了一個長音,聲音愈加小心翼翼︰「我猜測林公子父母雙卒,現今寄居京都外祖家?!」

黛玉點點頭,說︰「是呀。」

王宏不由起身,幾乎在掩飾著什麼,乃背對著眾人,緩緩道︰「對不起了,如果我的唐突引起林公子的憂傷,不知可請寬恕?」

黛玉乃平靜地說︰「往事已去,親情不再,早已心如枯木,兄台不必為意!」

王宏點點頭,因回過身來,對著黛玉,仍緩緩道︰「能淡定高雅如林公子者,今日得見,實在三生有幸。不時,在下就要告辭了,只在此切切囑咐,願林公子南行歸來,早日詢問故人,以解玉笛之謎!」

黛玉臉色一片紅暈,因仍淡淡說︰「這個自然的。」

寶玉點點頭,也道︰「是呀!這個王兄盡管放心了。」

王宏因又望向寶玉,若有所思,因轉向眾人,舉起酒杯來,緩緩笑道︰「本是撥冗去繁,追尋春光而來,不想廊坊一會,紙鳶為媒,結識了爾等青春年少知己佳人,在下于心大慰,這一趟出門值得了!如今,在下就要先辭而去,現借這一杯薄酒,預祝林公子、金公子、柳爺、薛爺,還有這一位唱小旦的,南下途中一帆風順,心滿事成,早去早回!」

「好!」眾人都站起身來,「砰」的一聲踫了杯,把這店里的上好佳釀玉露瓊漿一飲而盡!

王宏放下杯來,對著眾人道︰「後會有期!」一邊對黛玉微微笑道︰「今日我就別過了,但請林公子記住,後會有期,玉笛盼相逢!切記,切記!」說著,意味深長地一笑,帶著家人,白衣飄然而去。

眾人張口訝然,看著這神秘莫測的王宏飄然而去,瞬間不見了蹤影。寶玉回過頭來,早已不見黛玉,知道她已和紫娟雪雁回樓上房間去了,心中悵然若失。幸好有那琪官、柳、薛等人陪同,一會兒眾人又喝了一會兒酒,說了一會話,看天已晚。擬定明日仍登船,繼續南下,爭取早日到洛城,了卻湘蓮的心事。

「碧流千里行色匆,又譴吹夢到洛城。」

洛城,洛城,這個曾經的五候將相帝王之地,又將是怎樣一副繁華勝景?借著窗外薄薄涼月,黛玉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想起今日遭遇到的一切,似乎宛如夢里。她想起自己本是女兒身,然大膽地裝扮男兒,百千人中豪氣頓生,悠然舉笛,物我兩忘,此為一幸乎?禍乎?她想起自己在風箏賽會上,毅然與王宏雌雄兩和,珠聯璧合,恰到好處,實為千古奇聞,古今曠典乎?她想起自己和寶玉、湘蓮等不顧眾目睽睽,安然地按照自己擬好的計劃縴毫不露地贏得大蜈蚣與巨游龍的勝利,自己也亦然穩奪冠軍,實為一奇乎?絕乎?她想起王宏那神秘莫測的眼神,更是神秘重重的話語,始終不知他的真實面目,卻一再告訴自己,那玉笛原為天生一對的,日後自有會時,神乎?奇乎?……

他是誰?自己又是誰?寶玉呢,將又會如何?……一夜里輾轉反側,閉上眼來,張牙舞爪的大游龍、漂亮驕傲的玉蝴蝶、龍鳳飛舞的玉笛,還有一雙溫潤如玉的星眸,一雙深情難舍的痴目,一切的,如鏡頭般在眼前回放,折騰得久已不失眠的她不由心底慌︰上帝呀,千萬別讓那前世折騰人的失眠癥,帶到這再世為人的林妹妹身上呀!不然,一旦形成習慣,夜不能寐,將如何保持那羞花閉月林妹妹的玉容仙姿?!

