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距離 第六十九章 夜游雲龍山

作者 ︰ 心倦梅妝淡

「徐濤的猜想是對的,果然是個日本人。」徐眉一邊暗忖一邊心里埋怨興化寺的老和尚出家人還那麼愛財,八成這兩個老外多給了一點香火錢就把敲鐘的權利給出賣了。

「不敢當,能認識亨利的朋友我也很榮幸。」徐眉的聲音平緩而有禮貌,「佐藤先生的中文說得很好呢。」後面那句話徐眉是真誠的,若不是亨利的介紹還有那一鞠躬,很難讓人相信操著這麼標準普通話的男人是個日本人。不過一個日本人能說那麼流利的中國話畢竟非比尋常,徐眉的思路一下子跳躍到五十年前的抗日戰爭,看這個日本人的年齡應該不到六十歲,不會是當年的日本兵吧?據說抗戰後期由于兵員不足,日本四十歲左右的老男人和十來歲的男孩都上戰場了,徐眉的警惕性一下就升高到頭頂上。

雖然這樣想表面上的禮貌還是不能廢的,好歹是老亨利的朋友。于是徐眉依禮分別向他們介紹了嚴永和徐濤,幾個男人又是寒暄又是握手地忙了好一陣子。徐眉一直在冷眼旁觀呢個佐藤,心里暗自決定過一會一定要用話套一套他,假如真是當年的日本鬼子就堅決不跟他?嗦!

最高興的是老亨利,誠心誠意地請求徐眉等人當導游,用英語和嚴永徐濤都聊的挺熱乎。那時候中國人大多學的是啞巴英語,可憐的嚴永和徐濤只怕這輩子是第一次和老外說話,所以徐眉縱然對佐藤的身份心存疑慮,但實在不願意拂了眾願,于是含笑點頭。

嚴永看看徐眉,對兩個老外道︰「我來做導游吧,我是徐州本地人,對這里的比較熟。」

「羅莎不是本地人嗎?」亨利道。

「我是南京人。」徐眉在回答的時候悄悄觀察佐藤的反應,佐藤很平靜。「就算他當年是日本兵,大概也沒參加過南京大屠殺,要不就是他的心里素質太好了,」徐眉暗想。

「剛才你們出來的地方是興化寺,這個寺有一處奇觀叫做‘三磚殿覆蓋三丈佛’,那個大佛是依山而建的,整個大殿只用了三塊磚。」看到亨利和佐藤兩個人滿臉的驚奇嚴永就道老和尚什麼也沒跟他們說。

嚴永往前走,來到山頂的一片平台。這里的西南和西北兩角有兩個小亭,平台的正中間還有一口古井。

「不知佐藤先生听說過蘇軾嗎?」

「有幸讀過蘇軾的《赤壁賦》,很多日本人都知道都知道他。」佐藤一臉謙恭。

「蘇軾在這里也寫過一個名篇,就是《放鶴亭記》,這兩個亭子一個叫做‘放鶴’,一個叫做‘招鶴’,中間的這口井就叫做‘飲鶴泉’。」嚴永娓娓道來︰「蘇軾有個叫張天冀的朋友,養了兩只鶴,早晨在南面的亭子放鶴,傍晚在北邊的亭子招鶴……」

佐藤听得頻頻點頭,徐眉翻譯得磕磕巴巴,蘇軾文中的美感和意境全都沒了,可憐的老亨利全然領會不了文中之美,徐眉覺得比上了考場還受煎熬。但是急也沒用,若是說生活中會話還能湊合,可翻譯中國的古文早已出了徐眉的能力,「攜泰山以北海,非不為也,是不能爾。」

這時佐藤主動擔當起翻譯的角色,徐眉一听就明白自己該閉嘴了,再不閉嘴就是現丑。

「佐藤先生的漢語和英語都這麼好,請問是在哪里學的?」佐藤的英語是在哪里學的徐眉其實一點也不關心,真正關心的是佐藤的漢語是在哪里學的!

「我十歲的時候被中國父母收養,75年才回到日本。」佐藤微笑著回答。

徐眉覺得自己那棵疑惑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實處。十歲被收養,佐藤也許是戰爭孤兒,雖然對日本人沒什麼好映像,但真正的日本人徐眉完全沒有接觸過。只要不是手上沾過中國人鮮血的日本鬼子,說說話也沒什麼要緊。

嚴永一直有個感覺,徐眉對那個佐藤警惕而冷淡,現在他終于明白是什麼原因了,心里暗自埋怨自己,怎麼就沒有想到那個可能呢?