想想真可怕,在這樣迷迷糊糊里,黛玉因而昏昏沉沉睡去。

「姑娘醒啊,寶二爺、柳二爺都在催了!」迷糊里听到有人說話,用力地推揉自己,可是黛玉感覺兩眼沉重,怎麼也睜不開來。真是的,昨夜也不知多少個時辰過去才入睡的!「姑娘,醒吧,太陽老高了!」那人不依,依然在著急地說。黛玉只得費力地睜開眼來,面前是紫娟那著急、等待的眼神。她點了點頭。紫娟見此,忙近前來,又小聲說,一大早,柳二爺和薛大爺已去袁大店里定鉤了各色各樣的好風箏,待回程時再一並起運,現在諸事已畢,單等姑娘起床,早早出了。因為一路船行得慢,要趕在日子前到達姑蘇,還是得抓緊時間。

黛玉點點頭,坐起身來,穿好衣服,一應換了行程的服裝,腳下穿了風雨小朝靴。接過雪雁遞過來的洗臉水,淨臉、漱口,一絲不亂,然後端了茶杯坐到妝台前,一邊趁熱喝茶,一邊等紫娟為自己梳頭挽髻。今日紫娟早有心為她梳了個容長髻,扎了紫玉帶,不帶簪子,好預備戴那與衣服相配套的天藍色帽子。眉不描自黛,唇不點自紅,黛玉只輕輕地均了些胭脂和薄粉在臉上,薄薄地,清芬襲人。

依然是娉娉婷婷地自樓上走下來,早看到眾人在下面呆若木雞地迎著,因笑了一笑,柔和地說了一句︰「讓大家久等了,真是對不起!」旁若無人地走到那已準備好的早餐桌前,黛玉只吩咐紫娟、雪雁陪同自己吃,因為其他爺兒們早已吃過了。廊坊本地的早餐有豆漿、油條、牛女乃,也有一兩個糯米丸子,外面粘著密密的芝麻,里面因摻和時令野菜,翠綠可鑒,惹人讒涎,黛玉因高興地一連吃了兩個,正合自己口味。

那寶玉早挨過身來,與林妹妹閑談,昨夜睡得可好?可是做好夢,今晨起晚了?黛玉只得邊吃邊笑著告訴他,也沒什麼,只是不習慣出門來,經歷的都是前所未有的,見的人也多了,所以擾了睡眠,入睡遲了些,醒來自然晚了。寶玉點點頭,也說了一些自己昨晚睡得也不安穩的話。黛玉笑笑,打量他精神並沒有異樣,乃也放心不提了。

這當兒,因窺得店門口有一些五六歲的小孩子探頭探腦地溜進來,好奇地打量著他們這一群外來之客。還有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圓圓的腦袋上兩只滴溜溜的黑眼楮,明亮極了,煞是可愛,黛玉不由多望了幾眼。那小男孩也機靈,見黛玉生得天人一般,又和藹可親,乃不由自主地向前進了幾步,那店家瞧見,忙驅他說︰「去,去,哪家的小孩,混來干什麼?」黛玉忙止住,不讓店家阻擋,只叫道︰「來,小孩子,吃張餅吧!」因而筷子夾了一根油條伸向他,小男孩子受了店主的阻止,只不敢前來,黛玉仍舉著笑著招呼他,寶玉等忙喚男孩子,「快來呀,吃油條!」小男孩遲遲地上前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接了,因好奇感激地打量黛玉,黛玉放下筷子,拉過他的手,問道︰「幾歲了?可上學沒有?」男孩子迷惘地搖了搖頭,寶玉忙又在旁笑著幫他說︰「真是可憐見的,他怕你呢,哪里還敢說話!」黛玉憐惜地搖了搖頭,命紫娟賞了一個金元寶給他。小男孩兒眼楮亮晶晶的,手里緊緊握住元寶,感激地看著黛玉,一低頭,講了句︰「好姐姐!」童音裊裊的,清越脆亮,讓人如聞天籟一般,黛玉不由心頭一動。笑著讓他去了,一面命已吃完飯的紫娟雪雁拿了一些碎銀子賞了門外的小孩和看客們。

店主連忙用手轟趕那群人而去。黛玉已吃過飯,一邊再問家人小廝事情好了沒有,可以起程了。

黛玉在白色衣袍外又披了那紅色的薄披風,寶玉也是水藍外著大紅的披風,那湘蓮一身渚黃,薛蟠常作灰褐色,琪官偏愛撒花洋綠。還有紫娟雪雁,一個杏黃一個緋紅,緊緊圍繞在黛玉身邊。一行人在店主笑容可掬、謅媚討好里魚貫而出,好不意氣風。

出門一看,街道上探頭縮頸的人早黑壓壓地擠了一街,圍著剛才的小男孩問這問那。這時見了黛玉寶玉們出來,早唬得「嘩」地一聲向後退,那樣子讓人可笑至極!仿佛又是了當日初離賈府之時。

黛玉乃舉目空中,廖廖地只遠遠有幾個紅紅花花的紙鳶,不知是昨日的殘夢,還是今晨的清興,不由在心里感嘆道︰

「廊坊,別了!給我一時清興雅會的地方!

廊坊,別了,不知從今以後是否還可得遇你的清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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