疑慮消除,翻譯有了,嚴永、徐眉和徐濤都可以大膽地用母語說話,讓亨利明白是佐藤的事,,亨利的意思讓大家明白也成了佐藤的事,不知道佐藤有沒有感到壓力,反正說三個漢語的和說一個英語的是徹底輕松了。

帶去的食物和酒一點都沒有浪費。東西兩方的老外一點都不講究,五個人就這麼坐在石凳子上,四個男人圍著放在石桌子上的一些簡單菜肴,拎著酒瓶子直接暢飲。

徐眉沒有喝酒。看著、听著幾個人熱鬧,忙著把食物遞到每個人面前。

「徐眉好像很傳統啊。」老亨利喝得興高采烈滿臉通紅,連稱呼都改了把羅莎改成了徐眉、

「我姐姐是中國最後的大家閨秀。」徐濤隨口表揚了姐姐一句。

「徐小姐有什麼愛好?」佐藤也跟著來湊熱鬧、

「我姐姐喜歡看書、繡花、寫字、烹飪。」徐濤搶著回答。

嚴永的眼楮瞪得比兩個老外都大。徐眉是個淑女他早就知道,但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在中學時代就寫得一手好散文的女孩竟然是從古畫里走出來的。

「我非常喜歡中國菜!」老亨利一副食指大動的表情。

「讓我姐姐請你們吃飯!」徐濤被酒精催得異常興奮,忙不迭地幫著姐姐請客。

徐眉氣得偷偷踢了徐濤一腳,總算把那個小子踢得閉了嘴。嚴永心細,知道徐眉就是真心想請客也沒有合適的地方。

「我有個建議」嚴永眨眨眼,賣關子地喝了一大口酒道︰「我有個朋友開了個小飯店,我們到他那里去吃飯,讓徐眉下廚露兩手。」

大家立刻雀躍同意,連那個有些小日本似的沉悶的佐藤都笑得跟孩子一樣。徐濤興奮得一不小心把逮蛐蛐的器具打翻了,疊好的蛐蛐筒滾了一地。老亨利撿起來左看右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這個事工藝品嗎?」老亨利端詳著蛐蛐筒,一臉疑惑。

「這是中國男孩子的一項傳統游戲。」徐眉不知道讓兩只蟲子打架取樂會不會讓兩個老外感到不可思議,也不確定這種中國式的游戲怎樣才能翻譯得妥當。

「怎樣游戲?」亨利似乎更感興趣了,那雙碧藍的眼楮在月光下閃閃光。

「就是哦就是讓兩個昆蟲打架。」徐眉字斟句酌地翻譯者著。

「讓昆蟲打架?它們會听你們的嗎?」亨利滿臉都是興奮加疑惑。

「我們有從古代就傳下來的對昆蟲的控制能力。」嚴永自信的聲音響了起來。

徐濤的一口酒差點噴了出來,簡直是有點崇拜地看著嚴永。這是徐濤第二次覺得嚴永真的非同一般第一次是看嚴永打人,第二次就是這次。嚴永在兩個老外面前居然把斗蛐蛐形容成一種從遠古傳下來的對昆蟲的神秘的控制能力。徐濤暗暗嘆氣,覺得嚴永真的是選錯了職業,居然會去做那麼沒有想象力、那麼需要一絲不苟的醫生,他該去寫武俠小說……不,該去寫玄幻小說才不至于屈才!

看著兩個半老的老外一臉神往,徐濤童心大。清了清嗓子,徐濤道︰「我們中國古老的昆蟲控制術有很多流派。就像日本的劍道有一刀流、陰流、霞流、京八流、佐佐木嚴流等等好多流派,各派有各派的獨門必殺技。」徐濤一邊雲里霧里地海吹一邊偷偷觀察佐藤的反應。

佐藤顯然被這個才二十出頭的中國少年虎住了,听得一愣一愣地。他沒想到這些普通日本人都不甚了解的事情怎麼會被一個中國男孩子如數家珍一般地隨口報了出來。

「你了解我們日本的劍道?佐藤望著徐濤,好像第一次正視這個年輕人。

「一點點。」徐濤到底年輕,笑得像一只剛剛偷吃了三只小雞的狐狸。

「那你認為日本的劍道和中國的劍道有什麼區別嗎?」佐藤的坐姿變得端正了,兩手扶著大腿,一臉的鄭重。

徐眉偷偷看了一眼嚴永,正巧嚴永也在向徐眉看來。交換了一下眼色後,兩人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看來徐濤的高談闊論激起了佐藤的「民族自豪感」,看來中日雙方今晚要在雲龍山頂上論劍了。

徐對嚴永輕輕地笑了一下,意思是要嚴永不必擔心。

嚴永心神一蕩,猛然想起《天龍八部》中金庸筆下的王語嫣那個看起來美貌如花、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卻對許多天下絕版的武功秘籍了若指掌,談笑間能讓交戰雙方形勢立變,能隨隨便便指出成名多年的江湖高手的破綻……徐眉不會是這樣的人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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